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她的名字便是出自这首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草/赋得古原草送别》。师父说,之所以给她取个“离离原上草”的“离”字,是希望她能像生命力旺盛的小草一样顽强,生生不息——
“静离,静离,快过来,看我发现了什么?”
哦,对了,忘了说了!她的道号是静离,师父是清曦观的清曦道人,前面这个正对着她鬼吼鬼叫的是她的宝贝师兄静墨。
灵台山的山坳里,两个十来岁的小鬼头正一手提着竹篮,一手拿着小锄镐在山坳里找寻着药草。
随着浓郁的幽香,略大点的男孩似乎在一块凸起的山岩后找到了一枚硕大的灵芝草,此刻只见那男孩清秀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招呼着不远处的同样身着淡蓝色道袍的小女孩,献宝似的将灵芝草递到了小女孩的面前。
阳光下只见,眉儿弯弯,眼儿含笑,一张粉嫩娇俏的小脸满是甜笑,而额际的梅花胎记映衬在眉间越显娇嫩。
师父说:观三教,惟道至尊。上可不朝于天子,下可不谒于公卿。能避樊笼而隐迹,脱俗网以修真。
因此,八岁的静离小道童,很以能拜入师父门下而自豪。
师父还说:吸甘泉而漱齿,嚼松柏以延龄。歌之鼓掌,舞罢眠云。遇仙客,则求玄问道;会道友兮,则诗酒谈文。笑奢华而浊富,乐自在之清贫。无一毫之挂碍,无半点之牵缠。
也因此,他们一个道观小小庐凄凄凉凉,观中除了他们师徒三人相依为命外,却是旧旧衣不嫌秽,结秋兰以为佩的清平着。
师父又说:提锄篮兮进山林而采药,临难济人。解安人而利物,或起死以回生。
也因此,常常将他们进山辛苦采摘的药材,分文不取的接济给了山下的贫苦之人,也常常搞得自己三餐不济,不得不时常靠着山里的野菜、鲜果充饥果腹。
师父还说了:修仙者骨坚秀,达道者神之最灵。判凶吉兮明通爻象,定祸福兮密察人心。书符箓,除人世之妖氛。谒飞神于帝阙,步罡气于雷门。扣玄关天昏地暗;击地户,鬼泣神钦。
也因此,师父时常会接些颍州城内外的抓鬼超度之类的法事,来赚些银两。偶尔生意好时,他们三人的物质生活也会来个翻天覆地的大反转。
但如今,随着时局的不断恶化,颍州城内外来找他们做法事的也越来越少。
清曦道人眼见着还远没外达到“夺天地之秀气,采日月之精华。运阴阳而炼性,养水火以胎凝。”的两个面有菜色的小道童,不仅也隐隐泛起了难来。
这天,趁着两个小道童一清早的就去了山里,只见这清曦道人眯起双眼,遥望着远方那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似乎正若有所思。
突然,前方的庭院中一株老梅树上惊起一只黑色的鸟儿,引得那梅枝好一阵乱颤,在空中盘旋惊叫着向着远方飞去。
一手屈指暗暗掐算,末了,只见这清曦子,一手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脸上慢慢浮现出了笑意。
“师父,师父,是不是大师伯又来信了!”
师父的大师兄,他们的大师伯清虚子是一个胖嘟嘟的中年道人。虽说是大师兄,但光光就外貌上看来,比之师父却要年轻上许多。若从修为上来说,自然要比师父高出许多。
师伯脸上长年挂着笑容,几乎是个没有脾气的老好人。而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吃,可以说是个标准的吃货一枚。
他也是师父的同门师兄弟中,与师父最为亲厚的一个。因着喜欢吃,自然也会每次捎带上许多好吃的来给他们两只小的解馋。
师伯的道观,是个比他们清曦观大上许多的大道观。但听师父说师伯的徒弟,基本都已经出观历练。故此,百无聊赖中的大师伯在十年前,突然成了一座庙宇的庙祝,收了一个十分麻烦的徒弟。
据说,大师伯的这个奇怪举动,当时还成了师门里的一件稀罕事。
如今,静离和师兄静墨两人急急的赶来,就是想看看这次师伯清虚子有没有寄带什么好吃的?
