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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拥抱与挣扎

新年第一个工作日,天气依然寒冷袭人,窗外白雪皑皑。荣灵提前十五分钟到达办公室,她站在窗前双手抱臂,望着窗外密林般矗立的高楼大厦,上空划过的飞机声,她猜想,郭铭健已经搭上去香港的班机了吧。

“Morning,奎思!”丽莎的声音。

荣灵转过身来,笑声道:“Morning,丽莎!”

“看来你的休假过得不错,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吗?你搬过去了吗?”丽莎问道。

“还没完全处理好,不过,我已经先搬过去住了。”

“那一定很爽吧,能住上这么高级的别墅。”

“是啊,这是外人的看法。但我每天都被怎样与房东处理好关系这事给困扰。”

“怎么别墅里又多出一个房东?”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别墅的房东就是那开发商。”

“怎么,那个开发商开始骚扰你了?”

“不仅仅是……好了,别提这事儿了。”

“那赵海勇知道你搬过去了吗?”

“他已经去看过别墅了,看得出心里很不是滋味。”

丽莎对赵海勇表示出同情:“这也难怪,我要是男人,心里也会不是滋味的。你想想看,自己未婚妻住的房子被拆迁了,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为她解决一时之急,让她却住进了别人的别墅里。这算怎么回事?是男人自尊心都受不了的。”

“其实,我心里非常坦荡的。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暂住一时,等到我的《拆迁补偿安置协议》签订并顺利拿到安置费后,就立即搬走。”

丽莎凑近荣灵跟前,有点怪异地说道:“嗨!我觉得你好像没说实话,那个开发商到底是怎样的人?”

“你又来了,干吗对这个开发商如此好奇?如果你想认识他,改天到别墅来瞅瞅,我顺便给你介绍介绍。”荣灵看了看手表,“哟,时间到了,开始新年第一天的工作了,小姐!”转移了话题。

“OK,准备战斗了!”丽莎向自己的办公桌走去。

不一会儿,丽莎抱着一大沓资料“轰”的一声重重地放在荣灵的桌上。

“这是干吗?”

“这是迈克在你休假期间交代给我的任务,让我帮你收集目前市面上发行的所有关于房地产行业的报刊、DM单等。你呀,从今儿起就慢慢消化吧,争取在短时间内成为这个行业的‘资深策划人士’。嘿嘿!”丽莎幸灾乐祸地说道。

“迈克想干吗?要了解一个行业,没有深入实践怎么能行?仅凭这些纸上谈兵的东西就能成为业内人士,空了吹吧。”

正说着,迈克从外边精神抖擞地走进办公室:“十分钟以后策划部的全体同仁到会议室开会。”迈克仍然用带着“台湾腔的普通话”向大家说道,随后他便转身看见正在愁眉整理大堆资料的荣灵,走了过去慰问道,“奎思来了,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还好吧!谢谢迈克的关心。”对于迈克,荣灵不想让他对自己的事情了解太多。

“你现住在哪儿?”

“离公司不太远,在机场路附近。是由开发商提供的临时过渡房。”

“哦,是这样。住宿条件怎样?”

荣灵淡笑了一下:“还行吧!”

“哦,这样就好,这下你可以安心工作了。别忘了,你今年的业务重点应该放在房地产行业。本月底电视台”星星地产“栏目要搞一个关于房地产企业联谊会,届时我们一起去参加。那个栏目的主持人叶丹丹小姐是我的一位朋友,她会向我们介绍些比较重量级的房地产开发企业老总。”

“好的。”荣灵欣然接受道。

“等会儿的新年策划会议我准备让你来主持!”迈克说着在荣灵的肩膀上轻拍了一下后,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荣灵望着他默默点了点头。

又是新的一年,新的一月,新的一周,新的一天,新的工作内容开始了,荣灵隐约预感到今年自己会有些难以名状的变化,是工作?是生活?还是情感?——她不得而知。但至少目前她和赵海勇又恢复到以前的交往方式,“一周一会”的周末恋人;至少她目前发起的“绿草基金”计划正在努力地实施着;至少目前她的生活依然平静,还不曾被人打乱……

宏义律师事务所内,赵海勇也是一大早准时来到办公室,他总是这样严于律己,尽管律师的工作时间较为弹性,但他却从来不迟到。更何况今天是新年的第一个工作日,有一个好的开头,会预示着一年的顺利与鸿运的眷顾。

“新年快乐!海勇,今儿这么早。”吴谦在赵海勇的办公室门口驻足问候。

“新年快乐!是啊,我得计划今年的工作,同时还得把去年未结的案子尽快了结了。然后,准备腾出时间来休假,办理自己的大事了。”

吴谦在赵海勇的对面坐下,他除了谈相关业务,还有就是想解开昨天为什么荣灵与郭铭健在一起的疑问。

“元旦你和荣灵怎么过的?”

