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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午,学生快放学的时节,树生家杂货店的吴先生进了一次城。他办完其它事情之后,来到一小学校的门口,接上掌柜的儿子树生,又让树生叫出了先生冯世强,将一封信给了他,说了一句话后,便领着树生离去。冯世强回到校内房里拆开信一看,是东拐乡地下党,近日领导群众要进行一次抗粮、抗兵、抗捐的三抗活动,组织上要求让城关支部给予配合。作为城关支部负责人的冯世强,立即回家做了点饭同父亲吃了,就去通知支部成员,到预定的地点山西会馆去开会,会上讨论了配合农村抗粮、抗款、抗丁三抗活动的事情。最后商定,刻蜡板、印传单和发传单,先让城区内外的人们都知道,目前的国民政府,为了挽救自己的危亡,扩大征兵、抓丁和任意增派钱粮、税捐之事,是他们所进行的国内战争,一连串失败后的最后挣扎,并确定三抗斗争一旦开始,立即张贴标语,组织游行,进行声援。
两天之后,有农民被县警押进城里,接着,有一队警察和宪兵迅速开出城去。下午乡下来人说,东拐乡约六十多人的游击队,伏击了前往弹压群众三抗活动的兵警,于是一夜之间,城里街道出现了许多标语,传单到处都是,而且粮市上开始无粮出售。接着又传来城内粮仓空了,要打仗了,粮店没粮了。接着一下子街上就乱了,有粮没粮的人都跑到粮店去买粮,有的跑到里城的粮仓去看,发现了一个大粮仓真的空了。接着有不少人向粮仓拥去,为了防止出现劫仓抢粮,县府又急派了兵丁,驱赶向粮仓聚集的人群。到了上午十一时左右,师范学校和中学师生的游行队伍上了街,冯世强和几个小学的师生,也加入到游行队伍中,向政府门前移动,许多市民也相随而行,师生们手里举着小旗子,在冯世强的带领下,嘴里喊着:
“坚决支持农民的三抗斗争!”
“取消苛捐杂税!”
“释放被扣押农友!”
“坚决要求县府开仓放粮!”
“我们要粮食!我们要活命!”
县府门前一时之间,军警排成一列持枪拦阻,但是人越来越多。街道上人头攒动传单飘飞,有的喊,要县长出来答话。衙门里出来了人,解释了一番无济于事,人们不肯散去。县长终于走了出来,要求大家静一静,随即说道:“城民们,大家都知道,目前国家战事频繁,形势紧张。加上这两年的粮食入库有限,我们正在调济,只是这种合众闹事,有违治安……”
有人高声打断县长的说话,喊道:“我们不听训话,我们要求放人、放粮和停止抓兵。”“调济是假,调运走粮食足真,我们要粮食不要饥饿!”接着人群里附合之声乱吼。这时一个人从县府出来,急急走到县长跟前,凑近县长耳旁,不知说了些什么,县长一怔,然后抬起头对面前的民众说道:“城民们,请大家回去不要上街,我答应大家的要求,放人,壮丁的事,仍按户摊派,另外我们立即调济粮食,明天让粮行开市,但要集中买卖,保证急需。”人群里又有人喊道:“现在就放人!”“撤回弹压百姓的兵警!”下面有人合着声喊。县长转身向从人咕哝了几句,不一会儿,被关押的人放出来了,人们开始散开了。
原来县长刚接到的消息是城周围六、七个乡,响应东拐乡的三抗斗争,都动起来了,而且已经和地方上的乡丁、保丁发生了冲突,县长不得不作出让步。但是没等天黑,冯世强接到了县府内的自己人报信说:“你已暴露身份,晚上可能有抓捕行动。”与此同时,组织上也通知他赶快离开,说晚上城南街的杂货店,吴先生那里有人接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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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引冯世强的人,名叫张宝,此人胆大心细,他在武工队里时,为了打掉西乡民团头子和他的儿子及其几十个人的自卫队,对我边区和地下党的监视活动,曾经带了七个人对其进行夜袭。他把人带到地方后,安排了两个人,持枪封锁了礁堡里的自卫队,另外五个人只拿着三杆枪,直奔民团头子儿子的在村里的住宅,抓住了这个当地农民最恨的地主恶霸,缴了他的枪,吓得他的老婆跪在炕上磕头求饶。然后,他们又跋涉一百四十里路,在路上遭遇了两次敌人的骑兵巡逻队,赶天亮回到了自己的住地。接着,又捕获了他的民团头子父亲,不仅教训了作恶多端的父子两人,还用这父子两人换回了、被保安团抓去的一个武工队员和一些枪械子弹。从那以后,民团头子和他的儿子蔫了下去。再不那么嚣张了。这次他进城侦察,顺便接受了地下党要求他办的这件事。
