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入学考试,她发挥失常,看到分数时心里猛地一沉。
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转,一闪一闪,星星一样。又是倔强的女孩子,偏偏不肯让眼泪落下。
放学后,独自一人来到教学楼的顶层。橘红色的夕阳斜斜照着,有一种令人几乎要流泪的温暖。
而她默默蹲下。巨大的失落感涌来,她真的落泪了。
忽然,有低低的口琴声悠悠飘来。是从未听过的,干净,温暖的旋律,浸着微微的水雾般的忧伤,悄悄落进温柔的夕阳中。
她不知不觉止住了泪水,静静聆听起来。口琴单纯的音色,仿佛是在安静地讲叙一个遥远的故事。仰头,淡蓝淡蓝的天,有白色的鸽子飞过。
一曲吹毕,余音袅袅。
她站起身来,诧异地看着不远处坐在栏杆上的少年,握着口琴,白衬衣,眉清目秀。她知道他是他们班的,只是入学不久,她和他还没说过一句话。
他望着她,微微一笑,她心里忽然安宁下来。他的笑容,真是好看,仿佛连夕阳都失了色一般。静静地,只有风,轻轻地在他们之间吹拂着。
他目光望向远方,把口琴凑近唇边。一曲琴音,又悠悠而起。
那是今生今世再没有听过的天籁之音。
高一课程繁重,他和她也没有再说过话。路上碰到,亦是浅浅微笑,老友一般。而她心中只觉安宁,耳畔仿佛响起那融进夕阳的温暖干净的琴音,那样清澈温柔,不曾淡去。
高二调整座位,她坐他前面,交流渐多,彼此发现兴趣爱好居然惊人的一致,知己之感顿生。
很自然的,两人成为了好朋友。
高考前一个星期,她居然感冒了,越发压力大,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一天傍晚,却接到他的电话,刚一接通,她只轻轻“喂”了一声,就听见听筒里,一曲干净的口琴声,悠悠而起。
那样熟悉而亲切的旋律,绕着心房一圈一圈打转,仿佛夕阳温柔地漫过脸庞。
她静静听着,恍惚间觉得好像置身于童话之中。
心里的焦躁抑郁全都一扫而净,心湖重归宁静清澈。
高考下来,她发挥正常而他发挥出色,两人去了不同的学校,不同的城市。
也不觉有何不妥,大学,便是去自己最向往的地方,流浪。
当然在异乡的旖旎情怀很快被乡愁离思所取代。电话,信件,QQ。她给很多同学写信。每个月收到的信,也总能积下一叠。
当然有他。
第一次收到他的信,是个雨夜,雨打芭蕉,玲珑有声。
灯下读信,她的心是愉快的。
总舍不得一下子就读完,读了一半,便小心收好,留到睡前再读。那暖暖的安宁的感觉太让人依恋。
其实,信里,说来说去不过一些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无非是说说校园里的事情,四级快开考了,学校在挑选校际交流学生,他的口琴获了校园文艺大赛的一等奖之类的事情。秋天里,他会把几枚海边拾到的小小贝壳放在信封寄过来,而早春的时候,她也会把收集的细小洁净的樱花花瓣夹在信纸里寄给他。
总也看不厌那些信,有时间就拿出来翻看,看了一遍,又看一遍。
忍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
渐渐地,时间流转,高中同学的信越来越少了。和他的信,也从一月一封到了半年一年才一封。她开始认识新的同学,结交新的朋友,崭新的大学生活梦似的精彩,是高中时代所想象不到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碰到过很多优秀的男生,或阳光或英俊,有着自信的眉眼,轩昂的气质。她是明眸皓齿的女孩,自然有男孩对她极好。不知怎的,她总不动心。
就这样,大学四年,云也似的飘过去了。
毕业前夕,她收到他一封信。刚打开,一张照片飘然而出。她拣起,微微一怔。
是他和另外一个女孩的合影。女孩眉目如画,而他静静站在那女孩身边,笑容沉静温和,一如记忆中一般。
他的信中写着,是他新结识的女朋友。末了附言:“等你有了男朋友,可别忘记告诉老同学。”她微笑着给他回信:“你女朋友真漂亮,祝福你。我真为你高兴。”
可是,为什么,心里却有淡淡惆怅徘徊不去?
晚上,她梦见了他,泪湿了枕头。
难道,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其实,她心里,是喜欢过他的么?不然,为何如此在乎,甚至,有些难过?
只是,他是不是,也曾喜欢过她?
没有人知道。人的心灵,本来就是一个玄之又玄的谜,就像她,默默地把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如一枚青果般的石子一般,沉入了心湖的最深处,除了自己,无人知晓。
就像《那些花儿》里唱的,那些心事,丢在风里,已难辨真假。
只是心中一幅画越发地清晰:夕阳西下,那样青春的男孩女孩,那样干净温暖的口琴声,在他们之间,低徊。
琴音袅袅而止,她缓缓抬头,夕阳里,他,微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