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星期过去了，今天又迎来一个周末。荣灵此时坐在公司的休息区里默默地吸着烟，桌上放着一杯浓香的咖啡，她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无情地侵袭着全国大部分地区，而这愈演愈烈的雪灾场景，让她揪心不已，想起大山里的孩子们，除了能暂时解决一下他们的温饱问题，那早已是破败不堪的寺庙改造而来的临时教室，恐怕不能抵挡住这样恶劣天气的肆虐，随时将面临坍塌。“我无论如何得为他们修建一间牢固的教室！”可是目前又面临资金问题！猛吸了一口烟后，她又想起，自从“接吻”事件发生以后，自己与郭铭健就没通话了，这个男人倒也遵守合约，平日并没有到别墅来。这样一来，自己反而有些着急，急的是《拆迁补偿安置协议》和安置费至今都没搞定。再说赵海勇这边，最近两周也不知道在瞎忙啥，只匆匆见了两次面后，几天连个电话也没有，哪像一对快步入婚姻殿堂的情侣！
荣灵最终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郭铭健的电话。
郭铭健此时正坐在办公桌前，看见来电显示后，他按下接听键，得意地一笑：“喂！你终于主动打电话给我了，这好像是第一次啊。有事儿吗？”
“郭总，我希望得到明确的答复：我的《拆迁补偿安置协议》何时签订，安置费何时能拿到？”荣灵还是称呼他为郭总，因为这是比较严肃的话题。
“公司这边所有的文件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但你老是不跟我联系，我怎么知道你是咋考虑的？”郭铭健故意吊荣灵的胃口。
“我是咋考虑的？那还不是越快越好。这样吧，我现在就到你公司来签订协议。”
“干吗这么着急？现在不行，下午我有一个重要会议，正准备材料呢。今天是周末，我晚上到酒吧去找你，怎么样？”
“行吧。再见！”
“哎，等等，灵儿，你、你不想我吗？”
还未等来荣灵的回答，手机那头已传来嘟嘟声，郭铭健只好苦笑着耸了耸肩，继续伏在桌前写着文稿。
荣灵其实刚才已听清楚了郭铭健最后的问话，只是不想纠缠于这个男人的调情。
“Hi，奎思，你在这儿啊，到处找你！”丽莎跑到休息室门口急促地说道，“哟，你抽烟了，有啥心事吗？”
“怎么？我不能抽烟吗？”
“你平时好像是不抽烟的，你肯定有心事，我倒觉得你自从搬进了那套别墅后，人总不大对劲！是不是别墅那个房东有啥问题？”
“你瞎操啥心？我一切都很好的。我是做创意的，平时偶尔抽支烟，喝点小酒都是触发灵感的方式，谁让我们这些人是高学历的‘烟酒生’呢。”荣灵对着丽莎做了一个鬼脸，甜美地微笑了一下，“对了，找我有啥事？”
“不是我找你，是迈克！让你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OK！”荣灵抿了一口咖啡，走出了休息区。
迈克上下仔细地打量了荣灵一番后说道：“奎思，你最近的精神状况不太好，怎么回事？就你这样，怎么能代表AED公司出席今晚的北京年度地产经济人物颁奖盛会呢？”
“话都让你给讲完了，那我就不用参加了，省得给公司丢脸。”荣灵对待迈克一贯是用玩世不恭的说话方式。
“你总是让人敬而远之。我是说你今晚不仅要出席晚会，还得盛装出席，做我的女伴。待会儿你到财务部去领服装补贴费，下午让丽莎陪同你一道去国贸或燕莎挑选一件像样的晚礼装，再到礼仪公司去化化妆，造个型。”
“噢，这个提议不错，我接受！你打算给多少？”荣灵一下露出了笑脸。
“给五千块吧，不够的你先垫付着。”吝啬的迈克总是这样。
“太少了，到那种地方只能买两只衣袖的。”
“那再加两千块。”
“加三千块！否则我得考虑是否做你的女伴，你要知道晚上可是我的私人时间，我可不愿意加班。”
迈克心痛地摇了摇头，狠狠地在桌上一敲：“行！给你八千元！”
荣灵与丽莎难得同时有一个下午的空暇。荣灵将小车开到西直门附近的一家婚纱摄影中心停了下来。
“我们不是要去国贸广场吗？到这儿来干吗？”丽莎疑惑地问。
“你以为我当真会去那种奢侈的地方购物？Impossible！我中午就联系好了，这家婚纱店有各种款式的礼服出租，价钱挺合理的，全套服务加起来也不过四千块。据说娱乐圈的演艺人士还经常光顾这里。”
“你不是从迈克那里拿了八千块的服装补贴吗？”
“没错！如果有多余的钱，迈克让我自己留着，可以不退还给公司的。所以我想节约归己，找一家出租礼服的地儿，反正他又不知道这礼服是多少钱，或是怎么来的。除非——你把我给卖了！”
“要想封我的口倒也容易，你得好好地款待我一次。”丽莎也学会了“趁火打劫”。
“那好说，等选完礼服后，我请你‘腐败’一下，我们一块去按摩泡澡。”
“这还差不多！”
