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学校里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张老师便上门要我暂时不要去学校,带来了一沓书本,让我在家里学习。
也不知道她在屋里跟我父母嘀咕了什么,反正我父母是不要我暂时去学校了。张老师临走时,怪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吩咐我在家里好学习之类的话。
我才去了一天的学校,我不知道我给学校惹了什么麻烦,以至于他们让我闲置在家里自学。
不过,在学校里那个陌生的环境里还真让我有些不自在,我本性贪玩,也乐得不去学校。
后来,我从几个邻居的玩伴中,才得知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原来,我们学校是死过人的,就在黎校长刚刚上任的时候,因为学校内部改革,辞退了食堂一个负责杂工的女工,那女工死活不肯,到学校里面大闹了几次。还诬赖黎校长和她有说不清的关系,以至于学校里面风言风语和黎校长老婆的猜疑,所以黎校长不得不找来派出所调查。后来事情查清,那女工看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也没有面目去见人,所以在厕所里吊死了。就在我看到哭泣女子的那里。
那时候的人们对鬼神之说还是颇为认同的,所以认为那里闹鬼。后来我还听说那间厕所被直接夷平了,黎校长另选它处,重新盖了一个厕所。
我那时还不懂得什么,所以只能一笑了之。
过后几天,我总感觉晚上烦闷,那时恰好有暴风雨来临,整个黑云压住了天空,夏日的酷暑总算有些缓解。
夜晚,暴风雨来袭,整个村庄陷入倾盆大雨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清爽的味道。
早早地,我便睡意来袭,晚饭都没吃就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在黑暗之中,我仿佛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喃语,我用力甩甩头,想将这讨人厌的声音去除。可是那声音越来越大,而且声音越来越尖锐,仿佛有一个人拿着锥子在刺我的耳朵。
我张开眼睛,却发现整天屋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脚边姐姐均匀的呼吸声。
窗外的雨下的很大,一道道闪电交叉而过,在黑暗的空中,留下了一道道夺目的明亮。
终于,睡意来袭,我嘟哝了两句,掀开被子重新躺了下去。
这时,声音从远到近,开始是嘟哝后来越来越大,这次不仅有声音,而且我感觉到黑暗之中仿佛有双恶狠狠的眼睛盯着我,那种黑暗中的双眼散发着狰狞的恨意,恨不得将我撕碎,将我生吞活剥。
声音变成了凄惨的笑声,深入我的耳膜中,在我脑海里激起无言的恐惧,我很害怕,我感觉陷入了一个被人抛弃的黑暗世界里,我努力奔跑,却抵挡不住那恶狠狠的眼睛注视。
于是乎,我开始努力大喊:“你是谁!”
那尖锐的笑声更加猖獗,更加放肆。那黑暗中的双眼慢慢由一双变成了两双,由两双变成了四双。漆黑黑的夜空里犹如点亮了无数的灯笼,一盏盏得照亮了整个黑暗。
我努力将它看清,却发现黑暗之中什么也没有,空中一片漆黑,一道道如刀子般的目光在明亮中更加可怕。
突然,那明亮的眼神中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呐喊,这声呐喊直接将无数的目光逼退,一双更加邪恶的眼神从空气中照射下来,盯着我,凄凉的笑着:“给我!给我!”
一双充满腐朽气息的手朝着临空罩下,手上斑驳着黑色的血肉,红色的指甲发着血色的光芒朝我胸前抓来。
突然,胸前闪起一阵光芒,如同驱散黑暗的烛光,点亮了整个空间。那只手像飞蛾扑火般溅起了一阵阵令人作呕的黑烟。
“谁?是谁?是谁在搅我好事?”空中传来不甘的喊声,那喊声越来越近,一张枯白到极致的人面骷髅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深陷的双眼中,有丝丝红色的嗜血光芒闪现,干巴巴的下颌骨朝我直接咬来。
我下意识地向后倒去,可任凭我如何挣扎,那骷髅还是向我咬来。
疼痛,蔓延了整个灵魂。
身体里仿佛少了什么东西,温暖一点点的被驱逐,剥离。
有一个人,如山岳般重的人压在我身上,让我浑身动弹不得。
整个人仿佛被扔进了好不透风的地窖,冰冷而孤独。
不知沉睡了多久。
我突然听到了一阵呐喊,那呐喊是来自于现实的呼喊声,我竭力张开眼睛,眼前熟悉的父亲和母亲正含着泪水看着我。
一遍又一遍呼喊着我的名字。
“浩儿,浩儿···”
“爸妈,我还累啊,我好想睡觉···”
身处在冰冷的世界里,我眼前看到的只有一个个虚幻的噩梦。
突然,有一个白胡子老头是那么熟悉的闯入了我的梦境,他和蔼,微笑地看着我。对着我微微一笑:“娃儿,睡够了就醒来吧!”
他说完,立刻,那些恐怖的噩梦一个个如泡沫般崩塌。
身体立刻又有种温暖的感觉。
我缓慢地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并不是父亲母亲,而是梦境中那个白胡子老头。
我认出了他,他正是当初救我二姐的那个人。
“爷爷,我这是在哪?”我支起身子,环绕四周,却看见周围是一片古色古香的屋子。我躺在一张朱红色的床上,屋内一座鼎炉里正焚着好闻的香味,而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副画,画中一个络腮胡大汉持着一把长剑,面色狰狞,灯笼大的眼睛直盯着人,看得人心里发毛。
“进来吧。”爷爷并不说话,朝着门外喊道。我的父亲和母亲才眼含泪痕的跑了进来。
母亲一进来便抱住了我,口里念叨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老头却不干了,有些生气:“你这人好生无理,救你娃的是老道我,你为何念叨菩萨功劳呢?”