“还不是老样子,一起吃了顿饭,然后就各自待在家里,没有什么特别新颖的节目。”

“你俩咋还没住在一块呢?她住的房子不是要拆迁了吗?那她现在打算住哪?”

“是啊,要拆迁了。荣灵上周可是忙坏了,又是跟开发商谈判又是搬家的,还好,那家开发公司临时提供了一套住宿房,她现在住那儿暂时过渡一下。哎,你还甭说,我这次可是见识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房子,什么叫居住环境。不过,荣灵住的那套别墅再好,也只是别人的、临时的。”

“你等会儿,等会儿……我脑子有点乱。你说荣灵住上别墅了?”吴谦越听越糊涂了。

“是的,她现在住在开发商提供的临时过渡房里,只不过那房子是别墅罢了。”

“多新鲜啊,我在开发商那儿待了那么久,还是头一回听说。开发商为拆迁户提供住宿的,顶多就是提高过渡安置费的价钱。”

“我刚开始也不相信,后来听荣灵讲,那套别墅也是开发商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提供的,因为只剩下她和另一家‘钉子户’未搬迁了,开发商怕影响项目施工进度,所以才出此下策,让他们先搬过去,然后再谈拆迁安置条件,否则,他们可以赖在这别墅不走。”

吴谦认真听着,又继续问道:“别墅里是两家人住?”

“应该是吧。”

“那别墅在哪儿?开发商是谁?”

“在机场路附近,那个别墅楼盘还挺有名的,叫瑞麓湖花园。至于开发商嘛,荣灵也没讲得太清楚。”

“是瑞麓湖别墅花园?”吴谦心里一怔,他现在很清楚这个开发商是谁了,“噢,那荣灵原来住在哪儿?”

“住在东四环外的一家酱菜厂的筒子楼里,是她姨妈留下的。她姨妈膝下无子,所以她就成了这套房子的合法继承人。”

“是酱菜厂整体搬迁的旧城改造项目。”吴谦自语道,当然这也是吴谦去年一直参与处理法律事务的土地开发整理项目。

赵海勇觉得今儿吴谦的提问有点多了:“我说,你今儿怎么婆婆妈妈的,问这么多干吗使啊?你是不是又想到这家开发商去兼差?”

“哦,不,不,我目前手里的活儿都忙不过来,成天都折腾于开发商与业主之间,心力交瘁了。对了,上次你见过的郭总,你对他的印象如何?”

“郭总?是我买房子的那家开发公司的老总?”

“是啊。”

赵海勇不解为啥吴谦会突然提到他:“你干吗突然提起他?怎么了,我的房子有什么不妥?”

“我不是说房子,是说人,你对他的印象。你要知道一个房产企业老总的品位往往能代表他开发楼盘的品质!”

“这,我哪能了解得多清楚,还不都是听你在介绍。就上次匆匆的一面之缘,哪能谈得上啥印象不印象的!当然,单从外表上来看,他倒是挺帅的,这种男人多半有点孤傲。”

“他呀,不仅人长得帅,关键还拥有‘双才’,一个是财产的‘财’,一个是才华的‘才’。更何况目前还是个单身。像他这样的钻石王老五,对年轻女孩来说有着无法抗拒的魅力。我还听说,他可是个情场高手喔,要是他对某个女人产生了兴趣,也许那个女人就会‘遭殃’的。”吴谦语意双关地说道,同时直盯着赵海勇。

“唉,你今儿干吗老是提他,瞎操他这种男人的心干吗?你、我、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差距太大了。哦,他是单身,你准备给他介绍女朋友?你目前还都是光棍一个,自个儿都顾不过来呢!”赵海勇仍然轻松地回应着,“忘了问了,你最近跟丽莎的关系进展得如何?”

“我跟她还不是停留在普通朋友关系上。嗨!我想打个比方,你不会介意吧?”

