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劳伦斯·威尔逊说直到博格在新闻媒体上大肆宣泄对这一规定的不满之前，公司董事会对他希望留任的事情毫不知情，也不知道他对这项规定的不满。威尔逊说：“博格想要留任的话不会有什么压力。不过我个人觉得，他到了退休年纪，就应该离开董事会了。”按照威尔逊的说法，先锋公司董事会直到1999年8月向新闻媒体公布完人事变动消息之后才发觉博格的不满。他说：“实际上，博格先和媒体就有关他离任董事会高级主席这件事进行了一番商讨，我们就想这件事怎么能让公众参与讨论呢？如果他真的这么看重这个职位，那就让他留任好了。”于是，1999年9月，先锋公司董事会决定就博格是否继续担任高级主席一事进行投票，但博格最终拒绝了，认为这不过是董事会的象征性举动。消息传出后，对于这位至爱偶像，这位象征先锋形象的老者被自己一手创立的公司扫地出门这件事，许多公司股东表达了巨大的愤慨。在晨星基金调查公司网站的“先锋支持者”论坛上，一些人甚至扬言要反抗。在这个专门针对先锋投资者成立的互联网聊天室里，乔治·福斯特（George Foster）称要对高高在上的先锋公司董事会发起“新一轮抵制行动”。在1999年9月的一篇题目为“如果你们想要挽留博格”的帖子中，福斯特建议公司股东举行全体决议以挽留博格。他在帖子中写道：“既然先锋是全体股东共有的共同基金公司，那么理论上全体股东就可以通过决议的形式推翻（或使董事会放弃）
70岁必须退休的规定，以股东投票方式确定新的规定。”另一位网名为“ntv1940”的投资者跟帖称：“无论和智者（指博格）相处有多难，布里南和先锋董事会都应当意识到，让博格在自己建立的大厦中殉难是个极其错误甚至是毁灭性的决定。在基金业到处充斥着欺诈和背后攻击的今天，博格无疑已成为诚实和正义的化身。”
新闻媒体也被先锋公司的决定激怒了，1999年9月，在一封题为“你们必须让我重建信心”的致先锋公司管理层的公开信中，网上金融站点TheStreet.com的专栏记者布伦达·巴特纳这样写道：“请别急着把这封信丢进废纸堆，我不是你们公司要造反的股东。让我难以理解的是，上周你们对高级主席杰克·博格的羞辱简直如同在他脸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面对他一心想要继续服务的热切希望，你们的回答竟然是把他赶出董事会？而理由居然是他已经到了70岁？得了吧，对博格来说这可不是他退休的时候。你们对这位基金业传奇人物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这是你们的事…你们让我不得不怀疑是否还有必要继续购买你们的服务，因为这显然是一个非常愚蠢的商业决定。实际上，先锋最有价值的资产已经离开，不，准确地说应该是被你们赶出了公司。”10
让事情雪上加霜的是先锋公司公关部发言人布莱恩·马特斯有欠考虑的言论。根据《费城调查者报》（Philadelphia Inquirer）透露，1999年8月，马特斯在先锋支持者论坛中曾这样说道：“如果大家对先锋公司过去3年的表现感到满意，应当感谢的是布里南的出色管理。自从1996年担任公司首席执行官之后，布里南领导的这段时期是先锋公司历史上最辉煌的时期，是超越基金行业所有其他公司的最伟大的时期。”看到这个消息后，争强好胜的博格简直气疯了，决定公开在媒体上表达自己的委屈，他在《费城调查者报》上回应道：“我认为先锋公司的成功应该归因于大牛市、指数基金、我挑选的优秀经理人、公司的管理结构和我兢兢业业付出的使命般的努力，所有这些都是我做的，把功劳推给别人是一种极其反常、令人难以置信和非常不负责任的做法。”
