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她,仿佛浮在冰冷的海水中,又仿佛浮在半空中突然坠落,那来自心灵的恐惧感化作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着她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
床上的女子如扇的睫毛轻颤,她缓缓睁开眼,失焦的眸里恒古无波,不喜不悲,如同死人。她曲腰抱着膝盖,身体僵硬如同一只死了很久的猫。
这么大的一场火怎么还不烧死她啊……
难道博生还没放弃,还在找她丢失的半块玉佩吗?因为有利用价值才救自己一命?那个和她长得一样的公主呢,死了?
她都自身难保了,还管什么公主。她自嘲道。
感觉手臂有点麻,她转身换了个姿势,窗口倾斜的阳光让她的眼睛稍有不适,她下意识抬手盖在眼睛上。
她记得这木屋好像没有窗户的吧……
左手上传来一阵刺痛唤醒鹤南飞的沉思,她本来浑浊的思绪瞬间凝固。
十指完完整整在她手上,一只没也有少,干裂粗糙的掌心上面一颗颗红彤彤的疙瘩格外难看,那应该是被热水烫伤的。她的手蜡黄,手背上有两个小洞,那像是……蛇咬的?
她身上的血液若如从血管里逆流出她的身体,如同刹那被冰冷得刺骨入髓的海水淹没,毫无血色的脸霎时变得青白。
直到额头捂上一只微凉的手,她惊得身体一抖,只觉得身体不是由她控制,仿佛有人在她身后用线缠着她的脖子,粗鲁地把它拉起,差点就扯断了。
那只手的主人对她微微一笑,带着许小担忧,“怎么,蛇又没毒,被咬了口吓傻是不是?”
那个女子大概15岁左右,她的头发枯黄分叉,皮肤暗黄无色,五官粗犷,像个男孩,她的声音却极其动听温柔,显得矛盾。
她的身穿和她肤色相近的粗布衣,远看就像个麻袋,显得更难看了。加上她的身材平平,如果不是她脑袋后面那根马尾的话,简直就是个男孩。
就连她的名字也显示出男孩子气概。
三佰……
鹤南飞默念她的名字。
这张不美的脸,在鹤南飞的脑海里永远都不能忘记。
即使,她早已经死了。
那年大胡与东昭开战,大胡军不够粮草,朝廷不顾民意加税,更有官兵在村里肆意抢夺,百姓民不聊生,纷纷逃难。
她随难民逃难到长安,无处可去,跟着难民在路边乞丐,后竟然被拐子佬卖去妓院。在那里,虽有屋檐遮头避雨,三餐温饱不成问题,却是她出生以来最难熬的日子,因为在那没有地位,没有尊严,如同一只要看主人脸色的狗,被打被罚是家常便饭。
那段日子,和她最好的就是三佰,可能是因为都最低等的奴才,长得也丑的关系,两人惺惺相惜。因为三佰年长自己几岁,对自己就像姐姐那样照顾。后来她被博生赎身后,她本是想回来帮她赎身,可那时听说已经被一个老头子买回去当小妾,是怀孕后死于血崩的。
见她还是一副神游的模样,三佰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要是没事就赶紧起来,等下崔管事来了,看到你在偷懒又免不了被骂了。我是趁着出恭时偷偷回来瞧瞧你的,你没事我就回去了,你也快点来厨房,知道没?”
鹤南飞想起来了,那年东昭国将大胡打得乱花流水,三皇子战胜而归,皇宫为这位天之骄子举行洗尘宴,那日早上一位嘴刁的恩客点明要吃蛇羹,她记得那时与千魅坊有来往的商贩居然把有毒的蛇放进去鱼目混珠,一个婢女不小心把蛇笼踢倒,咬死了好几个丫头。
她也被咬了一口,不过她命大,咬她的是条没毒的蛇,可她还是被吓晕。那日因为死了几丫头,人手不够,她就被派去端菜到前院,于是那****就遇见了博生。
想起那个人,鹤南飞体内的血液翻滚,躁动着,胸口仿佛被人插了一刀,连呼吸都觉得痛!
她一直以为那是她人生的转折点,不料却是她噩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