赵海勇有些不耐烦:“什么呀?新年一大早儿,你就对我说了一大通废话,真不知道你到底要表明什么?有啥话快说好了,说完了就去工作。”

吴谦小心翼翼地讲道:“我只提最后一个问题,你说如果像荣灵这样的女孩儿遇上郭总这样的男人,她会不会动摇呢?”

赵海勇叹了口气:“唉,你今儿人真有点问题!怎么打这么个比方?即使荣灵有机会能遇上郭总,我想她也不会出格的!是啊,这些年来,我也清楚荣灵由于工作的原因遇到过很多类似的人,其中也不乏有钱有势之人对她展开追求,可她始终保持着那份矜持与执著。”

“看来,我是多疑了。不过,我倒觉得你跟荣灵还是赶紧把结婚证给扯了吧,像她这种女孩万一被人夺去,你哭都来不及!好了,好了,不说了,开始工作吧!”吴谦留下一大堆令人费解的话。这次的暗示不成功,他说完便赶快逃离了赵海勇的办公室。

赵海勇望着吴谦离去的背影,摇了摇脑袋,喝了一口茶,心想:是他不清醒,还是我有问题?新年的一大早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管他的!今年对自己来说,可谓人生中最关键的一年,男人三十而立,在重大的人生决策中是不能有所闪失的,买房、结婚这些大事都得由男人来做主。至于荣灵对房子或结婚这档子事儿不温不火的态度,也丝毫不影响自己做事的计划。

两星期的时间很快过去了。百年不遇的降雪在岁末年初的深冬季节侵袭着神州大地。

在四川盆地西北部边缘,阿坝州境内东南部的岷江两岸,巍巍群山纵横着无数的雪域山峰和无垠草原,千百年来,藏族、羌族等少数民族散居于此。跟成都直线距离约一百公里的汶川县桃里村寨,由于自然条件特殊,使得这里的村寨民居与当地的地理环境相融一体。不管大自然怎样慷慨给予这里人间仙境般的秀美,现代工业革命发展的进程和信息网络时代的文明却仿佛离这里格外遥远。

冬季,雾凇、冰挂、冰瀑是雪的精灵;雪莲、腊梅是雪的天使。本来就异常寒冷的冬天,如今又遭到无情雪灾的侵袭,严寒就更加难当了!

一大清早,罗格峻老师就在锅庄前烧着开水,在另一口大锅里,他用那长满冻疮和老茧的右手掌着大勺费力地来回搅动着稀饭,随后又加入一大盆切成小块的红苕,继续熬着。

这位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十来岁的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是这个大家庭的男主人。一身蓝布长衫,外套羊皮坎肩,头缠青色包帕,一张黝黑发红、粗糙斑痕、饱经沧桑的高原面庞,和失去右臂的肩膀坚强地撑起一个希望。他是这里中心小学的校长兼唯一的授课老师。这位羌族血统的汉子,也是这个村寨里的秀才,他精通汉、藏民族的语言和文化。快二十年了,村里面及周边远山上的孩子们都在他的争取下来到这里接受知识,接触新鲜事物,其中也不乏他和老伴长期收留的孤残儿童。

这时碉楼里屋突然传来一阵阵婴儿的啼哭,罗格峻冲着在外劈柴的老伴叫道:“婆娘,婆娘,快点,快点!娃儿又哭了,可能是饿了,搞快些哈。”

“来了,来了,听到了。”老伴起身拍拍围裙上的柴火残渣,向灶房走来。

“端到起,才熬好的米汤,小心哈,有点烫手。”罗格峻将一碗刚熬好的米汤碗递给老伴。“你去喂娃儿,我和商吉把稀饭送到教室头去。”

老伴接过碗说:“要得。你们快去嘛,那些娃娃可能都急慌了。”

“哦,对了,你再拿点钱给我,今天我要去县城一趟,买些棉絮回来。”

听到这话,老伴一下子就露出难堪的表情:“我们现在哪还有啥子钱嘛,前两天你不是又拿走了三百块吗,说是给家里买些粗粮回来,结果又买些旧棉絮回来,唉!”