二
晚上六点半，荣灵与迈克一道出现在北京东三环的昆秀饭店大厅里。这是一家时常汇集京城地产界大腕的超五星级饭店。这场地产界的盛会与演艺明星的走秀现场同出一辙，同样聚集着来自媒体、时尚界与娱乐界的众多人士。
荣灵挽着西装革履的迈克的手臂走向迎宾红地毯，充当着美丽女伴与业务助手的角色。
多功能的豪华会议厅正中央的幕布上赫然写着本次会议的主题：2007年度北京地产十大经济风云人物颁奖晚会暨“新政策下房地产经营与创新论坛”。
七点整，晚会正式开始了。由“星星地产”栏目进行现场电视直播，叶丹丹与另一位男主持共同主持。
几项颁奖仪式后，将揭晓今晚分量最重的奖项了，全场再次掀起高潮。叶丹丹激动地说：“接下来将要颁发的是‘2007年度北京地产经济新锐人物’，请看大屏幕——”这时大屏幕上出现了三位房地产企业的代表，随着主持人对候选人的介绍，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英俊硬朗的男人面部特写，配上解说者的画外音：“他，帅气、干练、锐意进取，带领仅仅四十人的精英团队于四年前勇敢闯入竞争激烈、大牌云集的北京房地产市场，如今异军突起，成绩斐然，在业界树立起‘小而精、快而准’的小盘地产开发局面，他就是来自北京朗峰房地产有限公司的董事兼总经理——郭铭健先生！”全场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以及众多女性粉丝声嘶力竭的呼叫声……
坐在台下的荣灵微张开小嘴，眼睛瞪圆了看着大屏幕，随后才回过神来机械地拍手迎合着。“难怪他消失一个星期，原来是忙这事！”
“荣获2007年度北京地产经济新锐人物奖的是——”颁奖嘉宾故弄玄虚地拉长口吻，在锣鼓齐鸣的伴奏中终于呼出三个字：“郭——铭——健”！这个奖项毫无悬念落在了众望所归的大帅哥身上。
“恭喜，郭总！有请朗峰房产的总经理郭铭健先生上台领奖！”叶丹丹高声祝贺道。
这时坐在第一排嘉宾席上的郭铭健起立转身向观众挥手示意，一袭白色西服上装配搭的黑色衬衣和领带在众多男嘉宾中显得格外扎眼。当郭铭健接过奖杯后，叶丹丹说道：“现在我们把奖台转交给郭总，请他为我们发表获奖感言！”
郭铭健右手拿着奖杯，将头轻斜了一下，展现出他那招牌式地咧嘴笑脸，轻松地调侃起来：“我在上台的时候还在琢磨，我怎么又拿奖了！组织委没搞错吧？等会儿我得再核实一下，先把这奖杯放在这儿，还指不定它是谁的呢。不过，我可以先代劳，替这奖杯的主人向在座的全体来宾及电视机前的观众们致以真挚的感谢和致意！谢谢你们的关注和厚爱！再次感谢！”郭铭健的自嘲和幽默换来全场嘉宾的哑然失笑和真诚祝贺的掌声。话说完，他就准备向台下走去。
“我们不能这样就让郭总下去了，大伙儿说是不是啊？”叶丹丹及时地鼓动着全场的观众，得到大家异口同声的热烈回应。
“请问叶主持还想怎么着？”郭铭健仍然是满面笑容。
这时，叶丹丹和男主持一齐走向奖台，分别站郭铭健的两旁。叶丹丹抢先道：“我们今天可是应广大观众和投票网友的请求，准备对郭总进行一次简单专访。”
“能被两位名嘴主持邀请做专访，那我就盛情难却了。”
男主持首先发问：“我先来提问——2007年政府相继出台一系列对房地产行业实施的宏观调控政策，房地产市场面临‘拐点’之说。在这种不确定的市场环境下，作为朗峰房产的老总，今天又获得了‘新锐人物’大奖，请问，你们的底气何在？”
郭铭健镇定了一下精神，严肃而坚定地回答道：“我想我们主要赢在开发理念上。我们的开发理念是：满足购房者的潜在需求，让购房者赢。信心来自充分的准备、高质量的产品。产品自己就会说话。买房子不仅是买钢筋和水泥，买的还有项目的附加值。项目的附加值越高，项目的保值、增值能力越强，在市场上就越有竞争力，越受购房者欢迎。要赢得市场就要千方百计提高项目的附加值，品牌的核心作用在于增加产品的附加利益，这部分利益的实现，是要花成本的，但是，却能为购房者带来居住和心理上的满足。好的品质，不仅在于产品的硬指标，更在于项目的户型设计、建筑用材、景观质量等多方面。就我个人而言，我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我们的作品一定要按照高标准来做成传世之作，要尽可能地体现完美，而且要想购房者之未想，做购房者没有想到的，这就是我们的底气和成功秘诀。”
“那一直被业界誉为‘黑马’的朗峰房产，在房产新政策下，在新的一年里将如何应对呢？”男主持继续问道。
“可以这么说，前几年朗峰房产一直在演绎着地产‘黑马’的故事，不过曾经的‘黑马’如今已经破茧成蝶完成蜕变。《道德经》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小而精、快而准’的开发思想仍然是我们今后的经营之道。在这个较为特殊的市场环境下，在很多企业、很多人怨天尤人的浮躁气氛中，我们朗峰房产正以一种踏实勤奋的姿态坚守着，将不断地超越自我！”
