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五里,州衙门的队伍已在眼前,李士林急忙下轿,走在迎接队伍前头,师爷与李班头站在李士林身边,一左一右。李宝整顿好队伍,站在大路的一侧,三百来人,排成两路纵队,有八十余步远,甚是整齐威武。
王校尉一马当先,带着一百人在前边给知州老爷开路,马雄壮,显得人也威风八面(春秋时期齐国宰相晏子的马车夫那也是相当威武),知州王为重坐着八抬大轿在后,轿后是诸位骑马的属官,再后面是亲兵卫队一百人。
队伍行进间,王校尉已来到李士林面前,他跳下马来,一抱拳,开口足显州衙门的威风:“常爷,小心着,你的案子若有假,犯人要翻供,都够你受的。”一转身,挥手叫自己的队伍继续往前走。然后又拍拍李宝的肩头说道:“好小子,你的队伍越来越整齐了。”
知州王为重的大轿来到李士林面前停下了,李士林急忙跑到轿前,跪在地上说道:“王大人,下官迎接来迟,还请恕罪。”
知州王为重跨出轿来说道:“贵县快快起来,你屡破大案要案,治绩突出前途无量啊,兄弟也沾你光了。只是案情重大,我不得不来,还望贵县体量啊。”
李士林这才有机会面见自己的顶头上司:年龄在五十岁左右,身材高大,微微发福的官体,面色红润,衬着一双大眼睛显得炯炯有神,好个一表人才,急忙应道:“大人百忙之中,能来京海小县,是下官的荣耀,快请进城吧。”
“这是你的兵,好威武整齐啊!屡建奇功的一支劲旅,好!好!”知州王为重一看这支队伍都是年轻人,各个血气方刚,很是喜欢,禁不住夸奖几句。
王校尉在旁,一听知州夸赞京海县衙的兵就不爱听了。忙说:“大人,他们的头是我的师侄,他们的事我没少操心。”呵呵,这是来摘果子的,忙着往自己脸上贴金。
“哦,你的师侄?我看看谁是?”王为重来了兴趣。
李宝一听忙跪下说道:“知州老爷,小人便是。”
知州王为重忙说:“快起来,快起来,好一个黑小子,你的这把刀可不轻啊。”看看王校尉的大刀,比李宝的得轻一半。他想:但看兵器,这么重的家伙,毕元和倭寇中人恐怕也没人使得,论武艺谁能是他的对手?能不打胜仗吗?这个常喜来,他怎么得到了这么好个武将,真是馋死我了。这王校尉,就是自己的本家侄儿,不好不多加栽培,若是换个人,早不用他了。于是他拍拍李宝的肩头说道:“好好干吧,有你建功立业的时候,走,我们进城。”这话里的话李宝是没听出来,也没引起诸人的重视。
王知州的大轿在前,李士林的小轿在后,在州、县两级士兵的保护下,进了县城。知州衙门的卫队在二堂周围布下了几十人的岗哨。
在二堂坐定后,王姑娘捧上茶来。
喝着茶,王为重就犯疑:这县衙门还招姑娘干什么,是杂工吗?还是乱七八糟的人?那怎么还带着宝剑?就问李士林:“这姑娘是怎么回事?”
李士林回答道:“我新招的兵,姑娘一共三个,都是练武之人,现在,她们各带三十个兵,打仗屡建齐功,这次所破吴桂子杀人、抢劫,及放火烧毁妓院的大案,三个姑娘更是立了首功,是她们发现了凶徒的住处,才将吴桂子抓获的。”
“哦,姑娘叫什么名字?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师从何门?”知州大人又来了兴趣,他想:我也就是一年没来,变化怎么这么大!
王姑娘答道:“家父王为帮,我叫王兰,师傅姓长孙。”
“什么?王为帮?我有一个本家大哥叫王为帮,在队伍中作过小军官,算起来今年六十三岁了。”知州王为重说道。
“敢问老爷叫什么名字?老家何处?”王姑娘问道。
“不得无理。”王为重的师爷斥责道。
“没事,没事,本官叫王为重,老家舒城,你母亲可是姓阴?”
“是的,是的,那你是叔叔了,父亲常常提起这个名字,不知叔叔怎么到了此地为官?”
“说来话长,你快回家告诉你父亲,这里公事一完,我就去看望大哥。叫你母亲做一道家乡的鱼,小的时候,总去你家吃饭,嫂子做的鱼我是吃不够啊。”王为重想起小时候家里穷,自己总去哥哥家讨扰,哥嫂百般呵护,不免落下泪来。
“呀,这么说你是妹子了,来了一次了,一同作战,一同抗倭,一同破毕家庄,就是不知你是本家妹子。嗯,待公事忙出个头绪,我便同你去见大伯父。”王校尉粗声大气地说道。
“哦,你来一次了。”接着挥挥手,叫他们走,他极反感王校尉暴露亲情关系。待王姑娘领着王校尉走了之后说道:“将这两个大案的案卷拿来我看,还要传齐证人。”知州王为重吩咐道。
李士林目视了一下师爷,又对李班头摆摆手。师爷将案卷装订的整整齐齐,拿出来交给李士林,李士林又交给知州大人,李班头则快步出去传唤证人。
接着,师爷又将物证从铁柜里拿出,金银、珠宝手饰、柳叶刀,贺云飞的剑还带着干了的血迹。
王为重仔细地看了案卷,连连说:“好,好,就是个铁案,传证人。”
按照知州的命令,证人陆续到达,王为重挨个寻问,见所说不差。接着又看了吴桂子所抢的物品,对吴桂子的案子没有疑义。对贺云飞杀人一案疑虑较大,他认为一人杀不了四人,杨冰也是杀人凶手或者是帮凶,不能放了她。待杨冰说完了,知州王为重一拍惊堂木喝令将杨冰抓起来,杨冰没有防备,也完全出乎她的预料,州衙的人一拥上前缚住了她。王为重又一拍惊堂木说道:“还不从实招来!”
