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城之游，是在2002年的一个周六。从华盛顿驾车去，往返是300多英里。时在2月，行程中满眼灰黄，那是柏油和水泥路面、衰草和枯树叠加出来的单调。
临近目的地时，宽阔的特拉华河迎了过来，河上有大桥，铁索悬吊的桥身和巨石峥嵘的桥头堡很是雄伟，这条河又是宾西法尼亚与新泽西两州的分界，它与流经纽约的哈德逊河都曾是东部重要的运输道。
无论何时何地，涌动的河水总是带给我莫名的感动，驾驶中再三盼顾，以为能从那铅灰色的水流里读出些什么。1776年那个圣诞夜，华盛顿率领连遭败绩的大陆军就是穿越这条河退到宾州，从绝地走向对英军的反击，最终挽救了民意权力机构大陆会议。有一种说法我印象深刻，大意是说北美的这场革命，是用暴力获取不同人群的相互妥协，而法国的那场革命，是用暴力消灭不同人群，世间有些人不知道前一种革命，只信奉后一种。
费城在美国历史上地位突出。经济方面，在17世纪末是“财富和贸易与纽约相当”的城镇，曾有领先各地的印刷出版业，拥有全美最早的证券交易所（1790）；文化方面，拥有全美最早的公共图书馆、医学院和学术团体（美国哲学学会），有全美最大的城市公园费尔蒙特公园和世界级的费城艺术博物馆，另有名闻遐迩的交响乐团；政治方面，1774、1775两届大陆会议都在这里召开，1776年《独立宣言》和1787年《美国宪法》是在这里问世，它是美国独立之初10年的首都。
游人来费城的第一站，总是要看发生过系列历史事件的独立宫。那是一座外形平凡的建筑，像随处可见的尖顶教堂，然而因为承载了特别的历史意义，它和自由钟亭等建筑已被辟为国家独立纪念历史公园，又被列入了世界文化遗产。独立宫不准游客入内，这规矩大过了白宫。保存自由钟的陈列室对游客开放，要排队分批进入。它的安全检查比机场还严格，甚至要人解开衣服查看，想来这是“911”以后才有的防范措施。里面的工作人员全部身着警服，包括那个小个子解说员。自由钟吊在特制的木架上，像是铜铸的，表面黑亮，钟身有几尺长的一个裂口，裂口上下有黄铜焊点。解说词有一段说，这个钟当年只发挥上班铃的作用，不过号令200多人，而今已成为自由精神的象征，凝聚了2亿美国人。
参观出来，以独立宫作背景留影时，特意将严阵以待的警车摄入了镜头。钟亭隔街有游人中心，是座现代化大厦，里面提供费城旅游咨询和地图，还有介绍《独立宣言》诞生的小电影，服务一概免费。自由宫周边的街道中，有一条被认为是全美持续有居民的老街之最，那里保留着当年的石子路，不时有形制古朴的观光马车辚辚驶过，车和马都干净神气，有些马尾还被编成了辫子，是从没见过的西洋景。
从这里再去了富兰克林的故居。富兰克林（1706-1790）作为民主政治家和电学奠基人，在两个（其实是多个）领域的思想和实践都堪称不朽，是造福于全人类的一代伟人。故居准确说只是故址，只剩下一条斑驳的石道，没有旧时的建筑了。故址地下辟出了展厅，有不少油画人像，有各种早年的生活用品。展厅中有一座没有入口的木亭，从围栏看进去，亭内拥着百来个偶人，中央的地面可以升降，随之转换成不同场景，亭顶的灯光也随着场景和解说词变化，演绎的是《独立宣言》诞生的过程。另一间敞厅中，墙上写着数十位美国历史名人的名字，从富兰克林到海明威都在上面，墙前有一片短杖的方阵，杖端各设一部电话，拿起话筒，选择墙上人名之下的电话号码拨出，就可以听到相关的介绍。
费城有美国两所造币厂中的一所，另一所是在丹佛。1999年起，他们发行了一套面值25美分的纪念币，以50州为题，每州出1枚，每年出5个州，到2008年出齐。前文说到华盛顿渡过特拉华河的史事，就被新泽西州纪念币用作了图案。费城造的币面上以P为标记，丹佛以D为标记，集币爱好者在收集同一币种时，兼顾P、D两种版本是通例。
如果以美国人的眼光加上中国人的习惯说法，整个费城应该称为“传统教育基地”，身为异乡异客，我无心为接受这些教育疲于奔命，全部放弃了余下未到的景点，驾车重新驶上95号公路，继续朝纽约方向行驶30多分钟，去了富兰克林商场。这是美东有数的广厦连云的大商场，比此前熟悉的维州波托马克商场更大，它的一个特别之处是有许多免税商品，可以给我精神追求以外的物质满足。
返程途中已经断黑，眼前不见了来时的灰黄，脑海中反复闪现的是华盛顿和富兰克林，随后也想到了******：华盛顿穿越特拉华河的故事，******抢渡金沙江的时候是知道的吧？华盛顿福吉谷练兵的故事，******三湾整编的时候也是知道的吧？那么，华盛顿解甲归田的故事，******从西柏坡进北平的时候也该知道吧？也可能******并不知道这个最脍炙人口的故事？或是把它忽略了？这些胡思乱想在归途中夹缠了一路。
2008年10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