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个月,菊花吵着要到连城去卖药,把郎中知其心意,便笑嘻嘻地背上草药,提上兽皮,领着姑娘向山外走来。到连城卖掉东西,菊花便打听簸箕谷军营在何处?有人将她爷俩领到谷口。正好那天鲁剑在大门口查哨,一见美丽的菊花,他不由自主地心中一动。他虽早有妻室,可那黄脸婆虽然娘家有钱,但长得并不漂亮。这姑娘倒是个野菊花,若纳作小妾,此生足矣!想到这里,他热情地招呼二人。把郎中说明情况,鲁剑才知他们是寻找救命恩人鲁达的,心中不免一酸。他用手指了指营房,二人便向里面走去。鲁剑望着姑娘的背影,忽然来了主意。他找来媒婆,让她抢在鲁达前面去提亲。媒婆看要给千总办事,高兴得嘴都合不拢。谁知媒婆进山,找到把郎中说明来意,把郎中根本不答应,菊花还拿眼睛瞪她。媒婆回来一说,鲁剑气坏了。他想我堂堂千总,还配不上一个山野村姑,真是奇耻大辱。但冷静一想,不可造次,鲁达是个莽汉,又是大哥的爱将,弄不好反而招个没意思,还是再想良策,慢慢夺之。从此他对鲁达有了嫉妒之心。
众士兵回来后,天天不厌其烦地讲述鲁达打死金钱豹的故事。越讲越传奇,后来竞说成是空手打豹,简直成了武松。于是鲁达的声誉在军中越来越高。鲁剑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鲁剑思考了几天,终于想到了一个整治鲁达的绝招。这天,他把全体士兵集合起来说:“本千总已经给你们教了长拳短打,今日再教一套猴拳,以便翻山越岭,飞檐走壁之用。”
下面的士兵喜不自胜,跃跃欲试。
鲁剑又说:“猴拳是模仿猴子的形体动作和攻防手法融合而成的仿生拳术。此拳难度较大,要模仿猴子的身形:缩脖、耸肩、含胸、圆背、屈肘、垂腕、屈膝。手法要学猴子摘果、攀援、叼、采、抓、扣的手段。步法要模仿猴子的蹿、跃、出、入,有脚尖步、小跳步、交叉步。眼神要像猴子守物一样专注。技击要敏捷善变,出手要快。猴拳不太好学,我将丑话说在前面,谁掌握不了技巧,每次打十军棍,大家服不服?”
众士兵听了心中一怔,但不少人还是勉强喊道:“服!”
于是鲁剑开始传授猴拳,他个子矮小,步法灵活,猴拳最为精熟。鲁剑认真教,士兵热情练。二十天后考核猴子蹿杆上树,跃沟过坎,钻洞爬沟等动作。个子矮小灵巧的士兵皆能做到,可苦了身材高大健壮的士兵,鲁达便是其中之一。跳沟过坎还不太难,可是钻洞、上树、爬杆却比不了别人。
鲁剑心里暗暗好笑,他唤来执勤官,立刻将鲁达扯翻在地,打了十军棍。
第二天又考核猴拳的基本动作,鲁达与他人又被打了军棍。鲁达有苦难言,还不知道原因何在。
到第三天,鲁璠骑马来到练兵场。因他得了一张金钱豹皮,非常高兴,他要将自己的一件红袍赠与鲁达。他看到众士兵练习猴拳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
鲁剑看指挥使来到,立刻将部队集合起来,跑步抱拳向指挥使行礼。
鲁璠说:“练拳要因人而异,因材施教,不能一概而论之。鲁达等身形高大的士兵力量足,但步伐慢,应教三皇炮锤,而不适宜练猴拳。”
鲁达一听,立刻高呼:“请指挥使教三皇炮锤。”立刻全部士兵高呼起来。
鲁璠来了精神,他脱去外衣,挽起袖子说:“炮锤适合身高力猛的士兵,身材瘦小精干的士兵仍然跟鲁剑练猴拳。”于是,鲁剑将士兵按身材特点分为两队,他带一队在树林里练猴拳,鲁达等人留下跟指挥使学炮锤。