话音刚落，叶丹丹的提问紧接而来：“请问郭总怎么看待2008年中国房地产市场？真正的‘拐点’出现了吗？我们大伙儿都关心房价能不能降下来啊？”
“这个问题很宏观，我和‘市场’也正在高度关注中……当然，在我的眼中房地产行业它不是一个高科技产业，倒像是一个创意产业，甚至有时候它也很娱乐。既然是娱乐，难免有时会让人哭笑不得！”郭铭健语惊四座，且很巧妙地回避了敏感话题。
“房地产行业像娱乐，我们还是第一次听说。难怪今天郭总的衣着像是娱乐界的明星一样帅气！”反应敏捷的叶丹丹适当的恭维为严肃的话题画上了轻松的句号。两位主持人轮番轰炸式的提问，郭铭健总是应付自如、妙语如珠，不时引来场内观众暴雨般的掌声。
最后叶丹丹机智地串接道：“谢谢郭总精彩的回答！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恭贺郭铭健总经理荣获本年度的地产经济新锐人物大奖。在本届的颁奖晚上，组委会增设了一个主题论坛——这就是‘新政策下房地产经营与创新论坛’。郭总呢，作为本届论坛的业界代表将与大家一道来畅谈新政策下未来城市房地产的发展与创新机制，同时我们还荣幸地邀请到？大学建筑学院房地产政治经济学系主任郑明教授，以及国家房地产经营与管理协会政策与法规研究室主任研究员陈思伟，有请两位！”随后三人与两位主持人共同坐在了论坛席，开始了下一个环节的主题内容。
三十分钟过去了。很显然这种专业性很强的业内颁奖盛会与论坛，对于刚涉足房地产行业的荣灵来说枯燥乏味犹如催眠，早已是饥肠辘辘的荣灵此时坐立不安，惦记着会场外自助酒会那丰富的晚餐。
八点三十分，晚会终于落下帷幕。受邀嘉宾、记者、各界明星等纷纷签名合影，交换着名片……荣灵与迈克走出会议厅，快到宴会厅的门口时，一群娱乐八卦记者正前后疾步地追赶一对男女。这种架势使两人来不及躲闪，被来回冲撞着，但他们很快发现娱记们围攻的男女是郭铭健和叶丹丹。郭叶两人被围在这群记者中间，勉强地应付着记者们提出的各种隐私问题。
“请问郭总，外界都在传言说你与叶小姐在热恋，而且还听说好事将近，今天正好二位都在，我们想得到你们亲口的证实。”
“唉！你们总是喜欢道听途说，我怎么都不知道有这档子事儿呢？既然都提到了热恋与好事，那你就和我一起期待吧。”郭铭健没好气地回答。
“也就是说你们已经承认了恋爱关系？”娱记们穷追不舍地问。
“你们想怎么猜测就怎么猜测好了，想怎么写就怎么写！”郭铭健无所顾忌地甩出这句话。
“我们可以采访一下叶小姐吗？”
“不可以，我们不会回答私人问题。谢谢大家了！”郭铭健说完，很绅士地搀扶着丹丹的腰部，侧身将她保护着挡开包围着的记者，向宴会大厅走去。被拒绝在门外的记者们只好拿起相机对准两人的侧影和背影不停地闪烁着，尽可能地挖掘出可杜撰的花边新闻。
“你对他们好不客气哦！”叶丹丹带着赞赏的语气，深情地看着这个男人。其实在她心底里很希望郭铭健能在公众场合承认他俩的关系，因为她爱这个男人，只是碍于女性的自尊与面子才未主动表明。
郭铭健高傲地一笑：“不是要对所有人都客气的！有时对自己也别客气，特别是在你饿得快不行的时候。”经他这么一提示，叶丹丹才醒悟起来，轻抚了一下早已充满饥饿感的空腹。两人迅速朝着自助取餐台凑去……
“叶大美女主持，今晚可真是光彩照人啊！”身后传来迈克的赞美声。
叶丹丹急忙转过身来：“嗨，迈克，今晚可真是对不住了，照顾不周啊。”
“这我明白，你今晚可是大忙人！能沾你的光已经是我们的荣幸了。”
“噢！对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位重量级的人物。”说着，叶丹丹拍了拍郭铭健的后背，打断了他正在餐台边取食物的动作，“铭健，来认识一下我多年的好友！”
“这是北京朗峰房产的总经理，郭铭健先生！”
“这是美国AED中国公关传媒公司驻北京总部的高级客户总监迈克，中文名杨文军，他是来自台湾的美籍华人。”
“你好，杨总，幸会！”两人相互握手，交换着名片。
“你好，郭总，久闻大名，今晚在颁奖晚会已经领略了你的风采，果然不同凡响啊。”
“过奖了！杨总，这只是一场作秀罢了。”
“郭总太谦虚了。希望郭总今后在房产公关策划业务方面能多多给予支持，希望我们能有合作的机会。”
“那敢情好！我们公司将要推出新的项目，还真是需要专业人士来做市场调研和公关策划喔。”
“那好，郭总，我们得尽快找一个时间好好沟通一下！”
“成！这没问题！”
被撂在一边的丹丹忍不住了：“哎，哎，你们还有完没完？男人们在一起除了谈工作外，还有没有别的？”
