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时间，在去上班的地铁，
我为什么总是流泪？）
他们曾经那样地默契，就像一个人
中间发生了什么？当死者以生者的身份来询问我
“石头，已打磨成一棵钉向身体内部的钉子
每钉一次，你的灵魂便惨叫一次。”
我的回答是否让你满意？
隐喻啊细节啊，这样的提问让我的大脑难以回答
那就让我的心灵说话：
“你耗尽了他，他耗尽了你
你麻木了他，他麻木了你
你们就这样，斩尽杀绝，不留任何余地
伤害，折磨，累，消瘦，损耗，失控
本能的推进……
人，无法左右
没有目的的目的地，没有企图的企图心。”
一本致命的书，把谁从白色中摇出来？
这是一个冬天的故事
一只白色的飞鸟缓缓落下
折断的羽毛雪花一般飞舞
从几乎让人失明的雪中获得光明
从白雪开始，从爱开始
生命中总有奇迹在发生。
你已经开始采摘葡萄。当我在果园中遇见你
“你好！”好像我们不会说别的
木梯很拥挤，我感到了你在帮我挤出空间的力量
你一直是个勇士。这是我们一个盛夏的相遇
记得我穿着长裙，是草原的绿色
有一些小红花美丽的开放
在纸莎草的叶脉，在珍藏多年的宣纸上
开放
每一次的相见都像告别
从你的手上，我看见自己的手纹
长成柔荑花的样子，在埃及的棺木上
是永生的标志
六
爱情用或轻或重的声音对我诵读
全部的经文
——但丁《神曲》
有时，面对一些人和事
“缘份”二字会突然冒出
就像过去我的来临，你的等侯
就像此刻，你的来临，我的等候
当我的手碰到一只虚空的手，一片云彩
天空很蓝很静，像一颗心
手，伸的很远很远
我感到宇宙的膨胀和收缩
就像一片树叶突然覆盖了伊甸园
那只手又伸过来，与我的握在一起
交叉，旋转着上升
在宇宙的最高处与最深处，在五彩山的谷地
大海的眼睛张开，与天空的鼻子长在一起
高高的山岗我双膝在地展开双臂，拥抱月亮
感谢她让我们共享琥珀色的光亮
无数个漆黑的夜晚，她成为我们的慰藉
枞树下，被喜悦包围
我在流泪。透明的球果是我的泪滴
怎能忘记大地的颤动，树叶的摇曳
阳光的滋养，在我的怀抱里浓缩成一个春天
我的腰紧箍，只等你唱响欢乐的咒语
在春天打开四季。蒲公英把我们带进风里
我们像夜雾中迷失的孩子
手牵着手，在对方的身上找到自己
你用你的手指在我的心灵地图
标出一个又一个敏感带，画出闪电的形状
像一道白光，卷起一股风暴
面对这种美，上帝也惊愕
看着一起生病，一起快乐的我和你
他不知是喜还是悲
不在一起的日子，你的电流在我的体内脉动
夜夜高涨。我痛苦地把日子抱紧
就像你在我身边时，紧紧地抱住你
关于你的诗篇，只能是低语，独语
就像我在你身边时，你轻轻地吻我的耳朵
你的身体是我凝结的目光
穿越一片湿润的风景
在开始与结束的地方我们相遇
我清楚地记得
你转身离去的时刻
那一瞬间你抽空了我，又蓄满了我
我收回我的目光
闭上眼睛——
想念的痛楚，如同时间磨牙的声音
生活是一个冗长的回声
从肺叶发出，在眼睛关闭，在梦里苏醒
我们的每一次都是最后一次
你不用刀仅用刀光便穿透了我
你不用力只用气便击溃了我
幽谷灌满回声，昼夜轰鸣
在水中燃烧的鱼照亮澎湃之海
太阳与月亮之间星星串起和声
像一天升起七次的彩虹
温柔的山丘。一片云彩的反光
哦，呼吸
化为大火后的灰烬
好几次当我醒来，我都看见你的脸
很长时间已不再做梦，我甚至在逃避
是一种什么力量让你出现在那一刻？
我分明感觉到我们在一起。
我们是你我之间的混合物
在奇妙的探险之巅，我们正在诞生
男人，女人，地球，太阳，宗教
都不是其中的歌词。心成了音乐
在语言停止的地方响起
高过尖塔上空的钟声与钟声的余韵……
七
星辰都是一团旧火，
而更新的火焰在熄灭。
——里尔克
风起的时候也是风走的时候
在巴别塔的上空看建造巴别塔的人
建着建着成了自己的纪念碑
诸神的叹息化为你我的手艺
另一种生活将他们包围……
被选中者也是被放逐者
在高楼大厦的国度，他们是手足无措的异类