鲁璠面对一百多名士兵说:“三皇炮锤是短打类拳术,此拳发劲似爆炮,出拳似锤落,故称炮锤。要练好此拳,要求头直目正、含胸拔背、松肩坠肘、撑胯圆裆、足趾抓地。手形以拳为主,拳法有:开山炮、劈山炮、连环炮、十字炮、扎地炮、窝心炮。步伐主要是马、弓、虚、架、丁。步架较高,步幅较小,很少蹿跳。要打好此拳,必须以力当先,以气助力,以腰发力。”鲁璠一边说,一边示范。
鲁达跟着训练,觉得很对自己的路子。他沉肩发力,觉得双拳呼呼生风,越练越爱练。鲁璠夸奖鲁达吃苦认真,并当场将红袍披在鲁达身上,鲁达十分感动。
鲁剑看到后,心里更不是滋味。接着鲁璠又向大家展示了一番自己拿手的武器——单鞭,其势猛如尉迟恭,勇胜呼延赞。临了还与鲁达的铜锤对打一阵:只见鞭来锤往,呼呼生风,看得人眼花缭乱。鲁剑看到鲁达如此勇猛,竟能与指挥使打个平手,心中暗暗产生畏惧,一时倒不敢轻易加害于他。
鲁璠因对官场很失望,最近再不想关心官场之事,他一心一意要干自己的事业。他先检查巡视了煤矿、部队,然后他要到军马场巡视。
岔口驿军马场相当大,依山建场,占地五百多亩。鲁西已经在这驻守了三十年。鲁西相马、调马、养马、驯马都有一套成功的经验。要训练一匹好战马,他让马夫必须做到三要:一是要跑。鲁西亲自骑上战马,带上一大帮马夫、军马在大道、山丘、河边狂奔,以练马的耐力,尤其要带马跑人森林,树枝遮眼,训练马的眼力。二是要“膘”。闲时马不用力,给马多食草,马的胃中不积食,马跑起来轻松。若遇战争,马的浑身要有力量,要有耐力,便立刻给马喂圆豆子,使马长出一层“里膘”,耐于消耗。三是要喂药。好战马必须要润肺利窍,他特别让马夫熬制中药和酥油、茯茶让马饮用,因此马便特别精神。
鲁西经常对人讲:“我们是土司部队,不是土匪部队,军队要有仪仗队,其中马队最重要。于是他专门从回疆请来两个逃难的罗刹国驯马师调教马儿走路的姿势,在音乐的节奏中要让马儿踩着碎步走出舞姿。驯马师让手下在平地上摆上十几个石磙子,人牵马过,逐一跨步,马儿必须提腿亮蹄,走踏步。若哪匹马乱了步伐,便立刻碰疼腿骨。马是畜中之龙,很有灵性,一次碰疼,下次便能记清。驯马师精心调教,精心喂养,所以那些马都听他的。他先让马明目走石磙,然后蒙住双眼走石磙。马到石磙前,他特意敲击一种跳跃式鼓点,时间长了,去掉石磙,马蒙双眼,敲起特殊鼓点,马也会走舞步。再后来,不蒙眼,不设磙,一旦敲起这种特殊鼓点,马儿也会走起舞步。这样仪仗队的马就算训练成功了。
今天指挥使巡视军马场,鲁西听到消息,早晨就让驯马师和马夫都换了特制的衣服,要求人要盛装抖精神,马披彩衣走舞步。
鲁璠带着随从,远远看到岔口驿草原的草长高了,长长的绿草随风摇摆,微风吹来,似大海波浪一样连绵起伏。到处盛开着的五颜六色的野花,更加增添了草原的美丽。蓝天白云下,一只雄鹰展翅飞翔。草原上骏马奔腾,牛羊悠闲地吃草。山丘上一位牧马青年和一位牧羊姑娘正在悠闲地对唱着山歌,只听小伙子唱道:
乌鞘岭头的祁连山,一片片的绿草原;
放羊的尕妹妹像天仙,阿哥者要漫个少年。
那牧羊姑娘回唱道:
边放羊(是)边摘菇,摘满了一筐筐尕蘑菇:
没见过阿哥(是)人不熟,难知你五脏六腑。
听到姑娘对了歌,小伙子似乎来了精神,他又高声唱道:
七八个黄羊山谷里过,尕猎手紧跟在后头了:
阿哥是蜜蜂者阿妹是花,尕蜜蜂要死缠着花骨朵转。
姑娘一听来了精神,只听她又唱道:
