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进了山寨。
但见山寨里头茅舍草屋东一排,西一溜,一户挨着一户,住居着无数野民,有荷锄挑筐的精壮男子,有挎篮负篓的青年女人,还有老人、小孩,正躲在绿荫下纳凉、戏耍哩!一个个神情恬淡,安然自乐。三位寨主笑容满面地路过,那些野民都欢迎上来,亲热地打着招呼。
钟庭不禁惊叹道:“外人都传霸山强人凶狠,不料这里头却是一座世外桃源啊!”
华乢闻话,甚是高兴,笑道:“方今天下大乱,战祸不断,百姓们流离失所,是我大哥引了我们来,开了这座山头,安置流浪的难民。”
“原来如此……”钟庭不由对四人肃然起敬来。
众人一路闲谈,不多时就来到了聚义堂前。华乢一边命喽罗安顿好那些官兵、木车物资,一边引谭煄、钟庭、郑嵬入了聚义堂,侍座上茶。
闲聊片刻,奔入一个喽罗,禀道:“大当家的请三位义士去仰天洞叙话。”
华乢道:“看来大哥已是知晓了。诸位,请随我一同去拜见我家大哥。”
谭煄想早过了霸山,完成这趟差使,郑嵬也想早报了恩情回旌孝县守孝,钟庭却欲探个究竟,三人虽念头不一,但客随主便,一时都离了座席。
六人一同出了聚义堂,朝仰天洞行来。沿着山径曲折走够三里多路,山势崔嵬起来,一座山洞斜口朝天的露在前面。华乢在前,朱阙在后,一个个鱼贯而入。
洞内光线略暗,滴水叮咚。又走过半里之遥,现出一方宽阔的大厅,洞顶宛似有几束毛刺刺的灯光照射下来,将洞内映得十分明亮,颇见奇异!
钟庭等三人正觉蹊跷,四下观望,便听到一阵朗朗的笑声传来。紧接着,自洞中深处走岀一位道者,吊眼竖眉,横额有一条伤疤,头顶缠着九梁巾,身上披着青鹤氅,白发银须,飘飘洒洒。
道者左手执着云展,右手抚着银须道:“贫道奉法敕在此住了十多年,终于将你们几位召引来了!”说讫,下了石阶,向众人打稽首,“贫道西城山太玄总真天道主田钍是也。”
钟庭虽未见过田钍道人,但听说过“西仙”的相貌:吊眼竖眉,额头上有一条伤疤(本是当年为妖魔所伤)。此时相见,果如传说中一般,丝毫不爽,于是慌忙行弟子之礼。谭煄、郑嵬不在道家,自然不知道那段传说,只拱揖回礼。
田钍道人免了众人之礼,对钟庭道:“三界劫数将至,荆州也应一劫,我奉天师之命,会聚‘九气’,完其劫数。”
“老道士,莫不是想骗我们入伙,夺我们的财物,才故弄玄虚唬弄我们?”郑嵬却不吃这套玄乎其玄的神鬼话,高嚷道。
“呵呵……你们且随我来看,自会明白了。”田钍道人淡笑道,折身在前引路,领众人上了石阶。
果然,那洞厅后一字儿排着九口石钟,每一口石钟都有两丈多高,下口直径也有一丈余,凝厚古朴,散发着淡淡的薜荔、纫蕙、芰荷、幽兰等九种香气,并且伏龙钟钮上各生着一柱白蒙蒙的光气,直透出洞顶——原来洞顶那几束毛刺刺的灯光景象,正是此气所现!
田钍道人走近石钟,唤郑嵬站在第八口石钟前,钟庭站在第七口石钟前,去仔细观看一番。
二人将信将疑地走近两口石钟前,站定一看,果然映出两人各自的身像来,且是一模一样!
郑嵬大惊失色,直嚷嚷道:“怪事怪事……还真有这种怪事!谁会信它?”
田钍道人呵呵而笑道:“若不信,再随我去后洞看一看天象。”遂又引着众人出了后洞口,站在崖畔上,遥指苍空道,“你们看,天空中有九道光气在盘来飞去。”
此时烈日西沉,夜色遮空,满天繁星间果然有九道光气游动不定。——众人之所以能觑见,是因为他们正应此气之故也。
“怪事儿!怪事儿!还真有哩!”郑嵬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惊叫不迭。
“此乃九天逆劫之气!说来却是话长:传说娲祖斩巨鰲,立四极,留下五行气保护人种,伏羲帝为协助娲祖,也将九阳八卦混元之气洒在人界。凡人界恶劫将至,这九道光气便会现身,下蚃九阳钟,应在有缘人身上,冲逆劫数,保护人种。这一劫‘九气’应在荆州。我找了三年,才在这霸山发现了九阳神钟的光气。此钟出现在哪里,应气之人便会会聚到哪里。今日果然是要应验了!”田钍道人道。
“哈哈哈哈……蹊跷蹊跷!却应在我这个种菜的身上,实是可笑哇!”郑嵬依旧不信,大笑不止。
“这九气各应在正善义烈之人身上。你虽是个种菜的,但品行至淳,奉公守法,极备孝道,并且又有除暴安良之心,所以就应在这沈天钟上。”田钍道人并不责备,反而赞扬郑嵬。
郑嵬被田钍道人褒扬了一番,甚是受用,反倒羞涩得似个大姑娘儿,扭捏起来,再不插科打浑了。
钟庭道:“按道主说来,如今我们只聚着七位,还有两位不知在哪里啊?”
“我以日钟之力召引‘八气’来归,约有十多年了。既然七气会聚,那羡天钟、更天钟二气所应之人自然就会夤缘而来了。”田钍道人道,“不过,九气交逢之日,便是应杀逆劫之时。我等必要小心了。”
“却不知应得是什么劫数?”钟庭问道。
“贫道法力浅薄,也不曾推演出来。不过师祖张天师曾授贫道一偈:‘九气九阳生,逆劫在石钟。若要逆劫道,九钟血染红’,可见是个恶劫啊!现在九气已生,九钟已现,劫数也将至矣,我等九人应气而聚,必要齐心协力破了此劫。”田钍道人道。
钟庭修道也有三百年的道行,自是深信不疑。谭煄、郑嵬却听得似在云雾端里,一半明白一半糊涂,一时无语。
众人又仰观天象,议论多时,遂出了仰天洞,回到聚义堂来。
华乢倡议:既同是应劫而来,便应结为兄弟,共同逆劫。众人俱应了诺,就在聚义堂摆下香案,祭拜天地,由田钍道人领头,起誓共赴劫数,挽救苍生。
按洞内九口石钟之位排了座次:第一位,田钍道人,应中天钟(日钟);第三位,华乢,应从天钟;第五位,风玉堂,应睟天钟;第六位,谭煄,应廓天钟;第七位,钟庭,应咸天钟;第八位,郑嵬,应沈天钟;第九位,朱阙,应成天钟。因为那羡天钟(月钟)、更天钟位在二、四位,不曾会聚,所以便先预留了位次,以待来日就位。
众人一时结了金兰之义,山寨里大摆筵席,通宵达旦地庆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