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其昌才溢文敏。在当时书法上就有“邢张米董”之称,即把他与临沂邢侗、晋江张瑞图、须天米钟并列;绘画上有南董北米之说。他与莫是龙、陈继儒提倡“南北宗”之说,即把“院体”山水画与“文人画”人为地分为南北两派。
董其昌是明代大家,绘画上,他专长于画山水,宗法董源、巨然、高克恭、黄公望、倪瓒等,尤其看重黄公望,他的山水画大体有两种面貌,一种是水墨或兼用浅绛法,这种面貌的作品比较常见;另一种则是青绿设色,时有出以没骨,比较少见。他十分注重师法古人的传统技法,题材变化较少,但在笔和墨的运用上,有独特的造诣。他的绘画作品,经常是临仿宋元名家的画法,并在题识中加以标榜,虽然处处讲摹古,并不是泥古不化,而是能够脱窠臼,自成风格,其画法特点,在师承古代名家的基础上,以书法的笔墨修养,融会于绘画的皴、擦、点划之中,因而他所作山川树石、烟云流润,柔中有骨力,转折灵变,墨色层次分明,拙中带秀,清隽雅逸。他的画风在当时声望显著,成为“华亭派”的首领。
董其昌在书法上也有杰出的成就。他的书法广泛临学古人,融会变化,尤其擅长行、楷书。早年他从颜真卿入手,后改学虞世南。他认为唐书不如魏、晋,于是又学钟繇、王羲之,兼吸取李邕、徐浩、杨凝式、米芾等各家之长,晚年仍归入颜真卿。他的书法综合了晋、唐、宋、元各家的书风,自成一体,笔画园劲秀逸,平淡古朴。在章法上,字与字、行与行之间,分行布局,疏朗匀称,力追古法。他作书与作画都以生拙取胜。他的书法影响深远,一直到清代中期。康熙、乾隆都以董书为宗法。
董其昌一生极为勤勉,又享高寿,所以创作了极多的书画作品,流传至今的也很多,其中已定论为真迹的收藏在故宫、上海博物馆、吉林省博物馆,南京博物院等处。故宫博物院收藏的董其昌作品最多,绘画方面较著名的有:《高逸图》轴,作于63岁,略仿倪、黄、笔墨丽秀是中晚年佳作;《关山雪霁图》卷,作于81岁,是老年的用力之作,根据卷末自题,此卷是从关仝的《关山雪霁图》原幅改写而成。藏于故宫的著名书法作品有:《月赋》卷,作于47岁,取法唐晋,笔画秀娟,是早年小楷书精心之作;《东方先生画赞碑》,作于50岁,所作楷书,师法颜真卿,字体规整,行气疏朗,是中年时期楷书代表性杰作;《三世浩命》卷,作于71岁,楷书、师法颜真卿,结体端正,法度严谨;《岳阳楼记》卷,作于54岁,大行书,师法颜真卿、李兆海。运笔中锋直下,转折流畅,反映了中年时期行书面貌。《路马湖记》卷,代表晚年行书之作。上海博物馆收藏的代表作有:山水画《江干三树图》、《秋兴八景》大画册(为董其昌一生之精心杰作,与此同样还有一本大画册,已流往海外);北京市文物商店藏有一件书法作品《金沙帖》;南京博物院藏有书法作品《松江府制浩》,吉林省博物馆藏有一件著名山水画《昼锦堂图》卷。
董其昌作品比较珍贵,但在流传过程中膺品不断充进去,至今已难见精品,可说膺品充斥市场,尤其是民间收藏,即使不是膺品,也是小幅泛泛之作。海外艺术市场董其昌作品较多,欧美收藏家喜欢他的书画,但由于难辨真假,所以不敢轻易出大价购买。反之,一旦能确认确是真品,则不惜重金,以购到手为目的。1989年六月纽约拍卖过一幅他的《婉娈草堂图》被专家认可,价格一下子被抬了上去,高达165万美元,成为当时仅次于《元人秋猎图卷》的第二幅价格最高的中国古代书画,此图之所以能为专家认可,主要是一些典籍中曾记载过这幅画,此画曾为王鸿绪、安仪周、乾隆收藏,著录于《平生壮观》、《墨缘汇观》、《石渠宝籍三编》。这幅山水画,笔墨韵厚重,皴法细密,气韵雄浑,代表了董其昌文人画的最高成就,画面空白处则填满了各名家题跋,是难得的精品、真品。以后,纽约市场一直没出现过这么好的精品作品,因此价格也一直没上去,1990年共见到5幅作品出售,第一幅是《行书》二十七开册,售价为1.65万美元;第二幅是《行书》手卷,8800美元;第三幅是《山水》立轴,仅卖到3850美元;第四幅是《尺牍》十一开册页,售价1.4万美元;第五幅是《九峰雪霁图》绢本手卷,卖到1.5万美元。作品辨伪董其昌作品流传多,其重要原因是生前有许多人为其代笔,这比一般的仿制要难予分辨。启功先生专写一文《董其昌书画代笔人考》,详加考证。据现代学者研究,书法的主要代笔人最著名的是吴易,作画的代笔有赵左、僧珂雪、沈士充、吴振、赵问、叶有年、杨继鹏等。董其昌的代笔画,大多是自己落款盖章。水平较高的代笔之作大多出于赵左、沈士充之手。