平心而论，博格和马特斯的观点都不对。博格的确为先锋指明了发展方向，但将其付诸实施并推向新高潮的却是布里南和公司员工。这个道理对任何成功的企业都一样，公司总裁或创始人，不管是博格、布里南还是其他人，企图独揽一家大型企业成功的所有功劳显然是一种傲慢自大的行为。例如，尽管博格是一位伟大的创新者，但决定在信息技术方面投入巨资帮助公司走向成功的却是布里南的功劳。对于一个直接向股东销售产品而不是通过经纪人代理的基金公司，通过互联网接触投资者，帮助他们在线买卖股票或查询账户在20世纪90年代是至关重要的企业优势，在这个方面布里南肯定比博格做的要好得多。
其实早在成为公司首席执行官之前，布里南在1995年就曾对《财富》杂志透露过要加强对信息技术的投资和应用。他说：“家庭电脑将逐渐成为新一代的800免费电话，不出几年时间，人们就可以在家用电脑上利用银行转账方式购买先锋公司的基金。我要确保公司投资应用这项非常有竞争力的新科技。”11如果没有布里南对信息技术的投资应用，先锋公司管理高度复杂的机构投资者业务和401k业务肯定会变得困难得多。在布里南领导公司期间，正是这些业务的资产出现了迅猛增长，达到了先锋公司总资产一半的规模。
不过，布里南也不是样样都值得自夸。由于性格沉默寡言，在和博格陷入董事会事件的争执期间，他基本上从不参加公开场合的评论，而是被新闻媒体发现躲在位于科德角的度夏小屋里逃避公众视线。关于这起事件，布里南接受的新闻采访非常少，《机构投资者报》（Institutional Investor）记者哈尔·卢克斯的文章是这样记录他当时的回复的：“…博格还是有些苦恼，先锋公司虽然没有偏离他设定的发展轨道，但他不止一次表示过希望公司能保持小规模。他说：‘我觉得布里南既想要成功之名又想要成功之实，但对我来说公司能否保持个性才是最重要的。’在问及对博格的看法有何评论时，布里南点点头，只说了一句‘我没听说过他这番话’。布里南不承认和博格之间有任何不和，对博格只有赞誉之词。当记者再三追问博格的话反映公司存在战略冲突，抑或是对继任问题的借题发挥时，布里南只回答了一句‘我想是后者吧’。”12
布里南经常表示，他和博格之间的差异更多的是性格上的不同，而非思想方式的不同。从根本上说，他们两人对先锋公司有着相同的价值观和发展期望。在两人为强迫退休一事公开闹翻之前，1999年4月布里南是这样对网络TheStreet.com解释两人的性格差异的：“我们有很多共同价值观，这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只是在表达方式上有所不同，我喜欢埋头做事，而博格喜欢制造争论。”四个月后，得知布里南的表态后（1999年8月12日），博格的回应是：“我成立了这家公司，而不是到处制造争论。”13
尽管博格说不明白为什么布里南不和他讲话，但既然能让沉默寡言的布里南彻底放弃交流，看起来应该是博格什么地方做得非常过分。实际上，如果细究起来，是博格首先在媒体上的大鸣大放让整个事情陷入了僵局。后来的事情更是闹得无法收拾，博格把自己失去董事会高级主席身份一事拿出来炒得沸沸扬扬，后来又表示坚定支持在所有共同基金董事会之外设立独立主席职位。虽然当时他的出发点看起来没什么不对，毕竟给公司创始人一次例外机会不是什么大事，但他的错误之处在于表达不满的方式太过火。按照布里南缄默隐忍的性格，博格通过媒体公开诋毁自己的做法肯定是非常伤人和难以原谅的。显然，作为公众眼中的圣者，博格此举为自己争取了极不公平的巨大优势，这让布里南无论如何都无法为自己辩解清楚，于是只好选择了闭口不谈。
当时，博格的一位朋友（限于问题敏感要求匿名出现）觉得博格对布里南的做法非常过分，他告诉我：“我对博格说布里南那段时间的表现没那么糟糕，他对我的建议表示感谢，但最后并没有接受我的建议。他喜欢周旋于记者和媒体中，把离开董事会的事炒得比天还大，这件事给他造成很大的压力，董事会也成了他眼中的恶势力。布里南很讨厌把两人的争斗拿来公开讨论，在媒体看来他已经成了迫害博格的恶棍。可以说，是博格的意气用事让这起纷争演化成了私人恩怨，其实这件事本来完全可以进行调解的。我这么说并不表示站在布里南这边，而是站在公司董事和全体员工的立场来看这个问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