母亲赶忙赔罪:“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老头这才忍住怒色,闭眼站在一旁。
父亲手上提着一篮水果,放在床边,开口道:“道长,我儿子这是怎么了?”
老头没有答话,长出了一口气,这才答话:“你娃是不是七月生?”
父亲点点头,惊奇地看了老头一眼。
老头掐了掐手指,微微摇头,睁开了眼,看着父亲:“你娃鬼节出生,本应为无魂死婴,就算天地现一线生机,含九煞之命,也会克父克母···”
“他前些日子是不是看见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老头掉转过头,问向父亲。
父亲又点了点头。
“那就没错了,他阴眼已开,阳眼不存,最宜被冤仇之鬼夺体。”
“请道长救救我儿。”父亲几乎快跪下。
老头摇摇头,叹了口气:“你娃天生无因无缘,九煞之命,命不过十二。”
母亲这时也被吓到,但却有些坚强:“那些东西敢要我儿子的命,我就和他们拼命!”
老头点点头,话题一转:“你娃虽然是九煞之命,无父母缘分,但却与我道门有莫大的缘分···”
父亲咬咬牙:“道长···这···我们才这一个儿子。”
老头看着父亲,有些深邃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不忍:“罢了,我倒也不忍,只是有些唐突了。”
父亲和母亲没有说话,整个屋子里弥漫着寂静的气氛。
这时的我双眼看着老头,又看了看母亲,空洞的肚皮里传来了一阵咕噜声。
老头顿时开怀而笑:“哈哈,我倒忘了,娃儿一天米水未进,我这观里倒有些粗茶淡饭,我去准备准备。”
气氛有些缓和,我不好意思地拍着肚子:“妈,我睡了多久?”
母亲眼眶有些红肿:“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啊?一天一夜?”
我惊奇的扒开衣服,对着我的肚子顾自自语:“倒也难为你了。”
“哈哈。”父亲和母亲也笑出声来。
不过,我那肚脐旁一颗黑痣和隐约可现的掌印却让一旁的老头看得眼睛发直。
那老头不顾我的抗议,盯着我肚皮,口中啧啧有声:“怪哉,怪哉!”
老头又走过来,抚摸着我肚皮,温暖的双手摩挲在我的肚皮上,让我感到十分舒服。
忽然,老头面色一改,半刻没有说话,眼神中绽放出无限的光彩。
“好!好!好!好一个阴阳体!”
老头转过头,对着父母:“老道有个不请之情,可让你娃在我道观里住上一阵子?”
父亲母亲对视了一眼,看到老头期盼的眼神,缓缓点头。
父亲和母亲大概觉得我多灾多难,不如留在老头生边,或许能让我平安的度过一阵子。
有些不舍,父母匆匆吃了午饭,便离开了。
那时的我依旧懵懂,也许不知道什么思念之说,觉得离开了父母,也未尝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但我很快觉得我错了。
父母下山后,老头也就是我后来的师傅带着我游历了整座道观,让我大开眼界。
道观处于半山中央,山下便是一条蜿蜒的河流。山上绿树成荫,生机嫣然。道观不大,只有三座房子,正中间的是一座供奉了三个老头的泥像,后来师傅告诉我,那是我们道祖,三清道祖。左边就是我之前躺着的屋子,里面供奉着正是对我影响一生的钟馗。而右边的则是我师傅的住所。
道观之前矗立着一扇石门,石门年代久远,墙垣上还长着一株株野草,墙垣外长着三棵枯枝的桃树。整个道观十分破败,好像上世纪的产物,只游了一圈,我便厌烦了戴在山上。既无同伴可玩,也没有一个贴己的人说话。
师傅说,我们的道观是没有名字的,所以他给道观起了一个名字,叫无名道观。即逍遥也意味深远。
说实话,我开始很厌烦这个老头子,狭长的眼神里经常泛着贼光,上下打量我,时不时开口大论,说这道观是如何如何有名气,如何如何香火众多。只不过遇过香鼎,我却只看到三两支熄灭的香烛。
很快,我对这新环境有些失望透顶了,便吵着要回家。
师傅也不为难我,只说要我在这里住一晚,明日送我回家。我便一口答应了。
从小,我就是一个馋货。在那个物资缺乏的年代里,平时见一口肉都是难得的。我们家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享有一碗香喷喷的红烧肉的待遇。
师傅仿佛知道我致命的缺点,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了满满一桌的饭菜,其中有鱼有肉,更有一大只金黄的烤羊腿。
我顿时眼冒金星看着满桌的饭菜口水横流。
顾不上回家的心思,满脸扑在了饭桌上。
饭毕,师傅说要带我去给道祖上香,这时的他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从房间里穿出一套黄色的道服,胸口前盘踞着一口黑白相间的太极图案。头上戴着一顶太极图案的道帽,整个人气势一凝,顿有神仙风骨。
只见他毕恭毕敬俯身而跪,双眼紧闭,口中念叨有词。
我正烦毫无乐趣的时候,他单手拍地,双腿在半空盘结,双手合十,稳当地坐在地上低身而跪。
“恭请三清祖师!”
霎时,我感觉到整个屋内的气氛都变得紧张起来,巨大的威势从那三尊泥像上散发出来,那三尊泥像仿佛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