⒋民间社会生活风云人物
李贽
李贽(1527年~1602年),泉州晋江(今属福建)人,回族。原姓林,名载贽,后改姓李,为避当朝皇帝朱载垕的讳,遂称李贽,号卓吾(又称笃吾),又号温陵居士。是明代著名的思想家。当时明朝正处于由强盛到衰败的激烈变化中。李贽一生坎坷,备受磨难,因此练就了坚强性格。30岁,登上官场,54岁以后弃官为民,专事著述。他主张个性解放与自由,有人称他为反对封建专制主义的启蒙运动的先驱。
商人世家
李贽从小就很有个性。他六岁丧母,便能自立。七岁,随父读诗书,习礼仪。12岁能作文章,14岁,读完《易》、《礼》,改攻《尚书》。20岁,与黄氏结婚后不久,李贽离开家乡,奔走四方。因而对当时明朝的腐败政治、社会矛盾、农民生活,以及工商业者的状况,有较深切的认识。经过十九年的寒窗苦读,于26岁时中举人。此后,他没有参加进士考试,即听候朝廷选派,从政就禄。
李贽祖籍河南,元末南迁泉州后从商,是当地著名的商人世家。一世祖林闾,藉前人蓄积之资,常扬帆航行于海外。二世祖林驽,不仅在国内从商,且远涉重洋,兼营海外贸易。洪武中,还受命于朝廷,奉舶下西洋。三世祖林通衢,亦“夙有经营四方志”。至明朝实行“海禁”,生意开始衰落。但高祖林易庵因“谙译语”,在天顺间曾“奉简书使外国”。曾祖林琛做过通事官,引“琉球入贡”。到李贽时,其家族内从商者仍然很多,有的开纸店,有的经营米店、染坊和棉行诸业。祖父林义方和父亲林白斋两辈也都是善于经商的穆斯林。
从明代中后期开始,由于商品货币经济的进一步繁荣,我国东南沿海地区已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泉州是我国最早对外开放的重要港口之一,自唐、宋以来与世界各国就有广泛的贸易往来和文化交流,各种宗教互相融合,和睦共处。李贽生长于这样一个特定的历史时期,独特的文化地理环境和特殊商人家族,与他一生性情怪僻,厌恶管束;同情商人,主张“功利”;不满封建专制,提倡个性解放,显然有着密切关系。
官场磨难
公元1556年,在李贽“三十而立”之年,被命为河南卫辉府共城(辉县旧称)教谕,他从此走入官场。他“初意乞一官,得江南便地,不意走共城万里”。由于“不得不假升斗之禄以为养”,只好放弃个人要求,服从委派。他虽受的是封建传统教育,但“自幼倔强难化”,强烈反对封建礼教。于是他从跨入宦海的第一天开始,就抱着为生活所迫,而“不容不与世相接”的态度,除履行公事,“拜揖公堂之外”,一意“闭户自若”,杜门读书,探求学问。也正是这种思想性格,使他处处与上级官僚发生意见冲突。第一次上任,“即与县令、提学触”。结果,“在百泉五载,落落竟不闻道”,根本不可能找到人生的学问。
嘉靖三十九年,李贽离开辉县,南下陪都,出任南京国子监博士,做了一个从八品小官。到任二月有余,丁父忧,东归奔丧,回家守制。时值倭寇大肆侵扰我国东南沿海地区,李贽的家乡也深受其害。他“夜行昼伏”,六阅月方抵家。由于倭患所致,米价十分昂贵,他一家三十口能实现温饱都有些困难。为了击退倭寇的猖狂进攻,李贽率家人参加泉州城保卫战。通过抗倭斗争,他更加看清了明皇朝的腐败无能。嘉靖四十一年,丧服期满,而倭患还没有平息。他为了避难,带着眷属,直接来到了北京。来到北京以后处境处境也十分艰难,为养家糊口,当了十几个月的教师。嘉靖四十三年,补北京国子监博士,这次同样很不走运。到任不多日,即与国子监祭酒秦鸣雷、陈以勤以及司业潘晟、吕调阳等人发生抵触。不久,家庭的不幸接踵而来,李贽的二儿子死于身旁,又听到了祖父病逝的消息,于是请假回到了老家,安葬先人。因为经济十分窘迫,李贽南回家时把妻子和三个女儿送到河南辉县。在他回乡的前后三年中,完全依靠她们母女一边参加田间劳动,一边买花织布,自谋生路。其间,由于荒年歉收,由于当时的条件十分的艰苦。三个女儿相继死去。情形之悲惨令人同情。家庭接连不断的不幸遭遇,使李贽南来北往奔走十年余,精神上深受打击;官场的磨难也使他不免为之苦恼,为此在回家毕葬之后,他已经没有了在继续做官的打算。可是,为了妻子他又返回去了。