“Oh，sorry，怎么把我们的叶大美女给忽略了！我等会儿啊，得好好敬敬叶小姐。”迈克急忙表示歉意，“噢，对了，再给你们介绍一位美女，她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的助理。”迈克张望着四周，看见荣灵正在自己身侧不远处的餐台前取食物。
“奎思，Comehere！”听到迈克的叫声后，荣灵立即放下餐盘后，转过身来缓缓向他们三人走来。
郭铭健在毫无心理准备的状态下，被突然闪现在眼前的荣灵给怔住了。“灵儿！”他心里不由得默默唤着她的名字。可以说他第一次真正欣赏到精心装扮后仪态万千的荣灵：一身淡紫色低胸吊带的薄纱鱼尾长裙轻拖在地上，披上一根同色的长条薄纱披肩，映照出更加白皙的肌肤；被礼服显出完美曲线的身条儿凹凸有致，性感撩人；重新打理过的卷曲长发自然地泻在玉肩两旁，韵味十足；一张无需过分修饰的脸庞，只是轻描了一下标准的高挑眉型，眼部上沿增加了一道淡紫色的眼影，加之浓密上翘的睫毛，使原本就黑而明亮的大眼睛显得格外温情迷人；那张傲慢的小嘴带着天然水晶凝彩的桃红唇色，让男人有种立即想品尝这颗樱桃的冲动。不过，久经沙场的郭铭健还是瞬间恢复了平常的表情。
之前已吃惊过的荣灵早已做好了思想准备，表情平静自然。
“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公司的高级策划经理——奎思，中文名叫荣灵。这是叶丹丹小姐，‘星星地产’的主持人。”迈克介绍着。
“你好，荣小姐。”
“你好，叶小姐。”两个同质同色的女人礼节性地问候和点头。
“哦，这位可是今晚的男主角——”迈克正准备介绍郭铭健时，荣灵却抢先道：
“我知道！你好，郭总！”荣灵主动伸手过去，郭铭健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握着她大方伸过来的小手，两人眼神会意地交流着。
“你好，荣小姐。很高兴见到你！”
迈克这时提议道：“来！来！为今晚新老朋友的相聚干杯！”从服务生的托盘中取出四杯红酒，四人一起举杯同饮，而其间郭铭健的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荣灵的俏脸。
“啊！难怪今晚的宴会厅熠熠生辉，关键是有两位大美女的出现，真是秀色可餐啦！我都吃不进东西了。”郭铭健不失时机地赞美着这两位即将成为情敌的女人。
“哈，哈！郭总可真会讲话，定会讨女人喜欢的，丹丹，你得把他看紧了喔！”迈克也恭维道。
丹丹打断了：“好了吧，别再调侃了。你们不饿，我可要吃东西了。荣小姐，我们一起去？”
“好的。叶小姐！你叫我荣灵吧！”
“行！你可叫我丹丹，观众们都这样称呼我！”
荣灵点点头，同丹丹一起走到餐台。两个男人也边聊边拿起了盘子……四人一起在靠窗的餐桌前对坐下来。吃过第一盘餐后，荣灵站起来：“我再去取点水果，丹丹你要些什么？我帮你取。”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来就行了。”
荣灵继续问道：“迈克，你呢？还有郭总？”
郭铭健抬起头笑着说：“我也自助好了。”他对着荣灵怪异地眨了一下右眼。
荣灵在取餐台前盛了一大盘水果与蔬菜。
“你的胃口还是这样好，能否悠着点，淑女？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身旁传来郭铭健的低声耳语。
“你啥时说过的？今天之前我们俩又不‘认识’。”荣灵并没有回转身来，故意说道。
“你装得倒挺像的。不过，我越来越发现，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如此之近，你认识的人，我也认识。你说这是不是一种缘分呢？”
“只是一种巧合！你现在可是名人了，谁还会不认识你？”
“但有意思的是，这些你我都认识的人当中，居然他们一个都不清楚我俩其实早已‘暗度陈仓’，这种戏剧性多少让人觉得挺刺激的！”
“暗度陈仓这词儿用得难听了点，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哟！你今天的晚装和你那天的睡衣一样漂亮性感，总能把你身上最傲人的部分凸显出来。”郭铭健说着眼睛不正经地在荣灵的胸前瞟来瞟去。
“谢谢夸奖！”
“看到今晚如此高贵迷人、飘逸脱俗的高级白领，很难让人联想到这同时也是一个经常出入酒吧唱歌的夜店女。”郭铭健故意地挖苦道。
荣灵也针锋相对地说：“是啊，一个所谓的地产界的社会名流，还趣味盎然地跟一个既是白领又是歌女的人同处一室，也不知道他把自己当成是什么角色。”
“我把自己当成甘愿左右陪伴那‘既是白领又是歌女’之人的护花使者。”
“需要你护的花太多了吧，瞧，你的女朋友正不时地朝这边看呢！你快过去吧！”
“我会跟你解释我和叶丹丹的关系的！”