“你还啰嗦啥子,我晓得你昨天去县城卖了些手工制品哈,你就再给我两百块嘛。”

“你要晓得,今天两百块,明天又三百块的,这个钱咋个经得起花哦!上次小荣寄的钱,现在转眼又要没得了。你看嘛,教室都还没完全整好,咋个向她交代嘛。”

里屋婴儿的啼哭声愈来愈大。“商吉,快把妹妹抱出来!”罗格峻没有好气地喊道。

“家里现又添了一口人,前几天你又捡了个娃儿回家,真是……”老伴说着,无助的眼泪流了下来。罗格峻这个压不垮的高大汉子此时也显得脆弱无力。老两口此刻都无声地呆站在一起,低下了头。屋里一下子肃静起来,老两口纳闷起来,婴儿哭声也消失了,转过头去,看见商吉拿着勺子正在一口一口地喂着这个约六个月大的女婴……婴儿随后露出的满足笑脸打破了屋里僵持的局面,老伴用手擦干了眼泪,从怀中取出一个印花小裹囊,里三层外三层地剥开,将折叠整齐的两百元钱不舍地递到了罗格峻的面前。

屋外远处传来一连串马蹄声,由远至近地缓慢停下来:“罗格峻老师收汇款单,罗格峻!”这是县城邮局老何的声音。老何是负责村里收发信件的邮递员,也是村子里的信息传递员。一匹棕色马是他的代步工具,已经陪伴他度过了十年的光景。

“噢!马上下来!”罗格峻从碉楼的二楼探出头来激动地回应道,然后噔噔噔地下楼。

“罗老师啊,又是从北京汇过来的钱。你签下字。”

“是北京汇过来的,肯定是小荣了。这么冷的天,又麻烦你跑一趟了。”

“你简直太客气了。我们都晓得罗老师的,都是为了娃儿们。听说你们前两天又捡了一个娃儿,硬是造孽哦!以后有啥子事就打个招呼哈。我能帮上忙的,你就尽管开口。”

“谢谢了,老何,你慢走哈。”罗格峻回过头来大声地冲着屋里喊道,“婆娘,是小荣汇的款,这下子好了,娃儿们冬天就好过些了。这样,你和商吉把稀饭送到教室去!我马上就去趟县城,今天得买些棉衣棉被还有炭灰回来。”

老伴应允着,将婴儿快速地拴在背上:“商吉,快点!”这时一老一少的将两个盛满滚烫红苕稀饭的大木桶搬上小牦牛车,然后盖上厚厚的旧棉被,踏上堆积着厚雪的崎岖小山路向一里以外的教室赶去……

周末的夜幕刚刚降临,荣灵缓缓地走到客厅的落地窗户前,透过别墅区的路灯望着中央已结冰的白色湖面,院内原本是绿意盎然的植物已被这呼啸而来的白雪重压成单调的白叶,同时伴着屋内宽大超薄的液晶电视里不定时地滚动播出的各地雪灾新闻,她心里不由得惦记着:格峻老师他们应该收到汇款了吧!这样突如其来的鬼天气,孩子们该怕是冻坏了吧!不过,还好,这几万元钱能买些煤炭、被褥、棉衣什么的,可是要让几十个孩子每天完全解决温饱和捧上心爱的书本快乐地学习,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想到这儿,她深深地吐了口气,轻轻闭上眼睛,夺眶而出的眼泪沿着面颊流淌下来……拭去眼泪,荣灵随手点起一支香烟,吞吐着烟雾,在烟雾缭绕之间麻痹着自己的神经,缓解着自己的情绪。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五支香烟了,她总是在心情郁闷或进行文案创作时才抽烟的。沙发旁边的茶几上一瓶陈年葡萄红酒,大概是郭铭健酒柜里有意典藏的珍品,此时也成了她解闷的“饮料”。荣灵回到茶几边,再次拿起酒杯将余下的酒一饮而尽。“这该死的郭铭健咋还不回来,我的拆迁安置费何时能拿下来?眼下急需用钱的地儿有很多:我的‘绿草基金’、山里面的孩子们,还有我的嫁妆……”一想到这儿,荣灵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狠狠地掐灭了烟头,随后拿起外套快速向大门走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发动了汽车向酒吧方向驶去。

也许是由于雪灾天气的原因,进入新年以来众多商家也遭遇了经济雪灾,酒吧的生意也不例外,今晚是两周以来最冷清的场子。已是晚上十一点钟了,荣灵上台演出,她今晚突然换了一种演唱风格,静静地坐在高脚吧椅上双手轻握着麦克风,慢慢地哼唱着。与以往惯唱的英文劲歌劲舞不同的是,如今换成了久违的中文慢调情歌。仍然是一副白色假面具架在鼻梁上,再配上白色薄纱长裙,立即秀出她的温柔与飘逸。此时她微闭上眼睛自我陶醉地演唱着:

“你是我的幸福吗?为何幸福让人如此忧郁,爱情渐渐模糊,你的付出,我总不够清楚;你是我的幸福吗?为何幸福让人变得忧郁,爱上你不再怀疑,只想对你说,我愿意!”