山上的牛犊子你下来,下山者饮一会水来;
心上的阿哥到跟前来,手拉着手儿(者)唱来。
鲁璠正在入神地听着,忽然看到前面十匹白马、十匹红马列成两队,在军鼓声中,踏着整齐的舞步向自己迎面而来。只见鲁西和一个英俊的小伙子身穿白衣,带九名白衣马夫骑在九匹白马上;另一个漂亮小伙子身穿红衣,身后九个男人也穿着红衣骑在九匹红马上,两个方阵整整齐齐走上前来,向他表示欢迎。鲁璠心里称赞鲁西神出鬼没真有两下子。
马队走到鲁璠面前,鲁西立刻举刀过顶,向指挥使致敬。看到鲁西兴高采烈的样子,鲁璠挥挥手,示意演练开始。鲁西在马上大呼“得令”,只见他马刀一挥,乐声起处,二十一匹骏马便精神奕奕地走起了像人一样整齐的步伐。走了半圈,突然鼓号齐鸣,节奏明快,那些骏马便一个个高悬踢腕,随着鼓点,走出了整步。鲁璠看得呆了,他被鲁西的创举搞得心花怒放。又走了半圈,鼓号声一落,马队便又换上先了前那种整齐的步子。鲁璠口中连连叫好,两手也不住地鼓掌。其他随从正张着嘴,聚精会神地看着,一听指挥使鼓掌,便也跳着又是叫好,又是鼓掌。
鲁西跳下马背,只见他拉着红、白两个驯马师走上前来。他高兴地说:“这都是他俩的功劳……”那两个驯马师脱下帽子,鲁璠一看说:“嗬,原来是两个英俊的外国青年!”只见他俩长着金黄的卷发,深深地蓝眼睛,高高的鹰鼻,颀长的身材,真是标准的美男子。鲁璠正在细看,鲁西急忙介绍说:“穿红衣的叫安得列,三十五岁;穿白的叫华西里,三十二岁,都是罗刹国人。去年他们国内发生政变,这两个皇家驯马师的父亲因参与政变失败被杀,他俩便逃到了回疆,被我从天山脚下巧遇就请来了……”接着鲁西又讲述了相遇、吃饭、认识、做朋友的详细经过。鲁璠说:“先进屋吧。”进了军马场,只见护栏外的军马自由奔跑,追逐调情。鲁璠先请安得列和华西里回屋休息,并紧紧握着他们的手,鼓励他俩好好干,今后决不会亏待他们。两个驯马师行个军礼后转身走了,鲁璠这才看着马群问鲁西:“三年之内能增马多少匹?”
“回指挥使,三年内共引进伊犁种公马五十匹,母马一百五十匹。与我本地一百多匹马儿杂交,已产驹三百匹,其中上百匹马驹已经三岁,可以上战场了。”鲁璠叫牵一匹杂交马瞧瞧,马夫立刻牵来一匹小白马。此马身长一丈,高八尺,前胸宽,眼睛亮,浑身没有一根杂毛。鲁璠骑上去要试一试马力,便翻身跨上小白马。这马刚开头慢跑,紧接着便狂飙起来。眼前的树林、房屋一晃而过。跑过山嘴,前面突然出现一丈多宽的涧沟,鲁璠刚要勒马,谁知那马竟毫不减速,身体一跃从沟上腾空而过。鲁璠真有腾云驾雾之感,不觉连连称赞:“真乃宝马良驹也!”继而心里不免有点伤感。鲁璠看到了他曾和娜塔莎缠绵云雨的地方,心里一阵兴奋,然而时过境迁,风光不再,娜塔莎已被自己违心地送与勒尔谨了,心中好大不忍,兴趣便觉索然,也只好返身打马跃过涧往回跑。
回到军马场,鲁璠跳下白马,高兴地对鲁西说:“看来杂交品种就是好,此马既有本地马的耐力,又有天山马的野性,优势互补,堪称良驹。”试过马的脚力后,他们又来到种马场,正值八月交配季节,有的公马正在奋力追逐着母马,在马场中奔跑。有的种马正在马公子的帮助下尽情交配。看到此种情景,鲁璠不免心内发热。他一边看马交配,一边不由得再一次想到了可爱的娜塔莎。他想如果娜塔莎还在那该多好啊!鲁西察言观色,已明其意,忙招呼指挥使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