“我想没这个……”荣灵正想说些什么，郭铭健已离开了餐台朝窗边走去……
三
郭铭健说得没错，荣灵的确是白天穿梭于高档写字楼的知性白领，而夜间流连于歌台舞榭的歌女。但不论环境和时空怎样转变，她始终高洁如荷，高傲如梅。为了心中善的力量、爱的价值，她努力地工作着，创造着……
钟声已响过十二下，今晚酒吧的生意仍然如严寒冰冻。荣灵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后台化妆间准备卸妆换上便衣，门却被敲响了。
“请进！”
“705-VIP包房里有人找你！他点了你的台！”汪林进来后用四川话说道。
“让他等会儿！”荣灵也转回了四川话。
汪林不解地问道：“你好像晓得是哪个要找你？”
“还有哪个嘛？不就是你那个大学同窗！”
“我就搞不醒豁，你们俩是咋个撞上的？”
“他都没有告诉你，那我更没理由跟你说了。”
“看来，我是没有机会钻空子了，被这个郭铭健给黏上了。但愿他是认真的。你快点哈！”汪林说完转身离去。
荣灵换上绿色圆领体恤和牛仔裤，再套上一件浅黄色大棒针开衫并系上腰带。到了705-VIP包房门时，里面传来一阵阵男女嬉闹声。荣灵推开门后，趁着暗沉的灯光看见眼前的两男两女——汪林与郭铭健、妮妮与兰兰正在兴致勃勃地玩耍着掷骰子的游戏。输者大口地喝光杯中酒，赢者双手拍合齐声吆喝；两个男人衣衫不整，而两个女人妖艳狐媚。整个房间被烟气、酒气、调笑声和强烈的背景摇滚乐充斥着。
妮妮这时将身子撒娇般地碰撞着郭铭健：“郭总真厉害，你又赢了！我要是喝醉了，你可得送我回家喔。”
“这没问题，帮你包的出租车送你回家，车钱算我的。”
“不嘛，人家要坐你的保时捷嘛！”妮妮说着就向郭铭健投怀送抱，却被郭铭健用手挡了回去。他猛地抬头，看见站立在门口的荣灵。于是定了定神，理了理衣衫，从后裤兜里掏出钱夹，数了一叠钱扔给两个女人，正色道：“好了，你们先出去吧！”
“郭总，再喝一杯嘛！”妮妮还想纠缠。
汪林也看见了荣灵，赶紧说道：“你们俩快出去，郭总点台的人已来了，现在没你们俩啥事儿了，还在瞎闹啥？快，快走！”
“哼，她也学会坐台了，还装什么清高！”妮妮和兰兰甩出一句，跺脚而去。
“铭健、荣灵你们慢慢聊！”汪林说完便关上了门。
郭铭健拍了拍身边的沙发，“过来，灵儿，坐这儿。”荣灵心中不由得蹦出了四个字——花花公子。走过去在离他一米远的距离坐下。郭铭健望着她咧嘴笑着说道：
“我觉得今天我俩儿有点像是赶场子，刚才还相聚在富丽堂皇的五星级酒店，现在却重逢于灯红酒绿的K歌吧厅。”
“我的《拆迁补偿安置协议》，你拿过来了吗？”荣灵开门见山地打断道。
郭铭健突感一阵“头晕”。“噢！我说荣小姐，你干吗这样着急？我们能否说点别的？”
“不是你说要到酒吧来找我谈协议的吗？”
“我是说过到酒吧来找你，可并没有说要谈协议之事。况且，我们怎么能在这种环境，在这种昏暗的灯光下签订协议或是谈论比较正式的话题？”
“那你想要怎样？”
“不想怎样，也不想别的，只是想请你杯喝酒。我今晚很开心，希望现在你能同我一道分享成功和喜悦！”
“我在酒店时不是已经向你祝贺过了吗？再说，现在要与你一起分享成功和喜悦的人，应该是你的女朋友叶丹丹！”
“叶丹丹不是我的女朋友，我们只是工作关系。”
“记者们都说了，你们不是热恋中的情侣吗？而且好事将近了，干吗还不承认？”
“要承认什么？你也相信那些娱记的八卦新闻？我可以亲口证实，她不是我的女朋友！至少我没有像吻你那样吻过她！”
荣灵无言以对，沉默了下来。郭铭健此刻倒了两杯红酒，将一杯酒递给荣灵，自己也趁机靠近地坐过去，望着她的眼睛，柔声说道：“看来你很关心此事，你——吃醋了？”
“我吃啥不行，干吗非要吃醋？杯中美酒在手，欲将畅饮而尽！”荣灵说完把酒一饮而尽，“我不想卷入你的情事，这杯酒就当是为你今晚获大奖而干吧！”
郭铭健感激地一笑，又为荣灵续了杯酒。“谢谢！那，这杯酒为谁而干？”
“这杯酒为我自己，为我能早日拿到拆迁安置费而干！”荣灵说完又是猛地一口。
郭铭健摇摇头叹息了一声，嘴角始终挂着笑。“哎！我有时在想，你拥有这么一张妩媚柔美的脸，居然也有这种男人豪爽般喝酒的性情，我真的怀疑作为女人你会不会撒娇？如果你能向我撒撒娇，或者温顺点，或是能求求我，也许你的安置费早就拿到手了。”他凑近了荣灵的脸挑逗着。
荣灵沉下脸来：“撒娇？要我像刚才的那两位小姐那样发嗲，我这辈子都学不会，在你面前也没有这个必要！”
“噢，这句话可真熟悉！要知道，我上次强吻你就是因为这话儿惹的祸。”郭铭健用手背轻轻地在荣灵脸上来回摩擦着，深情地望着她。荣灵的头往后退缩到沙发靠背上，眼睛盯着迎面袭来的一张帅气张扬的脸，躲闪着，猛地站起来后走到包房的中央。
“我们言归正传吧，你能否给我一个明确的签订协议和领取安置费的时间？”
