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每每读到这脍炙人口的诗句,不由我想起家乡的芦苇。
芦苇是水的形影不离的恋人呢,哪儿有水,哪儿就有她的倩影。春天,她从湿地里,钻出芦芽,像一根根兽鞭;初夏,她是一位位亭亭玉立的女孩,身穿绿色的靓装,通体芳香,在风媒的怂恿下,倾心于她的水丈夫,频频亲吻,人说夏娃是亚当的一根肋骨,那么芦苇无疑是水的肋骨;中秋,芦花是她漂亮的头饰,此时的芦苇是多情的,你若与她亲密接触,她便会把多情的种子,洒满你一身。你若想揽她入怀,她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芦苇人人喜欢。人们喜欢她的绿色,喜欢她的芳香,喜欢她的坚韧。深秋时节,农户便开始收割芦苇。于是,茅庐上便有障笆,床铺上就有了芦席;晒场上即有了芦帘子,小孩子就有了过家家的家了。
记得那年初夏,懵懂时代的我,就和隔壁邻家的女孩,玩过过家家。她那时,两支小辫儿很顺地垂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像在说话,嘴唇圆而红润,像古代侍女,腰很细,像特为男人抓举而设计的。洞房设在芦苇丛中,我俩用镰刀从两个不同方向,往芦苇丛的中心割,当我们的镰刀碰到一起时,两人是多么的开心。我们在相遇处割出一个较大的空间,用芦苇搭了一个洞房。洞房内其他什么也没有,只有自编的芦席铺在地上,上面还有一个芦苇做的长枕头。我用芦苇编了一顶“桂冠”戴在新娘的头上,又用苇叶缠了一枚戒指套在她的中指上;我也给自己卷了一根芦笛,挽着新娘的手,在芦笛声中,步入洞房。我们学着电影里大人的模样,吮了对方的唇,然后,幸福地躺在芦席上,看绿色的房顶,和从缝隙里偷看我们的太阳的光芒。“长大后,你如果离开这里,我就不理你了……”“我们一起走出芦苇洼好吗?”她笑而不语。
中学毕业后,我离开了芦苇洼,到城里读大学了。她没来送我,听说一个人跑到当年过家家的芦庐旁大哭了一场,不久,便嫁给了村里的一个捕鱼的。她后来对人说,她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爱我,正因为爱,才离开我。我恨她,忘记了我们芦庐的约定。爱是没有任何限制条件的呀,婚姻是不可论证的呀!她亲手打碎了我们心爱的一樽瓷器,她轻率地粉碎了我们憧憬的一枕美梦!初中辍学我没流泪,少年丧父我没流泪,生活上遇到巨大的困难我没流泪,但这一次,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啊。
噢,芦苇只属于水!台湾歌曲《在水一方》响起的时候,我的眼泪化作了思念,化做了永恒的记忆,“我愿顺流而下,寻找她的芳香,无奈道阻水长,她在水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