吧厅里朦胧昏暗,灯光零星闪烁着,舞池中央几对男女紧拥摇晃着,四周吧桌前松散地坐着几组三五成群的红男绿女和几对蜜语贴耳的爱侣,他们品尝着各种名酒,安静地聆听着“假面女郎”迥然不同的一种演唱风格。

这时,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从酒吧门外走了进来,他在离舞台咫尺处驻步了一会儿,双手仍然是潇洒地插揣在裤兜里,侧着身子瞟了一眼台上的“假面女郎”,对着她哼笑一下后向另一张吧桌走去……荣灵也借着忽明忽暗的吧灯发现了这个熟悉的身影,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这个身影牵引过去。男侍者为他端来几听拉罐啤酒,他倒在玻璃杯中,然后大口喝下,一杯接一杯……

第一曲完毕后,荣灵又续唱了一首中文情歌。此曲刚完,她急忙甩了一声“谢谢”后便向后台冲去。再想躲藏是没有用的,那个男人已经回来了,在台下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荣灵在化妆间迅速地换上便衣,提上自己的手袋一路小跑穿过后台绕到了吧厅,准备向大门外走去。但当她快走到吧厅时,眼睛下意识地向刚才那个熟悉身影曾坐过的吧桌看去。咦?人不见了,桌上只留下一堆易拉罐。她顿感有一丝莫名的失落……

“嗨!Maskgirl!”背后传来郭铭健浑厚的声音。

荣灵怔了一下,并没有立即转过身来,倒是郭铭健从后面握住了荣灵的双臂,她又是一怔深吸了口气,郭铭健凑近她的耳朵:“假面女郎,赏个脸舞曲舞吧!”说着,将荣灵的包递给了一个男侍者,拉着她的手朝着舞池中央拖去。此时,吧厅里回荡起MichaelJackson优美婉约的YOUARENOTALONE,T型台上一对专业男女舞者用伦巴舞步演绎着情爱经典。台下舞池的中央,郭铭健与荣灵以及另外两对情侣随着这天籁般的声音,沁人心脾的旋律,轻轻地移动着步子。

不一会儿,郭铭健欲将荣灵的双手搭在自己的臂上,可荣灵不情愿地退缩着,想尽量保持标准的交际舞姿势,这时郭铭健却猛地将她拥入怀中,一只手紧紧扣住她的腰部,眼睛直盯着她的脸。荣灵被这突袭的粗暴拥抱给弄痛了,“啊”了一声,将头转向一边躲闪着这个男人深情的目光。两人此时完全是零距离接触。

“干吗这么辛苦,你很需要钱吗?”郭铭健又一次贴近荣灵的耳边,温柔而心疼地说道。

“是的,我很需要钱。你回来得正好,我希望能尽快拿到拆迁安置费!”荣灵抬起头看了一下郭铭健后又迅速移开视线。

“只要你开口,我可以帮你的。酒吧这种地方不适合你!以后别来这儿唱了。”

“你管得太多了吧!我用自己的方式得到属于我自己的那份。”荣灵轻蔑的态度和无所谓的表情,让郭铭健感到很是伤自尊。

“灵儿,我是真诚的。干吗要对我有敌意呢?”

“我对你没有敌意,只有防备。就像现在,我被你搂得这么紧,气都喘不过来,我在猜想你的下一个动作会是什么。”荣灵踮起脚凑到郭铭健的耳边认真地说道。

郭铭健咧嘴一笑:“你觉得我会怎样?”他的一只手不安分地在荣灵的背脊上轻抚着,另一只手开始撩弄着她的头发。荣灵有种触电的感觉,想阻止他的抚摸:“郭,郭——铭健,别这样,我是有男朋友的!”