“协议我已签完字并盖了章，现在我的车上，待会儿可以给你。至于你的安置费，下星期一到公司来领取支票就行了。”郭铭健坐在沙发上认真地说道。随后，他起身绕到荣灵正面，看着她担心地问道：“我想知道，你拿到了安置费后会不会迅速离开瑞麓湖？”
荣灵与他对视着：“是的，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从协议上来讲，我完全有理由住满三个月，可是现在有太多的原因促使我想赶快逃离，而且是越快越好！”
“主要是想逃离我吗？”
荣灵停顿了一会，望着他：“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主要原因。”
“灵儿，你认为你能逃离得了吗？”
“铭健，我知道你的心思，可你不了解我。你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他了解你吗？”
“他也不了解，没有人会理解我的。我一直以来都想做自己向往已久的事情。”
“所以你就来酒吧唱歌赚钱，咄咄逼人地想尽快要到安置费，连同你高额的薪水去追求你向往的事情；所以你平时计较物质而却克己节俭，也是为了去追求你向往的事情。那天去邮局你把钱寄给了谁，我不想去猜想，但我明白你想做什么！”郭铭健边说边心痛地将荣灵搂进怀里。荣灵此时没有拒绝他的拥抱，反而将双臂围在他的腰间，头紧贴在他的胸前。郭铭健轻拍着荣灵的后背像哄小孩子似的，低下头去轻吻了一下荣灵的额头，然后，双手捧起她的脸准备向她的唇压去……
“不，不要这样！铭健，别吻我，我们不能再这样的！”荣灵松开双臂，挣脱他的拥抱。
“好吧，灵儿，我会给你时间使你接受的，但你同样也要给我机会让我了解你。走！我们到大厅去，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临时的小礼物要送给你。”
郭铭健拉着荣灵的手走出包房，来到酒吧大厅，此时大厅里的客人早已曲终人散。
“你坐这儿，待会儿就知道了。”荣灵被郭铭健安排在大厅中央离舞台最近的一个位子坐下，只见他上台给正在收拾音像设备的音响师和录音师耳语了几句，便坐在长脚麦克风前：
“以歌传情，用歌表意，我想把下面这首歌献给我心中的佳人。”
话音刚落，大厅上空飘出古筝婉约悠扬的旋律，随后传出浑厚圆润的男中音：素坯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字正腔圆的吐词，拿捏准确的音调，可以看出这是经常在练歌房或OK厅里唱出来的水平。这首《青花瓷》新歌专辑上市不久，也可猜想他对时下流行音乐的关注与爱好。
荣灵坐在台下，双手抱臂静静地欣赏着，看着眼前她熟悉的舞台如今被这位英俊霸气的男人所占据，用他独有的方式抒发着心灵深处的情感，没有直白的表达，没有平庸的语言，有的只是他肢体的拥吻和轻抚，这无疑是一个懂得浪漫、丰富多情、优雅高贵的男人。与今晚在颁奖台上领奖时睿智妙语演讲时的地产精英判若两人，此时的他显得更加真实和随性。原本一身正装也只剩下黑色衬衣，他独坐在舞台上深情款款地演唱着，自始至终目光都没离开过荣灵的脸。古朴素美的歌词和沁人心脾的乐律，让人身不由己恍入仙境，交织着荣灵对这个男人进退两难的矛盾心境，混同伤感低落的泪水不由得滑落下来……
余音未了，郭铭健走下台来，拉起荣灵轻轻拥入怀中，嗅了嗅她的秀发，帮她拭去残留在脸上的泪珠。荣灵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也许在这冰天雪地的凌晨，确实需要一个温暖宽厚的臂膀支撑，她无法抗拒的进入他的怀抱。
“好！”大厅里传来汪林的喝彩声，他拼命地拍手鼓掌，打断了这对沉醉中的男女，“铭健，好久都没听你唱歌了，还是这么棒，再来一首嘛！”
郭铭健拉着荣灵的手走到汪林跟前：“我又不是唱给你听的！”
“咱哥俩儿还说这些，见外了不是。干脆你以后没事就来我这儿唱，保准儿会引来一大群小女生的追捧！”
“你付得起钱吗？”
“你又不缺这俩钱儿！就当是义演吧，然后你可以同荣灵联袂出演，就叫‘假面女郎 青蛙王子’情歌对唱会。这样一来，酒吧的生意一定能在雪灾天气中火起来。”汪林说完转向荣灵，“嗨，妹儿，你帮我给他说一下。你要晓得铭健原来是我们学校合唱团的，受过专业训练。跟你一起配唱，那简直就不摆（说）了。哟！你咋个了喃？咋个哭了喃？”
“好了，灵儿，我们甭理他了。咱俩儿回家！”郭铭健护着荣灵向外走去。
“嗨！等等，你们回家？你们回那里的家？你们的关系不至于这么快吧？”
“回我的别墅！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低俗。荣灵——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那个‘室友’。”郭铭健边说边拥着荣灵向厅外走去。
