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服装公司的杜老板(又叫杜总)看完一沓新员工登记表,随手拎起桌子上的内部电话:“喂!人事科老李啊,你来我这里一下。”老李刚进门,杜老板就问,“怎么没见金姚村的金珊和姚水波两个学生的登记表呢?”
“他们不来服装厂工作,要去养珍珠。我和他们谈了好久,都不愿来我们公司。
“这两个人不来是可惜的,去,去他们家看看。”
杜老板的小车出县城往西,一会儿就到了金姚村,车子径直开进了金成贵家。成贵老婆骂着成贵:“杜总都从城里来了,你还睡觉。你是晚上当白天,白天当晚上过日子的。”成贵慌忙从床上起来:“啊呀!见鬼,10点多了!”成贵穿好衣服来到客厅。“杜总!总不会这么早就来要我打麻将吧!”“打麻将,晚上到我公司来好了。”杜总的话转入正题,“嗯,你村有两个刚职校毕业的学生,一个叫姚水波,一个叫金珊的。我想请他们到我公司打工做服装。你和他们家的交情怎样,带我到他家去一下,帮我说几句好话。”成贵递了一支大中华香烟给杜总:“嘿嘿!你真是会点将,这两家是我的死对头,专门上访告我,我正想如何对付他们呢。我和你去,肯定帮倒忙。这个事可帮不上忙,你自己去说吧。”成贵走出门口,指着大路,“喏,姚水波的家就在这条大路左面,三层楼,外墙没粉刷的那幢。”
杜总和主任上了车,缓缓开着,眼睛注视着路旁的房子。老李说:“看上去,这个村以前不怎么样,现在开始富起来了。”“是啊!改革开放二十几年,农民变化可真大。再过十年,就更非同小可了。不过,不管怎样,我总是走在他们前面了。”杜总笑得很响。“那是,那是,当然不好与你比的。”老李奉承着。
他们在红墙边停好车,犹豫了一下,就踏进了半开着的两扇木栅门。只见栅门和房子间有五六十平方米大小的院子,院子很干净。墙边一个小水池,还是粗坯。池里养着红色的、褐色的鲤鱼。杜总带有羡慕的语气:“啊!农村的住房就是大。”老李小心地叫着:“水波,水波在家吗?”一个老人从里面出来:“谁呀?我孙子正在准备行李要到湖南去呢。”几乎是在同时,水波已走出来,惊奇地:“杜总、李科长,你们怎么会来,真难得,快里面坐。”水波拉出两个竹椅子,心想他们来干什么呢,难道自己在他公司实习时,设计的夹克衫有问题。“水波,这是你爷爷,他说你要到湖南养珍珠了?”杜总直奔主题。
“是的,今天就去。”水波一面说一面给杜总和李科长泡茶,“有车子送去的。”
“金珊呢?”
“她当然也去嘛,杜总想,做水波的工作还不如做金珊的工作。“我们到金珊家看看,行吗?”水波说:“行!她家离我家很近的,我带你们去。”
金珊家的房子也是三层半,但已粉刷好外墙。进了门也是一个不小的院子。水波叫着金珊,金珊连忙从楼上下来。秀梅见来了客人,连忙请坐泡茶。杜总看着金珊与泡茶的人很像,估计这就是金珊的娘。就开门见山地说:“我是四海服装公司的,你女儿就是在我公司实习的。金珊妈妈,今天来是想请你女儿到我公司工作。水波和金珊是搞服装设计的,我看中他们是不会错的。别让他们去插蚌,不是说插蚌不好,那是随便哪个人都会干的粗活。而服装是高等技术,他们有这方面的天赋。”又对水波说,“你们在学校时,就得过服装设计的奖嘛1水波不好意思地说:“服装好像竞争太激烈,前途看不到。”杜总连忙说,“NO,NO,你错了,自古至今,衣食住行,衣是摆在第一位的。随着人们的生活水平不断提高,人们对服装的追求越来越高,也越来越个性化。市场上的服装真是千变万化,有的服装半年前还是非常流行,半年后就淘汰了。关键是在设计,要设计出消费者喜欢的服饰也是很不容易的。应该说前途非常好,大有你的用武之地。你说竞争,哪个行业没竞争。再说你是学这个行业的,自你进职校那天起,就已给自己安排好人生。有竞争才有滋味啊!你们听我的话,到我厂里来,我厂的规模不算小吧!以后再送你到丝绸工学院去进修。你放弃服装是错误的……”
水波听杜总滔滔不绝,想起了在学校时,同学们到四海服装厂参观、听报告:大门口挂着四海服装有限公司的白底红字大牌,门口进去是一个很大的水泥地院子,院子上还有两个篮球架。三面都是四层玻璃幕墙的大楼,呈品字形。那洁白净亮的一个个大车间里,一排排整齐的台车上坐满了缝纫工人,他们都埋头干得十分起劲。后来,学校就安排服装班的同学在四海服装公司实习,一直到毕业。毕业后大多数同学就转公司的工人了。金珊要去养珍珠,自己因舍不得和金珊分开,也就一起去养珍珠了。今天,杜总竟亲自到家里来叫。真使自己不知如何是好。