谁让,自己和师兄也是两枚吃货呢——
这边厢,清曦子刚将手中的信笺放于一旁的长案上,蘸着香墨的笔还没来得急在信纸上写上一二,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的来到的跟前。
此时,只见两张稚气的小脸正满脸好奇的盯着他看。
“是啊!你们怎么知道的?”清曦子一边写着回信,一边随口问道。
“是小鸦!它刚刚来给我们报信的!”
小道童静墨,立刻回手指着,此刻停在他肩头的那只通体黑色的胖头鸟。唯一不同的是这一只小乌鸦,在额际处留有一小撮金色羽毛。
只见听闻此话,那只小乌鸦用坚硬的鸟啄在静墨的肩头上,来回蹭了蹭,仿佛是在控诉着小道童的没义气!
他就知道!
清曦子貌似无意的瞟去一眼,只见那小乌鸦却正一脸毫无惧意的回视着他。同时,又藐视般地“嘎嘎!”叫了两声。不用说,这正是先前从庭院的梅树上突然惊起飞走的那一只黑鸟。
而在三双眼睛的盯视下,清曦子慢悠悠的将写好的信笺折成纸鹤状,待轻声默念了一个口诀后,只见那纸鹤扑腾着翅膀,冉冉而去。
此时,那只名叫“小鸦”的乌鸦再次不合时宜地“嘎嘎!”叫了两声。
末了,只听一个甜甜的声音糯糯的道:“师父,师父,小鸦说你们真老土,现在还在用纸鸢通信!连他们妖精界那些有道行的妖精,都开始用联络器了——”
听闻此言,只见清曦子脸颊微微抽搐着,尴尬的笑了笑。
至此,就算是脾气再好也不觉来了气。只见在清曦子脸色颇为不善的恶狠狠盯视之下,先前还挺神气活现的小乌鸦顿时一脸黑线,连忙将鸟头深深地埋到了翅膀下,不敢再造次。
“小鸦”是只还不成气候的乌鸦精,一二百年的道行,还远没到修成人形的火候。现在的它,单单只能说说人话而已。
初时,受伤坠落于地的它,被好心的清曦子捡回饲养,却不想等伤好了再也不曾离开。久而久之,在清曦子外出时,年幼的道童们也多了这么一个鸟类看护。
虽说,“小鸦”本就是一只不成名的小妖,但它却也有着自尊。特别是它这种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大的小妖来说,面子有时比性命更重要——
因此,“小鸦”一直说:自己是一只见过大世面的妖怪。
比如说,它曾偷偷的上过九层宫阙,见过一个特好看的紫眸仙人。它还曾偷入黄泉,知道很多秘密——
曾经当它偷偷地,跟眼前的这两个小屁儿说起时,不是它瞎说,那可是听得眼前两人双眼放光,心驰神往。
但牛皮总有吹破的一天,也不知从何时起,它再也没有在人前说起过它辉煌的过去。而它原先的那些话语,也在两个小道童的记忆中逐渐模糊,成了记忆中“小鸦”显摆自己的满口荒唐语。
“好了,你们那,该准备的都去准备起来!我们要搬去大师伯的那间庙宇修行了!”
清曦子一边整理着长案上的书籍,一边催促着还一心等着好吃的两只小馋猫。
“欧耶!是我们要和大师伯一起住了吗?”静墨蹦跳着满脸的欢喜。
“是你大师伯修行圆满,飞升天界。让我们过去继续看顾那间庙宇!”清曦子淡淡地道。
“哦,对了!静离,”
清曦子突然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对着一旁正逗弄着“小鸦”的小道童道:“你也知道,大师伯有一个十分麻烦的入室弟子,可能到时候,还要委屈你一下!”
“啊?”小道童满脸的不解,乌溜溜的大眼迷茫的盯着师父,不知所以。
而师父的这番话显然也引起了静墨的满心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