不久,李贽携家眷由辉县到北京,当了一个礼部司务,官秩从九品,是一个比国子监博士待遇更低的穷差事。当时有人告诉他,做一个礼部司务虽然是一个小官,但是那么穷怎么还能仍受呢。李贽说他只要能和家人在一起生活,做什么样的官都无所谓。自己在外边闯荡了十年多奔走南北,这样的生活厌倦了,所以只想稳定下来。不管是穷还是福都很知足了。来到北京后他到处求师访友,研讨学问,他把穷苦置之度外,而视“闻道”为最大的快乐。从这年开始,通过礼部李逢阳和王守仁弟子钱德洪的学生、礼部郎中徐用检的介绍,听泰州学派学者赵贞吉讲学,接触王守仁的学说。李贽非常崇拜王守仁的学问,认为“当是时,人之尊信朱夫子,犹夫子也。而能识知朱子之非夫子,唯阳明之学乃真夫子”。尤其赏识他在公元1519年平息江西宁王朱宸濠起兵反叛朝廷中所建立的“武功”,谓“古之立大功者,亦诚多有,但未有旬日之间,不待请兵请粮而即擒反者,此唯先生能之”,“古今亦未有”。公元1570年,通过李逢阳的介绍,李贽又认识了王守仁的得意门生邹守益的学生、刑部主事李材,并与之共同探求学问。李贽思想中的主观唯心论因素,同这一时期受王守仁学说的影响是分不开的。“五载春官,潜心道妙”。一心研究王守仁一派的学问,这是他从任礼部司务五年以来最大的快乐。然而,他在官场中的处境却依然如故,毫无改变,为司礼曹务,先后与尚书高仪、殷士儋,侍郎王希烈、万士和“尽触也”。于是又不得不离开都门,另谋职位。
公元1571年起至公元1576年止,就南京刑部员外郎。自永乐都燕,南京成为陪都,四方文人云集,聚会讲学的风气极盛。使李贽有机会在此结交一批名人学士,如南京著名学者焦竑、湖北黄安耿定理等人,并成为挚友,在学术和生活上深得他们的指点和帮助。同时见到他向慕已久的王守仁的弟子王畿和泰州学派创始人王艮的再传弟子罗汝芳,对他们推崇备至,谓王畿良知之说具有启发思想的作用;王艮一派有真实的本领,是王守仁门徒中“最英灵”的一个派别。“自后无岁不读二先生之书,无口不谈二先生之腹”。公元1574年,在南京拜王艮的次子王襞为师,进一步接受泰州学派的思想,最后成为泰州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他不仅继承了泰州学派的优良传统,而且进一步发挥了王艮关于“百姓日用之道”以及“淮南格物”的学说,认为“百姓日用之道”的“道”,就是吃饭穿衣等人们最基本的活动和要求。他说:“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道”并非玄虚,而是人们日常生活的“当下自然”。这个观点,从哲学思想看,是一种粗俗的唯物论;从政治思想看,则具有反对封建等级特权,要求人人平等的愿望。万历四年,李贽50岁。“五十以后,大衰欲死,因得友朋劝诲,翻阅贝经”,研究佛教。他认为儒、释、道三教“不容异同”,可以合三者为一。李贽承认佛教的主观唯心论,但又“不守绳辙,出入儒、佛之间”,不受儒、佛的拘限。甚至将王守仁的良知说、佛教的众生平等和众生皆能成佛说,以及他本人反对封建伦理道德、反对封建社会不平等的思想,融化成为一体,提出“天下无一人不生知,无一物不生知”,主张人人平等,批判了儒家的封建等级思想。
李贽在南京任刑部员外郎的五六年间,既有收获也有痛苦。收获是结识了各流学者,增长了学问,痛苦还是和长官意见不合。他说:最苦者为为员外郎时,不得尚书谢登之、大理卿董传策和汪宗伊之意。又最苦者是碰到尚书赵锦。“赵于道学有名,孰知道学益有名而我之触益又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