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以后,博考复试。
然后就进入了漫长的等待,六月中旬,静宁打电话告诉我,她生了,我的博考录取也下来了,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在职要四万多的学费,我手头上的工资除了还学贷和生活,剩下的每个月都上交给我妈了,作为付出——收益(她是这么美其名曰“付出——收益”地拿着我的钱)。
去北京以后,生活开支怎么办?让我妈把钱还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还找爸妈要钱花,感觉很没用啊。
“怎么样?”“考上了吗?”新成问我。
“考是考上了,”我愁眉苦脸地说,“但是,我在北京的开支咋办啊?”
他没说话,回了他卧室拿了个东西,“灿,这钱你拿着花。”他把卡放到我桌上。
“这怎么行?我哪能花你的钱?”
我拒绝,然后把卡推还给他。
“就当是你贷款的好了,以后有钱了再还我就是。”
我接受了,上学真的是一个回本很慢的买卖,我硕士研究生兼职、毕业后就工作,到现在两年了,也就还清我上学时的贷款(还有一大笔钱全给我妈拿去了,美其名曰“上缴”)。
如果我用我读博士的时间一直工作,那三年肯定是能攒不少钱的,但是用这个时间来念书,收益就要小得多了。
我向医院递了辞呈,主任说,如果以后想回来就回来。我说,好。
七月底,我把我的户口从上海迁去了北京,这样以后放假的话,也不要办暂住证什么的麻烦证明了。
或许以后,我会变成一个北漂。
我拒绝新成送我,我一个人,八月底坐飞机飞到了我将要待三年的城市——北京,在北京我没有认识的人,读博士研究生的人大多都已经结婚有孩子了,我像个异类,孤身一人,还是常常宅在寝室里。住在一起的人当中,就数我做事最勤快,我总是最优先把导师交代的工作做完,再忙我自己的兼职和书,这样我每个月的津贴和工资也比别人多不少,书我还是继续编,编完之后打算拿给导师看。
又是一年冬来,十二月中旬,我的书——《每天一点心理学》,终于接近尾声,我把电子版的发给导师,让他帮我看一看,导师修改了半个多月,然后,他找我,他说,可以了,这样大概就可以出版了(版税的问题,我没和导师计较,导师只要求把他的名字也写在作者一栏,我答应了)。
然后,因为出版协商的事情,我和北京的一所出版社的一个负责人成了熟人(成年了,很多人都只是熟人,而并非朋友)。不然,当初,我也不会同意导师的要求,人脉就是这样慢慢延伸的。
元旦,我妈给我打电话,催我回家。2012年1月1,我妈说我都二十九(虚岁)了,我说我知道我二十九了,她哭了,指责着我,都快三十了,还没对象,让亲戚、邻里都怎么看她。
我应该是三十一岁博士毕业,单身这么久了,都习惯了,我说,老妈,我不想结婚,她说,妈妈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妈妈?
我说,我觉得一个人过到现在挺好的,为什么要结婚?老妈你为什么要那么在乎世俗的眼光?
她把电话挂了,然后我爸又打过来。
他说,你要考虑考虑我们的感受。我说,难道我一直都没有在乎你们的感受吗?我努力念书、努力挣钱,我要是不在乎你们,我有必要这么努力吗?你们可为我想过吗?
拿着我的工资就好好地花着,不要逼我,我一口气说了这么些话。
在家里,我爸的话一直很少,从小到大,他对我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责备的话,他沉默了一会,说,我这么优秀的女儿为什么一直不愿意找一个陪着呢?
我和你妈一直催你就是想让你找一个人陪着你、照顾你,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孩子,我们不想你太辛苦了、不想你太累了,以后,我和你妈对你的帮助会越来越少,我们老了,就没办法让你依靠了,他说,只是想找个人帮我们照顾你而已。
说实话,我当时心情很烦躁,他说的话,我根本就听不进去,我知道了,我说。
然后我就把电话挂掉了,听不见他们的声音的时候,我又感觉到空虚。
没有人照顾我难道就不能活了吗?这么多年,我一个人在外面,没有人照顾,不也是活得好好地吗?我为什么一定要找一个人陪着我、照顾我呢?
那些封建传统文化,还是不要的好,我一个人生活就挺好的。
手机又响了,我以为又是我妈,不是,是新成。
“你今年回上海吗?”
他在电话里问我。
“回上海干嘛?”“我家又不在上海,我爸妈又不在上海。”我说。
“那你是要回老家吗?”他又问。
“不回,他们在家逼婚。”“不想回去。”我说。
然后没再聊什么我就把电话挂了,饭点到了,我要去食堂吃饭了。
晚上五点多,天就已经开始黑了。
新成又打电话给我,“灿,你现在在哪儿?”他问。
“在寝室啊。”我说。
他说,“我都猜到了,”“你往下看,我在楼下。”
那一瞬,兴奋和感动是有的,我连忙从床上蹦起来,拖鞋也没穿,从阳台往下望,我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些被点燃的蜡烛,所有的蜡烛被排列组合成汉字的模样:
花灿
新成想你
围观的人都快赶上商场抢特价的长龙了,乌泱泱的都是人头,他站在蜡烛的中央,从我认识他以来,他从没有做过这样大胆地事情。
我“唰”的一下就脸红了,这也是第一次,因他的疯狂举动而感到紧张焦虑,我要是下楼他会说些什么?万一他仗着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给我提出一些为难的请求怎么办?……
“灿……”他喊我,我们这栋宿舍是混住的,我说,“你上来吧,下面那么多人。”
他立马跑了进楼,“送给你,灿。”他捧了一大束红玫瑰。
玫瑰在我心中,就像是独傲绝美的女人,像卞静宁那样的女人。
我默默地接过,“我看上次许金天送你一束花,你还特意买了花瓶养了起来。”他笑着说。
还是老样子,他从来不会为难我。
“灿,我好想你。”
他这么说。
“你有没有想过我?”他又说。
我怎么说呢?一忙起来,连我妈都忘了,你说我还能想起来谁?
“闲着的时候会想吧……”奈何我一直都很忙。
“单位放假了么?”我问他。
“嗯。”
“那你现在住哪儿?”“和父母一起住了吗?”我问他。
“没,我还是在我们的那个小房子里住。”他说,“虽然离市区远了点,”“但是清净啊。”
我笑笑,不做声。
“我们出去吃饭吧,”他说,“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要搂我,我无形地避开了。
在北京我还是最喜欢吃川味火锅,“欠你的那些钱我会尽快地还你的,”我给他涮了片羊肉卷夹到他碗里。
“我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他说。
“什么事情?”
他帮我涮菜,“就是……我爸妈今年过年想见你。”他说。
“见我干嘛?心理咨询还是治疗啊?”我开玩笑道。
“灿……”
他停下来,“我有个事情想好好地跟你商量一下。”
“能不能跟我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