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吉306年,3月7日。开普索首都新迪娜。王城。
连续下了两天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乌云早已不知逃到何处去了,明亮的太阳普照着大地,给雪后的新迪娜披上了一层靓丽的金纱。在屋子里憋了几天的人们纷纷走出家门,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很清爽没有丝毫杂乱的气味。那些因大雪而误工的人们,急急忙忙的出来继续做着未完成的工作,毕竟还是要靠那份工作赚钱养家呢。“天晴啦,这差不多该是天气变暖前下的最后一场雪啦”,城里的老人都这么说。
所谓的王城就是那些开普索王室和权臣生活的内城,那是帝国权利的中心。新迪娜虽然繁华,可仍然及不上王城的宏伟壮观,从新迪娜的任何一个角度看去,都能看到王城的身影。王城的建造很是讲究,无论是设计还是用料,都力求其经得起五百年的风雨,但当初的建造者史蒂芬三世并没有看到王城的竣工,因为他被现在的修比诺王砍掉了脑袋。
开普索建国后,就是否继续完善王城,群臣们还争论了良久,最后还是王留下了句“以史为鉴,居安思危,绝不继续建造此城”的话后,率众入驻了王城。城虽然建了一半,却不影响使用,如今二十多年过去,王城反倒显现出一种残缺之美,不愧是以五百年为标准建造的东西。
能进入王城的多半是身份显赫的贵族,当然也有因卓越成就而被王室特别授权的普通人,比如说那位大名鼎鼎的康特院长,但无论怎么说,能进入王城意味着人们不用再为生活的困苦而奔波,所以每一个新迪娜人都认为,如果能在王城里生活将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当然这只是普通民众的想法,此时此刻如果离开王城能换来生命或者健康的话,那位躺在病榻上的老人,绝对会立刻离开这座让人无比向往的建筑。
说是老人,他真的很老。身体消瘦而憔悴,脖颈上有很深的皱纹,腮帮布满了明显的暗红色斑痕,从脸的两侧一直蔓延下去,遍及了全身。因为肌肉早已萎缩,褶皱的皮肤包裹着粗大的关节,反而显得身体格外的僵硬。他的呼吸很微弱,丝丝缕缕,如果不注意观察,会让人误以为这位老人早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病榻之上的人是开普索的王,修比诺·安·夫斯坦。病魔已经将他摧残的不成样子了。此刻他不再是那个带领士兵英勇奋战反对强权的领导者,也不再是那个对天起誓守卫国家的王者,他只是一个在病榻上垂死挣扎的老人,生命在他的血管里缓缓的流逝,那薄弱的生命力此时可能正在和死神做着最后的争斗。
“怎么样,醒过没有。”一旁站了良久的中年人轻声问陪护的侍女。
“还没有,已经昏睡三天了。”女人谦畏的答道。
男人将眼神重新放回王的身上片刻,摇了摇头,叹口气,什么都没说,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站着很多人,却格外的安静,他们都是帝国最有权势的人,内务大臣,外交大臣,军务大臣,法务大臣,情报总管,大学士,还有那个因为赤字弄得焦头烂额的财政大臣。
“教宗大人,您来了。”男人向当中一位身着华丽白色礼服的人微微鞠了个躬。
“霍华德公爵,王还没有苏醒么?”教宗颔首还礼,但注意力明显没有放在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上。
“已经三天了,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真神会保佑他的”教宗做了个祈祷的手势。
“神会眷顾勇敢而善良的人,愿王早日苏醒。”霍华德说道。
“这些日子辛苦各位了。但帝国的发展,仍需要大家继续勉励。”
“当然作为御前首相,你的责任要比往常都重上很多。”教宗转过头对霍华德说道。“王子还小,很多政事都要容你费心了。”
“教宗大人请放心,这是我应该做的。”公爵应声答道。
“先这样吧,有事及时通知我。教内还有些其他事物等着处理,我先回去了。愿神祝福你们,我亲爱的孩子。”
“恭送,教宗大人。”面对这位在帝国拥有第二大影响力的男人,每个人都显得十分的彬彬有礼。
教宗走后,现场的气氛有些压抑,也许是碍于身边人的身份,没人说话。“都回去吧,我也有些累了。如果有什么事,明天去议事厅再说。”霍华德公爵皱着眉,挥了挥手说道。
王的身体状态比早年明显差了许多,尤其是最近几个月,他基本都是在沉睡中渡过的,明眼人都看的出,王已经时日不多了。身处权利中心的霍华德公爵,他很清楚帝国此刻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国内的局势暗潮汹涌,国外的势力伺机而动,如此多的压力和困难,此刻他真想和病床上的那人换换位置。
用双手用力拍了拍因疲劳而明显感到发木的脸,他微微感到好受了些。“该死的家伙,竟添乱。”一想到今天那个愁眉苦脸的财政大臣,他狠狠的骂道。这些年,王推行的政策虽然有利于民生,却不利于帝国的统治,连年的财政赤字,让国库入不敷出,那个没用的财政大臣完全没有能力解决眼下的问题。