杨冰作梦也没想到会遭此巨变,本来是自己大义灭亲,砍断了师兄的脚筋,县衙才将师兄抓住,如今自己也成了杀人凶手,真是冤透了。于是她说:“知州大老爷:“我所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半句虚言,我还招什么?”
“大胆!大刑伺候,打二十大板!”王为重奋而发威。从作官以来,也审了很多案子,还没有嫌疑人敢如此顶嘴,所以王知州立刻火冒三丈,下令责打。
二堂里没有县衙的衙役,也没有板子,没法执行命令!
李士林一看知州大人如此审案,心里颇有些懊恼,但是脸上不动声色,忙说道:“大人英明,我也这么想,但还请大人息怒,我建仪先将她关起来,然后升堂审问贺云飞,再将两个报案人找来,详细问问他们,如与杨冰说得不一样,就说明她说了假话,可以当堂拆穿她的荒言,就可以治她的罪了。大人,您鞍马劳顿,尚未好好休息,这个案子就交由下官来审,若再遇难题,再劳烦您,您看这样可行否?”
王为重没有全面了解情况,凭主观想象判断案子,怎么能行?一旦屈打成招,岂不草菅人命?他听县官这么说,知道他不同意自己的意见。想想这一年来,他破了毕元大案,又破了毫无线索的妓院失火大案,就说明他破案有办法,有一套,但他还没驳自己的面子,也算知趣,便点了点头。
师爷与李班头听知州老爷这么下令,心里替杨冰捏把汗,特别是师爷,她仔细地看了贺云飞的口供和杨冰的证词,知道知州这么断案是冤枉了杨冰,但自己没权说话。听了县太爷的话,极是佩服,又见知州老爷勉强同意了,才松了一口气。
杨冰一听县太爷的说法,那就是为自己开脱,为自己不是凶手寻找证据呀,心里不由又是一暖,自己命苦,心上人先自己而去,所遇师兄弟竟有贺云飞这等居心叵测之人,自己报酬心切,行事鲁莽,还真亏了县衙诸人不计前嫌,这位常知县更是处处成全,自己这条小命看起来丢不掉了,真不知当如何感谢这些人啊!正琢磨着,见李士林授意,便随李班头向大牢走去。
“大人,你看先审谁?”李士林请示知州大人。
“我要先看看这吴鬼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心狠手辣!”知州王为重说道。
李士林忙吩咐打扫大堂,安排护卫、站班的衙役,待这一切弄好后,才请知州到大堂上就坐。喊过堂威后,知州王为重发出了带吴桂子的命令。
吴鬼子知道自己是什么下场,想明白了也就不怕了,就是不知为什么还要过堂。来到大堂上,一看堂上的官换了,县太爷坐的是偏位,他不明白了。正在猜想,就听押他的衙役喝道:“跪下!”
吴鬼子刚刚跪下,听到惊堂木猛的一响,吓他一跳。
“本府问你,堂下何人,报上名来!”王为重问道。
“小人吴桂子。”
“你是那儿人?”
“四处流浪,没有住所。”吴鬼子可不想说出家住何处,怕连累家人。
“你上山为匪几年了?”
“小人没有上狮子山为匪,只是个流浪儿。”察言观色,吴鬼子判断出是州里的大官来复审了,于是他可就翻供,想逃得活命。
“杀人抢劫,火烧妓院是你干的吗?”
“小人冤枉,不是小人干的。”吴鬼子回答。
“不是你干的?那怎么招供划押了呢?”
“小人受刑不过呀!”吴鬼子说道。
“哦,这么说县衙冤枉你了?“
“是,小人冤枉。”
知州王为重拿起一锭黄金问道:“既然如此,这金锭和珠宝手饰本是你的,本府要将他们还给你了,你看可好?”
吴鬼子不知是圈套,以为遇上蠢猪了。忙说:“是,是小人的,大老爷,你真是青天大老爷,我谢你了,我给你叩头。”
“大胆强盗,作下滔天大案,现在竟敢翻供?你四处流量,那里来的这些金银珠宝?来呀,扒下他的裤子,验伤!”这个案子破了以后,盐行老板已写信告诉了知州王为重,说县官常喜来已经破了案,找回了丢失的金银和珠宝手饰,夸赞县官是破案能手。他心里早已知道这人就是狮子山的强盗,一听他翻供,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了。
衙役一拥上来,扒下吴鬼子的裤子,露出白白的屁股,哪有什么伤痕?衙役报告道:“老爷,没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