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林暗自思忖,反正我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这一番要除去邱、阎、毕三人,固然是千难万险,但我却也是万死不辞。如今我们首先要将狮子山上下来的探子查获,于是说道:“衙役明着不查了,上街巡逻还照常,王姑娘你们三人却要加紧查访。让探子觉得县衙不查了,胆子就会大了,出来活动了,就容易发现他们了。”接着又对李宝说:“夜间岗哨和巡逻的要注意,要防备狮子山下来人劫狱救走同伙。”
“是,老爷,监狱前我再增派一处暗哨,防止出现类似上次的那次倭寇来偷袭的情况。”李宝答应着。
王姑娘又说道:“老爷,我们还上街,我怀疑在县城里是不是有狮子山的窝点,他们一来就藏起来了,他们不出面,叫县城里的人,或者是有身份的人出面?这几天县衙门里来没来什么人问这方面的事?”
“呀。”在二堂的人听了王姑娘的话,都大吃一惊。如果真是如此,那事情就复杂了,要找的不仅仅是山上来的探子,还要找这个窝点,找这个坐探。他的害处之大,可想而知了!大家之所以觉得紧张,因为王兰的想法无疑是有道理的,狮子山贼寇横行这么多年,各个县城内自然是有他们的窝点。
李士林想了一会,他说:“这个事不是没有可能,我们抓住的探子曾说过,我们抗倭,攻打毕家庄的事他们大王都知道。当时没有引起注意,还以为是他们下山探知的,现在看来这事就合理了。窝点一定有,但是在谁家?是谁?这就需要我们去探访了。既然敌暗我明,索性咱们以不变应万变,多加防范,且暗中留心查访,只要狐狸露出尾巴,我们就能把它抓住!”
“老爷,那我们还要不要上街查访了?”王兰问。
“要查,要好好查。现在看来,山上来人不一定是一伙,坐探是极其秘密的,应该有专人负责其事,别的探子不知道,只有山大王或者军师极少数人知道。我们现在是先抓小的、笨的,然后再抓隐藏深的、大的。我们的机密他们探不去,但我想利用探子传递假消息,像以前利用毕小青一样,也好把狮子山的强盗弄个颠三倒四,疲于奔命,让他们作出错误决定,而且是一错再错,希望我们可以如破毕家庄一样最后轻松攻破山寨,捉拿毕元归案。我们对州衙门、对京海县的百姓都能交待得过去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望一眼窗外这艳阳高照、红紫芳菲的美景,李士林想到自己一介书生,科考失意,只不过是一腔义愤却得如此造化,如今只觉得离完成使命越来越近,他哪里想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前面的路,为国为民的路,剿灭强贼,除盐霸、渔霸,这京海县内的事且够他忙的,而京海县外风起云涌,各地占山为王者少吗?流寇少吗?蠢蠢欲动的倭寇,他们对大明沿海的袭扰不仅没有减少,还酝酿着更大的行动,辽东半岛那里一个叫建州女真的民族正在日益强大,京海县虽是小县,李士林弄出的动静虽不算大,却也足以上达圣听了,因为把持朝政的闲人也好、奸贼也罢,他们都需要能够带兵打仗的家伙,这些都是后话,以廉颇为榜样,“常喜来”还有四十年好奋斗,但像他这一位县爷,本就非常理可以揣度,士林一出,天下震动,非仙非魔,敢问河山!