冯世强在苏瑞走后,不长时间就接任了学校里训导主任的职务,不久又接任了县童子军团长。他主持训导工作后,以对学生的训育督导为主,很少体罚责打学生,学生倒是听话得多了。对于县童子军团,他很感兴趣,因为童子军编制,均在各校设立,要求着装一致,从帽子到衣服均为黄绿色,脖子上系黑领带,夏天男生穿短裤,女生穿黑颜色短裙。童子军团编制分中队、小队,干部佩戴标志。训导方针为“忠孝仁爱,正义和平,礼义廉耻”,每周上课两节,课外进行军事训练,训练项目有操练、爬山、野营、救伤、通讯,和战地服务、抬担架等。训练工具有棍子和绳子,其训练活动对提高少年儿童的团队精神,融公性、吃苦性都有好处,而且训导方针也体现了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核心,所以他觉得挺有意思,也愿意干。但是在他担任这两项工作后,三青团动员他入团。由于三青团组织在于效忠蒋介石,为国民党的政治路线服务,且三青团部已与国民党县党部合并,他甚为反感。但是为了便利于工作,经过请示地下党县委同意,他加入了三青团,并参与了其中的活动。在每年“五一”纪念活动和庆祝蒋介石寿辰时,三青团总要印发传单,书写和张贴传单,以及进行演讲活动。冯世强便利用自己的合法身份,同时印发地下党的宣传资料、传单和标语,同时进行散发张贴,一时间引起县党部方面的惊慌,便组织进行清查。特别是在这次区委组织动员和支持的三抗活动中,他们的聚会地点被CC派们跟踪、暗查发现,他便被盯上了。接着县城的学生和市民们上街的抗议活动,他义积极参与带头呼喊口号,他们把对他以往的怀疑联系起来后便下了手。
冯世强很快处理了,自己手头的一些文件材料,并让一位学生给兰静宜送去了一封信,就匆匆赶回家中。他给父亲说了他要到别处去一些时间,他走了后,让三伯母和喜子来招呼几日,他会给三伯母说好的,便给父亲留了钱,没等天黑出了城。他来到城外,到杂货店见过吴先生和张宝同志之后,又去找三伯母。
冯世强的三伯母房东奶奶,与冯四爷家分开另过后,便渐渐生分起来,特别是房东奶奶的小女儿慧慧死了之后,他们的关系冷过一段时间,后来侄儿冯世强常来走动,年节时间又孝敬不断,亲房关系得到了改善。冯世强结婚时,三伯母还参加了冯世强的婚礼,并为冯家小辈儿中出了个先生高兴。所以,冯世强进门见了三伯母,说了他有事要到别处去,想让喜子招呼几日他爹的话,老人一听,满口答应,还说:“你这兄弟喜子是个靠不住的人,如今有贵喜,我让她多去照看就是,你放心,就是隔家邻居也相互帮忙哩,何况你爹是喜子他爹的亲叔叔哩。”两人正说着,吴先生走来叫了冯世强出去,刚出门,就听见院外传来敞门声,声音有点儿急和乱。吴先生说:“这声音不对,也可能你来之前被人注意上了,快和张宝同志从后面走吧。”随即返身去拿来一根绳子,和从屋里出来的张宝同志朝后院走去。
院子的最后面是低矮的土墙,土墙上有几个豁口,墙外是两丈多高的土崖。吴先生将绳子的一头,绕在了旁边的短墙上,自己拉住绳头,把另一端从墙后的土崖放了下去,让另一人抓住绳子,脚蹬在土崖上先下去,接着让冯世强也抓住绳子溜了下去,然后他很快收了绳子放下,返身朝前院而来。这时敲门的兵警已进入院内,打着手电筒到处寻找,说是抓共党分子。几个警察听见里院有脚步声,两支手电筒的光刷地照了过去,接着“谁?干什么的?站住!”随着吆喝声,吴先生被围了起来。一个领头的警察走近,看了看吴先生,然后对几个同伙说道:“去啊,都站在这里干什么,到后院给我搜查去!”接着对身旁的一个警察说:“麻子你留下。”一个叫麻子的警察留了下来,陪着领头儿的盘问吴先生,其他的三个都去了后院。
不一会儿,进去的三个警察走了出来,一个走到头儿跟前,两脚一碰喊道:“报告,后院墙角发现一盘绳子。”另一个接道:“后墙豁口处有塌土。”
被叫作头儿的,对说塌土的那个警察说:“走,去看看。”才跨出一步,又转身向站在一边的警察说:“你们三个在这里,不要让人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