“那又怎么样?我现在离你最近!”郭铭健加大了抚摸动作的力度。

荣灵试着用双手推开郭铭健,却被他带着在舞池里旋转起来,然后慢慢停下来摇摆着……

“你怎么不敢看我?”被郭铭健这么一激,荣灵立即抬起头高傲地看着眼前这个自命不凡的男人,他的确有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宽大伟岸的胸膛、结实圆润的臂膀,加上不同场合总是考究得体的着装,嘴角时不时地挂着一丝坏笑,对女人极具杀伤力,荣灵多少也难以抗拒。

“干吗用这种眼神看我?你呀,其实长得挺漂亮的,就是眼神太凶煞了,你应该学会柔情似水。”

“在你面前没有这个必要!”荣灵淡漠而生硬地甩出这句。

“好吧,让我来教教你什么叫温柔与屈服。”郭铭健生气地说完,一只手向上托起荣灵的下巴,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的双唇已经压过去堵住了她的小嘴。荣灵吃惊地睁大眼睛拼命地摇着头:“呜——呜——”双手在郭铭健的背上重重地敲打着,对于这样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来说,怀里小女人的挣扎与捶打只是在为他挠痒。郭铭健同时加大着拥抱和强吻的力度,他用舌头顶住了荣灵的牙齿,荣灵无助地接受着他舌头的深入。双舌在嘴里纠缠着,两人的头来回交错换位……郭铭健此时微闭上眼睛享受着这样的接吻。三十秒过去了,荣灵放弃了无用的挣扎,瘫软在这个男人的怀中,任凭他的摆布。她品吸着从郭铭健嘴里发出的香郁酒味,承受着郭铭健厚大柔软嘴唇带来的激情热吻,身子不由得颤抖着,脑子眩晕着,这种感觉是赵海勇无法给予的。她不自觉地开始比较起来,同时也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双手搭在这个男人肌肉硕壮的宽厚背上……郭铭健的大手在荣灵身上游移着,从头发到背部再到臀部。两人在舞池中央挺立着,周围的人被这一幕惊呆,屏气凝神,纷纷情不自禁地为这对忘我的“情侣”拍手鼓掌。

这时汪林从后台走到吧厅,被这热闹场面给怔住了,他自言自语地惊呼道:“遭了,遭了,他们两个咋个对上眼了喃?”他急忙走过去,“铭健!荣灵……”

被汪林这一叫,两人先是一惊,猛地回过神来,不舍地分开来。荣灵张着嘴喘着气,瞪着郭铭健转身就要离去,郭铭健再次上前拉住她的手臂:“灵儿,等等!听我说……”

汪林过去解围:“你们俩啥时认识的?”

“这个,我以后跟你讲。”郭铭健对着汪林说道。

荣灵也好奇地望着汪林:“你们俩也认识?”

“我跟汪总是大学的同班同学。”郭铭健解释道。

“怪不得!你们可是一对死党啊,我讨厌你们!”荣灵怒吼道,挣脱了郭铭健的手,然后从刚才那个男侍者手中夺回自己的包后快步向大门外冲去。

两个男人齐望着荣灵愤然离去的背影,汪林碰了一下郭铭健的胳臂:“你小子可真够流氓的,居然在公共场合,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强吻一个弱女子。我说,我这里漂亮妞儿多的是,为啥你就偏偏看上她了?”

“你应该了解我,我就这样了,只要我看上的妞儿,一定得弄到手!”

“我搞不清楚你们俩是怎么‘勾搭’上的。”

“说来话长,你留着以后慢慢了解吧。”

“她可是有男朋友的,据说快要结婚了!”

“那又怎样!她现在还是自由身,我如今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天底下巧合的事如此之多。”

“我不明白你在说啥子,可我觉得你要追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我喜欢接受挑战!你还甭说,她挺有个性的,身材也很性感,我刚才狠狠地摸了她一把,她强烈地刺激着我的欲望。”郭铭健与汪林走到吧台前,叫了一杯烈性洋酒猛地喝下去。

“你倒好,跑到我这儿来寻找刺激。可我的损失就惨了,要知道荣灵在这种状态下离开,我估摸着她最近都不会到酒吧来唱歌了。本来最近酒吧的生意跟这天气一样‘秋’,你不雪中送炭,居然还雪上加霜,把我这里的台柱给得罪了。”

“她明晚不会罢演的,我帮你说服她不就成了?不过,你得随时给我提供有关她的所有信息!”

“好吧,看在你是我同窗兄弟的分上,看在她是我父老乡亲的分上,我就充当一次‘无间道’吧。哎,我可要提醒你不要太粗鲁了,悠着点。荣灵可是个好女孩!”

