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蝎子逃出县城后,仅用了一块石头,一根绳子,就将杜三送入了丰水河的河龙王那里。他答应过,不打骂杜三,可是没有答应不把杜三弄死。只有这样,才能释放出心中压抑多年的恶气,让自己好受一些。
仇恨可以使人充满力量。黑蝎子现在就像后世往客人身上倒开水的小工,他要用复仇的开水,烫死水耗子一家。至于是什么结果,黑蝎子不想考虑,自己都已经这样了,事情再糟糕,能糟糕到哪里去?
在城外的几天时间,他努力寻找昔日的旧部。不想都大多死的死,散的散,最后在丰水和大运河交汇处的码头,找到了靠摆渡为生,兼做黑生意的小弟章小鱼。
两个落魄的流氓兼私盐贩子相见后,欷歔不已,咬牙切齿地问候了水耗子家的所有女性亲属。
章小鱼执意要请黑蝎子吃酒,“小弟混得穷困潦倒,大酒楼去不起,只能请哥哥下小馆子。”
黑蝎子也没有跟他客气,否则就见外了。
来到小酒馆,找了临街的一张桌子上坐下。章小鱼吩咐小二上了冷热荤素八个菜,要了一坛子酒,“哥哥,今后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这年头干什么都需要钱,我想继续做私盐的生意,”黑蝎子道,“一来咱们熟门熟路,二来本钱可以从水上取。活着一天快活一天,剩下的都是赚的。”
章小鱼明白黑蝎子要劫船夺财,“渡口上就有南边来的商船,装的都是丝绸、大米之类。只要拿下一船货,我们就有了贩卖私盐的本钱。”
黑蝎子干了一杯酒,眼中露出杀机,“劫了商船,必然惊动官府,暂时还不值得。不如将水耗子的盐船劫了,来个黑吃黑。”
“那好,只要哥哥牵头,我再纠集些兄弟。”章小鱼道,“咱们不但劫了盐船,且把水耗子家给屠了,为死难的兄弟报了仇。”
几天后,水耗子的宅子附近,多了个卖东西的小贩,干干瘦瘦,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刚开始,李家的家丁对小贩还有所警惕,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就放松了戒备。不就是一个小贩吗,这样的人在县城比狗都多。
“麻辣隔壁的,装模作样地摆起李大官人的派头来了,这还不都是因为吞了我们的血汗钱。”章小鱼远远看着水耗子前呼后拥,心中来气,“落到我手里。我叫你生不如死。”
等了些时日,终于得知水耗子在护卫的陪同下出了远门。章小鱼大喜,恨恨朝李宅啐了一口,挑着担子转身离开。
只是章小鱼没有想道,在不远出的房顶上,一双眼睛已经盯上了他。
在中阳里,章小鱼买了些烧鸡、猪头肉,蒸馍,便回了城隍庙,那里有一干兄弟等着他的情报。
“现在水耗子家里空虚,是动手的最佳时机。”章小鱼用单刀切肉,“听说他的十几个老婆都如花似玉。”
众流氓哈哈大笑,都说可惜了。如果水耗子身体不行,他们很愿意乐于助人的。
“无论男女老幼,一律不留活口。”黑蝎子将指骨节握得啪啪作响,“抢了金银,不可恋战。众兄弟记好了。”
水耗子的女人要不要留着,他内心也很纠结。牢狱里面都是清一色的男人,时间久了,兄弟们看母猪都是双眼皮的。
入夜,黑蝎子一行人换上了夜行衣,带着利刃,躲开巡街的兵丁,向水耗子的窝扑去。
没有光污染的大宋,夜间黑漆漆的。
天公也作美,竟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来到李宅,章小鱼率先翻过了高高的围墙,进入前院,将正闲聊的守卫砍死,随即打开院门,将众人放了进来。
