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他来到这里，
没有痛苦，他脸上的皱纹已抹平，
像泥雕。远去的山脉依旧
把头伸进水里。他茫然望着水，
不知过去的波涛流到哪里去了。
他在一天早上醒来，城市的春天
过去了一大半。眼前是红得发紫、
青得滴翠的盆栽植物。耳中的太阳
崩落。世界的颜色由纯蓝转为
苍灰，阴霾近看是无，远看却堆积
如棉絮，塞住山坳、池塘
与楼廓。不辩春秋，不辩夜与昼。
神的春天，只在儿童的蜡笔里了。
万物各有味道。土地的味道，
铁锈的味道，水泥和沥青的味道。
各色各样的人，发出不同的体臭。
他们的脸因为长久的压抑
而变得丑陋。不知道该如何诉说，
向谁诉说，在被生活践踏之后，
神经质地东张西望。而那个
不再是神的人像条狗，从他们身边
匆匆走过。
这被呼吸着的喧嚣的空气
使这个人透不过气。他的肺还有待
进化。他的四肢瘫软无力。
滂沱的大雨打在城市赤裸的屋顶上
（像一群深夜的窃贼
撬动着窗户），它们不认识这个神，
在他走下楼梯
前往街道时，也用冷雨去浇他的背。
云朵在他呼吸时也不再涌动。
星星在远处看着他，仿佛看着一块
天际的石头。而他也知道，
他在大地上的工作，已毫无可能，
毫无用处。像皮影艺人藏起
发黄的纸片，他从人们的头脑里
收回那些曾经有过的有关神的记忆。
2010.4.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