汪林摇头叹道：“唉——搞不醒豁！你们越来越复杂了……”自言自语了几句，才发现两人早已消失踪影。
四
临近除夕，大多数上班族们早已归心似箭，多少都处于无心工作的状态。由于雪灾挡住了南方地区打工者的归家之路，荣灵随即也加入了连夜排队购买高价车票的返乡大军中。最终还是抢购了一张回成都的高价机票。
“荣灵，你真的要回家吗？”是赵海勇久违的电话。
“是的，我想这个春节回成都陪爸妈一起度过。也许，以后陪他们的时间会越来越少。海勇，你能和我一起回成都过春节吗？”
“荣灵，我是很想和你一起回去的，可我现在手中一大摊子事儿得处理。还有我们的新房也面临交房，我也得忙着找装修公司设计图纸，选购些材料什么的……还要策划婚礼的日程安排和预订酒席。唉！你要知道今年是奥运年，结婚的新人太多了，目前各大酒店餐馆、度假村、婚纱影楼都是人满为患，到处都得提前预订。否则啊，这婚就没法结了。”赵海勇又冗长地说了一通。
“既然如此，结个婚干吗要弄得这样复杂，不就是登个记、注个册，就把婚结了吗？何必要去摆大席，搞什么仪式，费钱费时费精力的！”
“我知道你会这么讲，我知道你跟别的女孩不一样，你很务实、很节俭。但我赵海勇再怎么说结个婚也要弄得像模像样的，要不怎么对得起这么漂亮的媳妇呢？太没面子了嘛。好了，你就甭操心了，一切有我呢。”
“好吧，那你就费心了，反正我主张一切从简。”
“你不会生我的气吧，这次我不能陪你回成都看望爸妈，我想好了，等新房装修好后，把他们两老一起接到北京来住。”
“谢谢你，海勇！我替我爸妈谢谢你，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我想他们两老还是习惯在成都的生活。只要我们过得好，老人们就放心了！”
唉！你又来了，我们都快结婚了，快成一家人了，你还这么客气。噢，对了，你的拆迁协议签了吗？
“这事儿我正在处理，本周之内应该没啥问题。”
“我的建议还是选择就地返迁的方式。当然，这房子是你的，最终还得你拿主意。不过，你应当从我们的将来考虑，生活是很现实的。”
“我想我作的决定，你不会怪我的。”
“行了，你处理完这事儿后，给我回个信儿。就这样了，我先挂电话了。”
“好吧。Bye-bye！”两人仍然是这样一对客气的情侣，没有柔情蜜语，没有爱意倾诉，只有平淡琐碎的现实话题。
五
荣灵在周二的下午第二次出现在郭铭健的豪华办公室。处于工作状态中的郭铭健与生活中的他截然不同。一身庄重的深蓝色西装配上一件灰底白细纹的衬衣，只是今天没有领带的束缚。他来回地进出着办公室，快速严厉地发号施令……与荣灵平时所见到的嬉皮笑脸、戏谑不羁的‘讨厌坏男人’不像是同一人。荣灵独坐在他的办公室足足等了一小时。
郭铭健终于在他的座椅上歇了下来，前后摇晃着大班椅对坐在旁边沙发上的荣灵说道：“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协议，你签字了吗？”
“签了！”荣灵站起身来，从文件包里取出协议走到郭铭健办公桌的对面坐下。
郭铭健接过协议，眼睛盯着荣灵：“喔，你好严肃，这协议又不是你的卖身契，它只不过是你的地契为你换来同等价值的东西。”
“我的安置费呢？”
“少不了你的。那，这里还有你的其他补偿费。”郭铭健又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夹放在桌上。
荣灵拿起文件夹打开后，才发现早已被自己忘掉的房屋装修损失费、空调移机费、室内物品折旧费等补偿清单都历历可数。
“你看清楚后，若是没有异议，就签字吧。”郭铭健递了一支笔到荣灵面前。
荣灵并没有接过笔，而是继续翻看着清单：“这份清单可真详细啊。这些补偿金额是你们公司对我的特殊照顾吗？”
“应该说是我个人对你的优待，我买下了你在筒子楼里的所有家具和物品。这些费用是由我个人出资，不会占用公司的拆迁安置专用基金。”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我比较认可你室内的装修风格和装饰物品；至于其他的嘛……”郭铭健停顿了一会儿，深情地望了望荣灵，“就不用问了，我也许是爱屋及乌吧。”
“如果我不接受这样的特殊补偿呢？”
“不管你接受与否，这钱你得拿着，就当我为你‘自己向往已久的事情’出一点力吧。”
荣灵犹豫了一阵，还是潇洒地签上了字。
“这个你拿着。”郭铭健说完走到荣灵跟前将一个信封塞到了她手中，“好了，等会儿我请小黄带你到公司财务室去领取安置费。”
“谢谢了，郭总！”荣灵起身准备离去。
郭铭健急忙用手挡住了她：“嗨，等等，灵儿，今儿领了这么一大笔钱，晚上也不请我吃个饭，一起庆贺庆贺？”