杜总看水波低着头好像在想什么,就拍了一下水波的背:“水波,我公司的员工待遇,你们在我公司实习了半年,应该是清楚的。你的同学基本上都在我公司做缝纫工。水波,我给你安排在设计科。金珊,我给你安排在技术科打样板。两人都是技术活,互相有紧密联系的,在磋商工作的缝隙里还可以发展你们的爱情。”水波的脸刷地红了。金珊羞得低着头,脸上如涂了胭脂。杜总把话掉了个头:“进一步说,在我公司做过技术的人,出去以后完全可以自己当老板……”杜总的口才非常好,滔滔不绝,头头是道,句句是理,还说得幽默感十足。秀梅听了觉得杜总说得有道理,这时,李科长说:“杜总亲自到员工家里是很少的,让杜总看中你们也是不容易的。”水波和金珊你看我,我看你,好像都被杜总说得心动了。这时昌林说话了:“去吧!学点技术或许以后有用。去插蚌不过是当一个劳力使用,劳力多得很。”秀梅也说:“两个都去吧,杜总这样好,去杜总那里好好干。”
杜总达到了目的,正高兴,手机响了。杜总对着手机:“好,好,一定来吃饭,吃完饭我们就筑长城,你让金飞快点来,不要老是等他三缺一。”杜总告别了金珊一家和水波,急急地把车开到了金成贵村长家。
杜总果不食言,水波被安排在技术科,金珊被安排在打样的样品室。只是这两个部门实在是有点忙,日夜加班打样板。有时吃了夜餐,还要加到12点、甚至到第二天早上。为加班,两人只好住在工厂宿舍。
一晚,厂里又加班到深夜12点,水波和金珊最后离开车间。过院子时,猛听到办公室楼上有哭喊声,又像打架。两人赶快跑了上去。到了三楼,只见楼道上,金飞的妻子张月姣抓住一个裸体女人一边打一边骂:“竹梅,你这个贱货,不要脸的,勾引我丈夫。今天也会被我抓到呀!打死你!”金飞只穿着裤衩,神色慌张地从办公室隔壁的招待室(以前是杜总的临时休息室,里面有卫生间,宾馆房间一样的配套。)出来,他恼羞成怒,狠狠地用双手把月姣的手从那女人头上掰下来,又拦腰箍住。呵斥道:“月姣,你再撒泼,我就对你不客气了,一下就掐死你。男人有个情人怎么啦,你如果不愿意就离婚吧!她是未婚的,嫁给我,我还可以生一个儿子。”月姣真怕金飞打她,掐死她,只得软下来。一会儿,躺在楼道上滚动身体大哭大骂:“你这个天杀的,没良心的,在外面偷女人,早就想和我离婚了。你这个不得好死的……”
这时,杜总走过来搀起月姣到办公室沙发上。金飞趁机和那女人回到招待室穿衣服。杜总给月姣泡了茶,递上毛巾。语重心长地说:“月姣,这半夜三更的,你不要大喊大叫,要注意影响。”月姣推掉杯子又骂起来:“你还知道影响吗?你这个地方是提供卖淫嫖娼的吗?你这样的工厂不倒闭才怪1杜总不高兴地说:“他们一起在这里打麻将的,我又不知道他们睡我招待室的。你这样咒我,我也不怕。我还要怪你呢!自己老公有情人,你不知道?你是死人埃再说你也要想开些,现在什么时代了,随便哪个男女,我想他不会没情人,或者说不会没外遇。这有什么关系呢,夫妻仍然是夫妻嘛!只不过是玩新鲜的,开心点而已!你如果太认真了,那不是逼着老公和自己离婚嘛。你再嫁一个,我想男人都一样的。不会死守你一个的。这样的事已经是很随便了,要想通的。不要说你,就是那些官太太,她男人有几个情人,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家才和下去。”月姣听了这样的话,气得说不出话来。看着金飞和那女人一齐走过门口,马上站起来:“我不相信你的鬼话,你也不是好人。我要和金飞拼命,离婚就离婚。你们这些男人都是不要脸的。”一面说一面追了出去。
金飞老婆在杜总招待室捉奸的事过去不久,水波和金珊又是一个夜班下班。看到对面办公楼的楼梯上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一个妖娆女人驮着一个只穿着内衣、肚子像鼓一样圆、头像猪头一样肥的男人,哼哼唧唧地下楼来。突然,那女人如遇救星似的向水波和金珊叫着:“喂!你们快来帮一下。”两人奇怪而又不自觉地走了过去,只见那女人脚上穿着皮靴,一件花哨的紧身衣遮着内裤,露出了又白又嫩的腿肉。紧身衣外,扣着又亮又宽的皮带,肉麻而怪样地说:“这人酒喝太多了,不行了。你们先扶住他,真糟糕,杜总的电话打不通,连120救护车的电话也打不通。我是被他折腾得受不了了,你们赶快送他到医院吧!”