他们像谷物，被放在恐惧的碾石旁边
像蚯蚓，在各种各样的轮子间躲闪
习惯了桃树、梨树与槐花的香味
习惯了黄昏老牛回家时的哞声
如今，一座坟场
埋葬着一个被人遗忘了的荒芜的村庄
刻着夜莺的石像被水泥掩埋
那朵玫瑰，也被移植到Maya速成班的拼图上
菜园里的水井塞满了石头，望不见星星
犁铧生了绣，被弃置在阴暗的水沟
桃树的骸骨，矗立成噩梦帝国的支架
村头的打谷场，冷落的像块墓地
卖西瓜的小屋，被封条切割成鬼脸
路上的白杨都闭上了眼睛，没了欢唱
沿着衰败的小路，两边的竹林已经枯萎
踩着常春藤的残枝，登上废墟的楼梯
没有了看门姑娘小青的问候，也没有了栅栏的声响
只见墙皮挂满了窟窿，木椅上布满了尘埃
那儿曾是我们邂逅的地方
究竟从何时开始，窗口被堵死，水罐被砸烂
梧桐树上的凤凰，伤心地离去？
只见大火焚毁后的断壁、残垣、灰烬、焦炭
血腥被洗净，一切归于沉寂
一切……变得更响亮
一个消息，传来了历史阵痛的回声
心，开成一片广场
里面种满了野山菊、木棉、星星草
在第一道晨曦中漫游，如同大海的粼光
消逝了方圆，消逝了空间
消逝不了的，是对落日的记忆……
在机器的领地，自由是一件祭品
被扭曲的肢体，被腐蚀的心灵
被破坏的声带，被同化的神经
威胁别人的力量成为扼死自己的力量
“……是一种趋势”听来听去都成了“……是一种失去”
从此没有地，只有球
没有人，只有工具
一颗颗心，被遗弃的命运
在远古的圣山，被爱看护着。
八
让伊萨基永远在你心中。
你抵达伊萨基是你命中注定。
——（希腊）卡瓦菲斯
别人拿到学位，是为了进入特洛伊
她拿到学位，是为了返回伊萨基
机器，本想让她成为一个轮子
她选择了生锈的螺丝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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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成为一个最大的误会！
所有的过去，都成为她身上的衣服
一件件剥落。她成为她
——一片新大陆，一个赤裸
她既是童话中的皇帝
也是童话中的孩子
灾难与希望是一对姊妹
受刑地也是福地
在这里。她拔出箭矢，续上家谱
从神圣的树林飞起
嘴里衔着一枚写满文字的树叶。
抵御与抵达是同一条路，
最黑暗的也是最明亮的。
无名无姓的时刻也是赋予名字的时刻
雪中埋藏的不是别的，是地火！
人类的顽强呼吸般自然
在爱与孤独的心的基石上
建起一座充满福音的圣堂
周围的一座花园在清晨、在黄昏
通过钟声，穿过风
向世界散发一百种花的香气
她是幸福的。因为迷途；
她是自由的。她一直尊重自己的内心；
她是坦然的。因为她真正的活着
在一切需要感恩的人和事物面前
深深地斟上一杯酒
远处，香山下的月季花依然开放
在萧索的秋季。
风穿过它，它摇晃了几下
又伫立在大树旁
大树给了她它很多营养。直到有一天
众人看到一颗开花的树，栖居着蝴蝶，画眉，百灵鸟
而大树却没了踪影。一个声音从天上传来：
“你有一颗为我而跳的心。你就是我！”
我曾看到一颗同样的树，埃及人叫它生命树。
九
今天不能解释的奇迹
才会成为来日的命运
——（德）格奥尔格
灰暗的日子里，我开始演奏一支明亮的曲子
就像用欣喜选中的一切，忧郁却默默地跟随
难道从最初的最初，幽暗之花已经长在欢乐的山谷？
那根被惨烈剧情弹断的弦从琴上走下来
走成一条路，告知所有的人
爱不是一种状态，而是一个方向
在上升着的无语的木梯里，响起无弦之音
选择是一种勇气。
那里，太阳，月亮每天都是新的。
我庆幸，我看到了死亡的另一面
那是一首永远也写不完的诗……
（2010年6月16日—10月16日，北京，
2010年11月20日—11月26日，台北、高雄，
2011年1月15日—16日，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