“对不起，我晚上已经约了人。”
“哦，是你的男朋友，那个赵律师？”
“你认识他？”
“我不仅认识而且还看见过他，他是吴谦的同事！凑巧的是，你们买的新房居然是我们开发的楼盘。我现在可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事儿了。”
“郭总，在你的办公室，我们好像不适合谈这样的话题。”
“好吧。行了！我提最后一个问题：你——会不会很快离开瑞麓湖？”
“你已经是第二次提这个问题了。我现在可以明确告诉你，按协议上的约定行事。也就是说，我得住满三个月后离开，我没有必要提前搬走，去承担两个月的额外房租。”
“那我就放心了。快到春节了，你打算怎么过？”
“你好像多了一个问题。”
郭铭健轻笑了一下：“你总是很较真儿！我突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我是说，如果你要留在北京，我们可以一起在别墅里度过；如果你要回老家，那我也只好回老家过了。”
“你回老家？你不是北京人？”
“是的。我跟你一样是‘北漂’。我是山东青岛人，父母现都在老家。我大学是在北京念的，然后到美国去读了研究生，随后回国工作。原先在金融系统，后下海经商，目前从事的是房地产行业。我的年龄比你大六岁，但至今未婚。怎么样，跟我这样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共度春节，没什么不妥的吧？”郭铭健有意识地自报家门。
“跟你一起在别墅里度过，我们俩成什么了？”
“成什么？同是天涯沦落人。正如今年冬天南方地区被大雪围困，素不相识的父老乡亲们，不也凑在火车站、长途汽车站里一起度过吗？又何况我俩儿这种关系。”
“是啊，我有时真的不明白，我俩儿现在是啥关系！”
“灵儿，你干吗这么跟自己过不去？咱俩儿是啥关系，你我都拭目以待。缘起缘灭，情浓情淡，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
荣灵领会到郭铭健的喻义，但此时她还是选择了逃避：“好了，其他的都别说了。今年的春节我早就决定了，准备回老家。”
郭铭健失望地站在办公室中央，双手插入裤袋中：“好吧，时间不早了，你到财务室去吧，晚了今天就取不到钱了。”
荣灵点了点头，从他的身边走过去。郭铭健还是忍不住拉住了她，然后紧紧拥入自己的怀中，在她的耳边轻唤了一声“灵儿”。荣灵的双手也不由得圈住了这个男人的腰，轻闭双眼，下巴贴在他的肩上停留了十几秒。郭铭健在她的面颊上轻吻了一下后放开了手。荣灵面朝着郭铭健退后几步到了门口，温柔地说道：“铭健！祝你春节快乐，心想事成！”
郭铭健点上一支烟，默默地吸着，他没有回应荣灵的祝福，只是不舍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六
荣灵从朗峰公司财务室领取了几张现金支票，核对了一下，金额共计是三十二万元。在这之前荣灵早已将这笔钱合理地按照三等分的比例分配均匀了：第一份无疑地将作为“绿草基金”的经费；第二份作为远在成都的父母的赡养费，毕竟这是姨妈留下的唯一遗产；第三份作为自己与赵海勇的结婚费用。随后，荣灵打开郭铭健给的信封，里面掉出一张字条和一张银行IC卡。字条上留着郭铭健的笔迹：
灵儿：
这种方式不管你是否接受，但却是我的心意，请收下吧，就算是我对你事业的支持！银行卡的密码我已发在你手机上了。
铭健
七
荣灵同成都的父母及亲友们共聚在大年三十的夜晚，春节联欢晚会上传出《千里之外》与《青花瓷》熟悉的旋律，使她百感交集。这时她不由自主地走到窗前，望着已是被礼炮烟花点缀得五彩绚丽的天空，心有感触……她随手拿起一支笔和一张白纸，表达出此刻的心境：
暗语
凝望上空冷色朦胧的月光，泛起盈盈热烈酸楚的泪花。
曾经假装若无其事的我，相遇真实坦言爱恋的你，是否要共浴爱的湖水？
月色中念你，烟雨中等你，只为一个安慰轻抚的拥抱！
表面无动于衷聆听的我，深情款款相对倾诉的你，不经意堕入爱的湖底。
千里外想你，朝夕中唤你，只为一个心醉神迷的热吻！
月色中念你，烟雨中等你，只为一个安慰轻抚的拥抱！
千里外想你，朝夕中唤你，只为一个心醉神迷的热吻！
你我的心不知不觉已沉醉……
当荣灵写完这首诗后，她知道自己这种独特的情感表达方式，赵海勇是无缘领受的，他无法体会其中的浪漫与激情。那这首诗是为谁写的呢？她感到了自己情感的摇摆与犹疑……
当腊月三十夜的钟声敲响十二下后，对于中国人而言真正的新年开始了。荣灵向赵海勇、友人、同事、同学等一一发去了恭贺短信，唯独没有郭铭健，这种故意的省略又是一次逃避，而后她默默地关闭了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