这时,这男人却说:“不行的,杜总吩咐过的,他付了足够的服务费给你,要你把我服务得高兴的。前几次还服务得可以,今晚可不行,我还没上你的肚……肚……嗯!美……女……”他全身颤抖,讲不清楚话语了。水波一边从那妖女肩膀上扶过醉汉问道:“哪里喝的?喝得这样醉,公司里没有饭店。”那妖女如释重负,用纸巾揩着身上的污物说:“都是杜总,说是旅馆里人太熟了,不好,特意为他在办公室里面弄了个休息间,好是好,条件同宾馆也不差上下。前几晚都好好的,今晚他要我陪他喝酒,喝得如此样子,害死我了。幸好碰到你们,谢谢你们。”又说,“真不知杜总为什么要对他这样好,花重钱雇我为他服务。”这时醉汉一边作呕一边喘着气说:“你真糊涂,世上哪有这样好的人,他办服装厂碰到了困难,向我村里借钱,他要向我借200万元咧。他给几个姑娘让我爽爽是小意思吧!”这时,金珊对着水波耳朵说:“这是金成贵村长。”
两人回家把金村长的原话道了出来,姚震官气得说不出话,金昌林大发雷霆,拍着桌子骂道:“我知道这个流氓当村长,金姚村肯定要遭殃。”徐茂公着急地说:“危险了。我们必须马上强烈要求街道对村里的经济余额冻结,街道不行马上到县里,县里不行马上到市里,再不行,到省里、中央。我们要最快行动保护资金安全,否则金姚村就欲哭无泪了。”金昌林说:“我们要防止报复,注意人身安全,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姚震官说:“万一有谁去坐牢或是被打残打死,我们大家可要互相帮忙,把他的家庭负责到底。”大家都说:“好1徐茂公说:“水波、金珊你们多注意杜老板和金村长的交往,了解到情况迅速告诉我们。”水波和金珊一齐点头说:“我们也参加到反贪的行列上来了,还给我们分配了具体工作,我们也当反贪战士了。”
当夜徐茂公就把金成贵的所有材料都整理好,第二天一早就来到了街道纪委办公室。
在街道接待室等了一个多小时,王书记没来。办公室的龚主任说:“你们老是上访,街道都被你们搞得不安。把材料放这里吧,人先回去,王书记来了,我会交给他的。”震官听了不顺耳,板起面孔想争吵,徐茂公把他拖了出来。说:“到县纪委。”大家乘上公交车,靠近县府大院的站下了车。到了县委大门口,保安对他们又登记又盘问,又打电话给曾书记。曾书记听说是金姚村的姚震官和金昌林有重要事反映,就派了个信访室的范主任到信访室接待他们。范主任客气地让他们坐下,又亲自给大家泡了茶。然后当场就认真地看起材料,范主任看完全部材料,说:“如果真这样,那是大事。你们先回去吧!回去要注意保密。我马上向曾书记汇报,很快会有结果并答复你们。”
曾书记看完告发状,心里咯噔一下,双手叠在背后,双目凝视着窗外的小广场:广场四周的梧桐树像一个个巨人,它们静静地伫立在阳光下,好像是在尽力地吮吸着阳光的营养,积蓄着力量。时机一到,就枝长叶茂。一群鸽子在和煦的阳光下,嬉戏觅食,周遭显得非常安宁美好。但他眉心却皱了起来,嘴唇紧闭,略带方形的脸上显得有些不安。
现在的农村民主选举,很容易让黑社会势力、宗族关系势力钻空子。根本不适宜当村长的人也选上来了,我看这检举信基本属实。那街道的财务经管人员是把什么关的呢?为什么这么大的数也转得出去呢!想着,抓起电话:“喂!纪检室尤主任吗!你来一下。”曾书记把材料交给尤主任说:“你可能要采取特别措施,尽快搞清楚款是否已汇出去,如果已经汇出,赶快冻结账户,以免损失。”
尤主任接到任务,马上和街道纪委王书记一起把姓张的街道经管员和金村长都叫到办公室。经管员拿出了一张借条:因流转资金碰到困难,特向金姚村暂借人民币200万元。半月后一定归还。借条下方写着金成贵的签字:为了支持企业生产,同意暂借人民币200万元,但一定要按时归还。经管员说:“我本来想去向宋书记请示,但金村长再三嘱咐,请示就肯定借不成了,他肯定会按时归还的,帮他一下,几天时间不要请示了。”尤主任严厉地问:“你付出去没有?”经管员轻轻地说:“没有,刚准备去转账。”尤主任说:“你好大的胆!”王书记说:“算你运气。”这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震官和昌林都十分感谢水波和金珊,并说,以后多注意金村长和杜老板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