众贼鱼贯而入。
正在睡梦中的仆人、家丁,还没有来得及反抗,就被屠戮殆尽。
清除了威胁,众贼从角门进入中院。这里居住着水耗子的女性家属。
黑蝎子闯进西屋,看到一个风骚的女人半露着身体,胸前波涛汹涌,嘴里都流出了哈喇子。
“大当家,你先来。”一个公鸭水贼嗓谄笑着对黑蝎子说,“我们去旁边的屋子。”
“今晚让兄弟们开开荤。”黑蝎子眼睛里闪着淫.邪的光芒,“我现在改主意了,女人先不杀,留着给水耗子戴绿帽子。”
“哥哥如此关心兄弟们,我等敢不效死?”章小鱼心中不满黑蝎子朝令夕改,起了逃走的打算,但见众人跃跃欲试,还是说道,“我带着两个兄弟放风,只是大家动作快些。”
大宋流氓们未等小鱼把话说完,便跑向各个房间。
老大开了头,兄弟们也就放开了手脚。
“黑大当家昏了头,完全没有了规矩,这个时候怎么能如此行事?”章小鱼踢了朝房内张望的两个家伙,“算我看走了眼。”
“他在狱中已经变了性子。”吃痛的流氓甲揉着屁股,“小鱼哥,我们还是先找那些金银财宝。有了钱,还愁没有女人?”
流民乙牵着肥头大耳的家伙,“这家伙是从水耗子的大老婆房里逮住的,他知道财物的存放处。”
章小鱼拉住两位兄弟,低声道,“那还不带着这个家伙快走?弄不好咱们就要折在这里。我感觉今天的事情太顺利了,有些不对头。”
不能不说,一直在刀口上讨生活的章小鱼的判断还是准确的。
傍晚时分,正要下班回家的胡彪接到手下的汇报,“禀班头,有贼人要对水耗子的家人动手。”
“通知兄弟们,今晚都不要回家,咱们发个利市。”胡彪大为欣喜,“这财运真的来了,挡也挡不住。”
当初按照周泽普的意思,放出了黑蝎子这个恶棍,就是要利用他的复仇心理,完成火中取栗的计划。
果然黑蝎子在剪除杜三不久,就对水耗子报复了。
现在胡彪对周泽普佩服得五体投地。
其实这都源于周泽普对人性的把握,再加上一些技巧,从而到达为朱仝复仇的目的。
抓捕黑蝎子,时机要把握好,不能早,也不能迟。
动手早了,黑蝎子一伙对水耗子一家祸害的不够,两派的仇恨都不会太深。迟了也不行,一旦让黑蝎子拿着财物跑了,就是衙役们的损失,当然,还要留出一部分钱财,来答谢周泽普。
三更一过,胡彪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对豹哥说声“动手”。
豹哥取出火镰,点燃手里的引线。一支烟花呼啸着腾空而起,在黑夜里炸出美丽的花朵。随后,无数火把同时在李宅周围点起。
豹哥一马当先,举着火把,带领众人朝大门跑去。
烟花的爆炸声,也惊动了正在快活的流氓们。
水耗子家室都细皮嫩肉,让饥渴的流氓们大呼死了也值得。
“风紧,扯呼。”已经爬上围墙的章小鱼,对着院内喊了一声,便向地面跳了下去。
黑蝎子匆忙穿上衣服,夺路而逃,众流氓跟上头领,一起朝后院奔去。他和衙门打交道多年,明白只要不是十恶不赦,衙门都不会往死路上逼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没有了流氓泼皮的孝敬,仅仅凭借衙役们那点薪水,一家人喝西北风去?
胡彪走进前院,豹哥上前道,“班头,死了八个家仆,都是被乱刀砍杀,可见贼人凶残至极。”
“通知兄弟们,都小心点,这伙人都是亡命之徒。”胡彪拿起火把,带着衙役们搜索前进,“那些金银珠宝都是贼人的赃物,都不要揣到怀里。”
众人都会心地笑了,“我等忠心为民,不干那些腌臜事。”
水耗子这么多年,强取豪夺,今天也该他吐出一些不义之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