“我比你更懂得如何怜香惜玉!当然我回家后会面临一场考验!”郭铭健吸着烟品着酒,又与汪林闲聊了一阵子,直到凌晨两点才离去。

荣灵回到别墅后,在滚烫的浴水中将自己完全放松。她用水不断地擦洗着嘴唇,轻闭上眼睛后脑子里还不时闪现着刚才与郭铭健接吻的那一幕。说实话,现在对这个男人倒还不反感,哪怕是今晚他带有浓烈烟酒味道的嘴唇吻自己也不觉得恶心,反而能品尝到他接吻技巧的高超,只是没想到他对自己的亲密举动会来得如此之快。在这豪华浪漫的别墅里,一对现代社会中成年的孤男寡女稍微放松一下警惕,随时都会日久生情而激情出轨,更何况一方是一位集外表、金钱、学识于一体的优秀男人。荣灵有点后悔住进这套别墅,觉得无法向赵海勇交代,或者不知道怎样收拾目前的“残局”。但不管怎么说,得先拿到拆迁安置费再另作打算吧。荣灵从浴缸中起身后,将一条白色浴巾包裹住湿漉漉的身体回到卧室里。早已是倦意浓浓了,她不假思索地一头栽进柔软的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在这寂静的凌晨时分显得响亮而急促。荣灵惊醒后打开床头灯,摸寻着手机,揉搓着眼睛看了看手机的来电显示。“要命,是郭铭健打来的!”荣灵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接应道,“喂!”电话里传来郭铭健满带醉意的嘟囔声:“灵、灵儿,给我开下门,我忘记带钥匙了。快,快点!”随后传来楼下大门外的敲打声。

荣灵惊慌地坐起身来,双脚忙乱地在床下寻找着拖鞋,却不提防浴巾滑落下来,这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不由得轻叫了一声:“噢,见鬼!”她光着身子赶紧打开衣橱寻找睡衣,匆匆穿上一件吊带式古朴的蓝底白花棉绸长裙。这件长裙是自己裁剪的,由于很久没有穿有点褶皱了,但遮羞时也慌不择衣,然后她随手拿上一块黑色毛纺披肩向楼下走去。

荣灵没好气地打开客厅大门,迎面袭来一股刺骨的寒风,混杂着一股强烈的酒气,郭铭健步履蹒跚地撞跌而入,他用醉眼上下瞟了一下荣灵,随后扬声嘘起一声口哨。荣灵这才有意识地整理着自己的披肩,赶紧遮挡住胸部。因为这件吊带低胸长裙底下没有穿内衣,若隐若现地露出大半个乳峰。荣灵镇定了一下精神,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晃悠着坐到沙发上,她沉默无语地向二楼登去。

这时郭铭健用略带霸气且结巴的语气命令道:“给、给我,倒、倒杯水!”

荣灵听罢,收回脚步向厨房走去。她拿着杯子倒满热水后,打开冰箱取出一个柠檬和一瓶蜂蜜,切开柠檬,将汁水挤入杯中,又加入了一小勺蜂蜜,经搅拌后递到郭铭健面前,斜躺在沙发上的郭铭健眯缝着眼问:“这,这是什么?”

“喝吧,这是解酒的饮料,对你有好处的。”

郭铭健看了荣灵一眼,又一次感受到她独有的体贴与温柔的表达方式。“谢谢!”他一饮而尽。

荣灵接过空杯子后严肃地说道:“你以后什么都可以忘记带,就是别忘了带钥匙。要知道,人在凌晨处于深眠状态时被吵醒是最残忍的事。”

“是吗?那今儿就对不住了。不过,我今晚儿还是有‘收获’的,不然的话,我怎么知道你晚上睡觉穿什么?”郭铭健仍然带着不正经的笑意说道,似乎现在有点清醒了。

“你要没事儿了,我就上楼休息了!”

“灵儿,今晚儿对不起了,请你原谅我的粗鲁。”郭铭健缓缓地起身向荣灵慢慢地走过来。

“既然做都做了,干吗要后悔,干吗要道歉?”荣灵冷冷地回应着。

郭铭健被荣灵这样的回答给怔住了:“我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从来就不后悔,只是希望你不要被我的粗鲁给吓坏了,我可舍不得伤害你的。不过,我可以断言还没有人这样吻过你,要不然你怎么会有那么陶醉的样子?”

荣灵讨厌郭铭健这么快就揭穿自己的心思。“这是你惯用的伎俩吧,也许你会对你所吻过的所有女人讲同样的话。看来我以后得加强自我保护,免得遭受这些突如其来的侵犯!”说完噔噔噔地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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