听了县爷的吩咐,王姑娘三人又上街了,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转圈,看似漫无边际,实则是在观察着每一个行人。又转了两天,还是不见探子的任何蛛丝马迹。王姑娘三人都有点泄气了,县衙的所有人都认为狮子山不敢派探子来了。唯独县太爷不相信,他对王姑娘三人说:“探子必来,山大王必须知道我们是否攻山,何时攻山,他要采取相应的措施,反制我们这个对头,消除祸患。这些事弄不明白,他们是不会罢休的。查,必须好好查,不查出探子来绝不罢休。”
听着县太爷的话,王姑娘暗下决心要坚决查出探子。可却头绪茫茫,从那里着手呢?原来的法子不行了吗,那还有什么法子?三人都是一脸的愁云。
原来,这两个探子一进城,就看见衙役们查旅店、妓院。他二人估计是冲着他二人来的,旅店不能去,妓院更不能去,得躲着他们点。可怎么存身呢?怎么上街呢?恰好他二人都是苦出身,当过乞丐,要过饭,化装成要饭的花子那可不费劲。临来时,也这么想过,拿来了破衣服。“咳,要想不被抓住,就再当一回乞丐吧。”于是,他二人出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换上破衣服,滚了一身的土,把脸,手抹上黑,倒真像个要饭的,二人相视大笑,重又进城。这招真灵,不管是官兵,还是衙役,都不正眼看他俩人,任凭他二人在大街上走。因为街上的乞丐一帮一伙,很多,他们混在其中,跟着走,谁能辨出真假?为能探听到消息,他二人总是去大的饭店去要饭,捡剩饭剩菜吃,有时吃着都觉得恶心,但也得强忍着。有的饭店一见乞丐进来就往外哄,甚至连打带骂,他们可受了不少的苦,挨了不少的打骂。可他二人知道,你若受不了这个,怎么真像个乞丐呢?越是大一点的饭店,特别是县衙附近的饭店,他们越是要去。因为这样的饭店,县衙的人,官场上的人,有钱人才去。听他们的酒后真言,就能得到消息。一天中午,在县衙附近的一家饭店里,几个衙役也在吃饭,他二人就想凑上去听他们说话,但衙役嫌他二人身上有味,就踢他两人,叫他二出去。这两探子平时最恨衙役,此时挨打,真是忍无可忍,忘了此时的身份,就与衙役理论。衙役哪里容得叫花子,几人拔出刀来要杀要砍,惹得饭店里的食客都起来看。他二人才清醒过来,连滚带爬地逃走了,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后悔不迭。
这几天,虽然受了不少的苦,也听到了一些消息。就是县衙门正在做准备,一但准备好了,就出兵攻山破寨,还有可能请李海平帮忙。狮子山被抓的人都关在大牢,没有受到打板子过堂等刑罚,也没判刑。他们觉得收获不小。但山大王给他们二人的任务是探听县衙门出兵攻山的确切时间,没有这个消息就没法向山大王交代。可这个消息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它应是县衙门的最高机密,一般人是不知道的。要想探听到这个消息,得有内线,可二人在衙门里谁也不认识,这就难了。他二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个好办法,结交不上县衙内部的人,暂时只有还用老办法就是出耳朵听,找机会接触县衙的人,但这是个慢功夫,不是说办就能办到的。他二人商量着,确定下步作法,但还记着山大王的额外的任务,就是给押寨夫人买衣料的事,这个事不办也不行。但这几天光顾探听消息了,也没注意绸缎庄在那条街上,再出去要注意找一找,回去时也好去买。
一天下午,他二人从饭店吃点剩饭出来,在街上正走着,听到了吆喝声:“快来买呀,都是新来的货,价格又低,多买还给打折。”
“什么呀?”他们问着,抬头一看才知道,这不就是我们要找的绸缎庄吗?黑底金字的大牌匾,高高挂在屋檐上,上面五个柳体大字写得相当有功夫:高记绸缎庄。往里面看,有很多穿绸着缎的红男绿女在看着各种货色。
价格低,还给打折,他二人听了心动:打折之后,我们两人也能赚点辛苦钱,买吧,走过去就没有这个机会了。他们忘了自己的身份与打扮了,却没考虑这样是否会坏了大事。
他二人一进店门,店员们一看进来两个叫花子,不由他们说什么,就往外哄:“这里不是饭店,没吃的,快到别处去要。”
这两个探子也受了六七天的气了,真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想平时,手持柳叶刀,到那个百姓家里抢东西,谁敢说半个不字!如今怀里揣着银子,真来买东西,却遭人往外哄,真是岂有此理?他们二人气愤已极,大声说道:“大爷要买东西,你们凭什么往外哄人。”
但店里的伙计就是不相信两个花子来买绸缎,拿起棍子,扫把就打。两个探子接住棍子扫把,与店里的伙计争持起来,还叫着:“你们也太不像样子了,有这样对待顾主的吗,真是狗眼看人低。”
这一下,吸引了好多人围观,人们议论纷纷:“两个花子进了绸缎庄,真是个新鲜事。”
“就是一般百姓,也进不了这绸缎庄啊。”
“穿着绫罗绸缎去要饭,那咱们这可就多了一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