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钩,勾破苍穹。
窈窕的身影久立窗前,萧条。
良久,她伸手拾起窗前的竹片,上面浅浅刻着一个字:慎!
慎什么?她笑了笑,三分冷意,七分嘲讽,手一弯,将那竹片折断,就着明烛燃成灰烬。
“慎重杀之吗?”她敛了笑意,一字一句道:“我会的。”
灰烬霎时被风吹去,于茫茫夜色里,缈缈。
她叹道:“不能不除啊,非原有之魂,异于世间诸物,惑不该被惑之人,理应殒灭。”
又过了几天,处理完一些不可久久搁置的事后,娵音找到万家子弟,同他们回了万家寨。幻境里的女子给予她的青丝仍在,她珍惜地将青丝埋于一片落花之下,无太多反应。
娵音叹了口气,咕哝道:“传说果然是骗人的,这不,该怎样还是怎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第二天来的时候,她紧锁的眉头在看到万家寨后舒展开来。
落英铺散着,如一幅写意的画,而枝头不知何时已由枯朽转为繁华,挂满朵朵娇艳的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神境之景!
“原来万家寨长得这副模样,看不出来啊。”娵音感慨。
作陪的老者自豪地点头。
“哎,难怪万家寨居民在这里待一辈子都不知道跑路,大概是拔花瓣拔不完——。”
娵音扶住要晕过去的老者,惊叫道:“哎呀,老人家,你别晕啊,我不过是赞美了一下万家寨的美好风光,不用这么感谢我的!”
老人“额”了一声,果断晕了过去。
进了万家寨,每一座房屋不再是黯淡的灰色,那屋木青茂翠绿,掩映在花木葳蕤间呈现出一种充满生机的美,汉白玉铺就的路泛着些许金色的光芒,温暖于心。
依旧此处,不是此处。
娵音甚至认为她从未见到过万家寨,因为那时的万家寨只是个躯壳。
明知自己不属于这里,不知是否因为此景,她仍是生出了离愁别绪,不过一瞬,又坚定起来,“今日来,是为告别,我已让万家寨恢复了原来模样,你们也就没必要再留我一个心不在此的家主了。”
她交出鱼令,想明白了,现世安稳有时更重要,鱼令在手难免会让自己的思绪受到干扰。
毕竟,她真正要干的只有两件事——一是杀青涟昶,二是复国。除此之外,一切都太轻太浮,可以推后考虑。
“不必。”老者与她对视,目光不避不退。
娵音无奈,收回鱼令,苦笑自己始终无法摒弃一切杂念杀掉仇人,光复祖国。“辛茹”们的死,她无法释然,也许表现得并不明显,但她知道不弄清楚,隐藏在暗处的伤总有一天会侵蚀她全身。
“不用迟疑,这便是你啊。”老者道。
这便是我?娵音一怔。
的确,狠下的心不会真的狠绝,会在很久以后荒芜,冷静下来想,这不是理智的。老者果然是深谋远虑啊,这个和自己接触时间不长的人能这般了解自己,难得。
第一次,娵音对这位自己一直不太敬重的老者产生了愧疚感激的敬意。
老者反倒不适应,颇为不自在的道:“在此处多待一会儿吧,外头宁静如是之地,少矣!”
娵音遂不再推脱,欣然接受。
她还想看看万家子弟是如何编撰命簿的呢,是否也像于渐清编撰史书一样严肃?
于是,一道神神鬼鬼的影子潜进了“司命阁”,万家子弟睁只眼闭只眼,因为老者已经嘱咐过他们,不用拦此人。
娵音鬼鬼祟祟来到其中一块角落,两个女子正在争吵,各执己见。
起先是和平的,一女曰:“这么撰写他的命簿不太厚道吧?更美好的生活,王二值得拥有。”
另一女也叹:“张九也不能就这么魂断床前,你瞧他身材多——,啊,不行,我要喷鼻血了!”
“改王二,他值得拥有!”
“改张九,八块腹肌!”
“改王二,这传奇的一生,预知后事如何,请待他从墓里爬出来分解。”
“改张九,这天下最美的情郎,欲知他爬过多少女人的床,就救活他!”
两个人同时听见命簿发出了咔擦声,大惊失色,一看来人,立即无地自容,眼睁睁看着娵音傻兮兮地拽着一卷空白的竹简掰着,游魂般地飘走,送来一句轻飘飘的话——“你们继续,继续。”
咔擦声就是从她手里的命簿传来的,她因为过于惊讶,撕裂了命簿。
娵音错了,原来编撰命簿还能这么玩。她的头忽然疼起来了——如果有这样的坑爹之人编撰竹简的命簿,她岂不是得找块豆腐玩自戕?不对,锦安豆腐最近涨价了,她怕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