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垂钓者无以计数,然能钓出名堂,钓出盛誉,钓出千古佳话者,无有出姜太公和严子陵其右者。姜太公于渭水直勾垂钓,最终钓住了周文王,由此也钓起了周朝八百年的一统江山。严子陵持竿于山清水秀的富春江畔,清心寡欲,不为名利所动,钓起了一世清名,万古流芳。此二位垂钓者均令人敬仰和垂范。
当我站在严子陵钓台前时,我不得不赞叹和敬佩严翁的境界和眼光。这群山环抱、山峦叠翠、江水淼淼、水波潋滟的所在,真是垂钓的好去处。我去的那天,正巧是台风“梅花”欲奔袭浙江的前一天。天空中走马云挤挤挨挨,天气时雨时晴,阳光时有时无,游船行驶在富春江“小三峡”上,但见群山纱巾遮颜,江水鳞鳞泛波,隐有缥缈之感,恍若梦境。
船靠钓台,首先夺人眼目的是沙孟海所书的“严子陵钓台,天下第一观”的巨大照壁。码头的正面有一石碑,正书“严子陵钓台”,背书“山高水长”,为赵朴初和沙孟海挥毫。钓台上有一个碑廊。据导游介绍,历代有不少文化名人来过钓台,如李白、范仲淹、陆游、康有为、郭沫若、巴金等等,据统计,从南北朝到清朝有1000多名诗人、文学家来过此地,并留下了2000多篇诗文。在碑廊,我看到了郁达夫的散文《钓台的春昼》。这篇作于上世纪30年代的散文和《故都的秋》一样,也抒发了作者对当时现实的不满和心系民众的情怀,字里行间渗透出“三分天下二分之,四海何人吊国殇”的哀叹。
转过碑廊,就进入了严先生祠堂。正面是高大的严子陵雕像。严翁正襟危坐,长须飘拂,目光沉静内敛,一派潜心静气、宁静致远的气概。严子陵名严光,东汉初年隐士。少时曾与汉光武帝刘秀同学,刘秀即位后曾多次诚邀严子陵辅佐他治理天下,但严子陵无意仕途,不为高官荣华所动,多次拒绝,隐居富春江以耕种、垂钓为生。祠堂的东壁有范仲淹的《严先生祠堂记》,其中“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四句,几乎是一锤定音,让人们提起严子陵便自然想到“高风亮节”。
对于严子陵的举动,世人并非都是仰慕、赞叹的。有人说,刘秀刚刚光复江山,急需人才,严子陵是个人才就该报效国家,“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不该为了给自己赚得个清高的虚名而摆谱、搭架子。“渭水钓利,桐江钓誉”,就是富有代表性的一说。曾帮助朱元璋打江山的刘伯温在《钓台》一诗中有“不是云台兴帝业,桐江无用一丝风”两句,说的就是没有光武中兴汉室,哪来桐江之畔的安宁,世道不宁,你严子陵能有这样悠闲耕种,静心垂钓的好去处吗?所以便有如此试问:“钓鱼?钓誉?”
世上之事历来见仁见智,评说由人。有才之人在朝,如能匡扶社稷,治国平天下,对苍生百姓何尝不是福音。但如果无意朝政,隐居山野,采菊东篱,自得其乐,他人也未必能强求。在钓台游览期间,总能听到游人仰慕、崇尚严子陵垂钓之举,大有投身其间之意。然,一个人要淡泊名利,无意富贵,不是凭一句话一时的冲动就能做到的。从这个意义上讲,严子陵能摆脱名利地位、荣华富贵,安于耕种垂钓,又何尝不是一种至高境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