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的元旦,我终于踏进了上海鲁迅公园。“终于”,用这个词似乎有点夸张和沉重,但它却是我那时刻心情最真实的写照。许多年来,有许多次到过上海,也许多次萌生过去瞻仰一下鲁迅墓地的念头。然而,终因来去匆促或是有事羁绊而未能如愿。
天气有点冷,风打在脸上有凛冽之感,但阳光却很善解人意,比较热烈。公园的背风朝阳处有好几拨自拉自唱的老年人。他们的歌喉洪亮动人,神色也是专注投入,给萧瑟的寒冬平添了些许的春色和暖意。循着公园的小径,我找到了鲁迅先生的墓地。
墓地呈长方形,格局开阔疏朗,两边植着葳蕤的苍松翠柏,中间是一个封闭式的大草坪,草坪的中央矗立着鲁迅先生的铜像,基座上镌刻着“1881-1936”——先生的生卒年份。先生端坐在藤椅上,左手执书,右手搁在扶手上,神色凝重而坚毅。“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鲁迅先生忧国忧民、不屈不挠的精神意志在此得到极致的张扬和展示。想起鲁迅先生永远都在探求、搏击、奋进,“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的一生,不由得让我肃然起敬。在先生的铜像前,我留下了定格的一瞬。
缓缓步入鲁迅先生的墓地。公园里人很多,但墓地前却很清静,少有游人。是的,这里应该是个庄严、肃穆的处所,这里睡着一个伟人,睡着一个“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为国“彷徨”,为民“呐喊”而操劳过度的勇士。他把毕生的精力都献给了民族,无愧于“民族魂”这震撼人心的赞誉。他太累了,他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觉。
鲁迅先生的墓地占地1600平方米,全部由细密坚实的花岗岩构筑,朴素、庄严,又厚重、大气,先生的灵柩就静卧其中。墓穴的后面是一块照壁式的大墓碑,高5米多,宽10米多,镌刻着毛泽东手书的“鲁迅先生之墓”六个金字。在周围苍松、翠柏的掩映下,墓地更显庄严、肃穆。在墓前的栏杆上,躺着一束小白花,花还很鲜艳,花蕊和叶间还沾着盈盈的水珠。可以想见,在我到来之前刚有人来拜谒过先生。我没有花,也没有任何可以祭奠先生的物什。突然想起,先生是抽烟的,我点燃一支烟,跨过栏杆,虔诚地把烟插在灵柩的石缝间,然后深深地鞠上一躬,让飘飘袅袅的香烟寄托我对先生的哀思。
拜谒完鲁迅墓,我又走进了鲁迅纪念馆。纪念馆就在公园内,建筑不高,就两层,传统的中国建筑风格,乌瓦白墙,有高耸的马头墙。一层为“朝华文库”、报告厅,二层是鲁迅生平陈列馆。陈列分为“新文学开山”“新人造就者”“文化播火人”“精神界战士”“华夏民族魂”五个专题,集中展示了鲁迅先生从求学到弃医从文,再到用犀利的笔唤醒国人,反抗强权,坚持社会正义的硬骨头精神。在纪念馆里,可以看到鲁迅先生的石膏遗容,其所著的诗和小说的手稿,还有当年发表有鲁迅先生作品的《小说月报》《新青年》《申报》等的原件。在影视厅,循环播放着当年鲁迅先生逝世时,社会各界近万人为先生送殡、治丧的影像。
我找到山阴路132弄9号已是正午,弄口赫然悬着“鲁迅故居”的牌子。这是一幢旧式的三层红砖小楼,并排可住9户人家,鲁迅先生当初就住在最里面的9号院。因为已是午间,是故居闭馆的时候,我只能在外面细细地看一下这座小院。院子很小,但很精致、整洁。青砖铺地,有一个小花圃,栽有一株石榴树。屋门是棕红色带玻璃方格的木质门,看上去格外的沉静、古朴。这是鲁迅先生生前最后的居所。先生从1933年搬过来居住,直到1936年10月19日去世,就在这座三层楼的寓所里,他撰写了《准风月谈》《且介亭杂文》等杂文集,翻译了《死魂灵》《俄罗斯的童话》等多部外国文学作品,也曾经掩护过瞿秋白、冯雪峰等共产党人。据介绍,故居按照鲁迅先生生前居住的情景复原,镜台上的闹钟指针停在5时25分——这是先生告别这个世界的最后时刻。还是再在故居前定个格吧,虽然我没有能进去瞻仰,但仍算是了却了我的心愿。
离开鲁迅故居出来,我立即汇入了浩浩人流。在元旦这个假日,无论行人还是商家都沉浸在喜庆的氛围中,生活总是以它自己的节奏与轨迹演绎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我想起了一句话:“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臧克家说得精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