“或许应该做些什么了。”霍华德心里默默地想。
3月8日,夜。新迪娜城东区的乔治斯汀豪宅
贝拉正在乔治斯汀先生在客厅聊天。
“父亲,你真的绝对想像不到,康特老师有多厉害,他绝对称得上是研究领域的大师。”贝拉用近似于夸张的语气形容到。“哦,对了,还有凯文,他也是个天才,货真价实的天才。”
乔治斯汀先生手里端着红酒,微笑地看着面前的女儿,自从贝拉去研究中心的一个多月,基本上每次回来,都会和自己感叹康特院长有多么多么的厉害,还有那个叫凯文的男孩是多么多么的有研究天份,但无论说的是什么,乔治斯汀先生都能感受到,女儿的快乐,那是发自内心的愉悦,她很享受这份工作给自己带来的满足感。
“亲爱的女儿,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正在研究些什么?”乔治斯汀先生很好奇女儿的研究项目,便发问道。“我敬爱的父亲真的很想知道么?”“当然。我也很好奇呀。”父亲微笑的说道。贝拉眨了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老师说过,处于研究期间的东西都是应该保密的,所以我不能说。不过我敢保证,这项研究公布的话将令整个帝国乃至整个威尔逊大陆震惊。”“有真么夸张?”乔治斯汀先生听女儿这么说真的感到很意外,但身为一个商人的直觉,他敏锐的感觉到这个研究真的是不可小觑。“很快,我保证,绝对出乎你的意料”贝拉很肯定的说。
“咚咚,咚咚”“先生,门外有俩个人想见您。”先是敲门声,随后传来老管家那温和略带磁性的声音。
“做什么的?”
“没说,只说是有要事相商。”
乔治斯汀沉默了片刻,说道“让他们去书房等我。”
“是的,先生。”
“亲爱的,回避下,父亲有些事要谈。”他放下酒杯,转过头对女儿说。
“好的,父亲。”贝拉应允到,但却没有回房,而是藏在在二楼的拐角处偷看。
不多时,老管家领着两个人走了进来,外面都披着黑色的袍子,布袍很大,将整个人都罩在里面。
“真是一对怪人,进了屋都不摘帽子。”贝拉因为没见到来人的长相,小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声音虽然很小,却似乎仍然被走在后面的黑衣人听到了,那人猛的抬起头看向贝拉,眼神如炬。贝拉一惊,呆了呆,吓得连忙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吓死我了,那人真是个坏蛋。”贝拉背靠着门,心噗噗的跳。
书房内。
黑衣人自从进了屋子一句话也没说,两个人一站一坐,也并没有摘掉帽子的意思。老管家端上了两杯待客的咖啡,坐着那人也只是微微的点点头,以示感谢。
良久,一杯咖啡下肚。
“不知两位找我有什么事。”做为主人,乔治斯汀先生觉得谈话的时机差不多了。
“先生真是有不错的耐性呀。”坐着的黑衣人赞许地说道。
“两位不以相貌示人,让我觉得没有谈下去的诚意。”男主人故作冷漠。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但我相信这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黑衣人并没有丝毫的紧张,随手端起了桌子上另一个杯子“不错的咖啡,很香醇。”
“那要看你能给我带来些什么。”他能很深刻的感受到面前的人很不简单。
“我保证是你没有的东西。”黑衣人自信的说。
听到对方这么说,乔治斯汀先生不禁微微的笑了“哦,这到让我很感兴趣,作为一个商人,我想不到我还缺少什么。”
“更具有挑战性的东西。”黑衣人顿了顿,然后用强调的语气说“凌驾于财富之上的东西。”
“在我看来事物都是等价的,阁下所指的东西,我恐怕承受不起。要知道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
“哈哈,先生过谦了,一个能成为开普索首富的人,不会只满足做一个普通的商人。”黑衣人似乎很清楚,男主人的心中所想。
乔治斯汀先生沉默了很久“那相应的我要为你做些什么?”
“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施以援手。当然这基于维护我们双方利益的基础之上。”黑衣人似乎在说一件很简单的事,就像喝光面前的咖啡一样简单。
“如果我拒绝呢。”乔治斯汀先生淡淡的说。
“先生,请你不要忘了,风暴来临,人人都会被卷入狂风之中。除非你能掌控它。”这不是威胁,黑衣人只是将心中所想表述出来而已。
这是一场晦涩且隐蔽的谈话,抛开其过程不谈,结果就是乔治斯汀先生和这名黑衣人达成了协议。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黑衣人先要做到他对这位普通商人的许诺。
纳吉306年,3月12日。
前财政大臣以身体不适为由申请辞职。
而新任的财政大臣,并不是从群臣中选任出来的。而是一个商人,乔治斯汀伯爵。伯爵的爵位也是新授予的,连同财政大臣的委任状一起从内阁直接颁布出来的。
对于这条任命很多人不满,但是没过多久,就被淹没在对新伯爵的赞美声中了。
让王室,乃至整个国家最大的债权人当财政大臣,意味着以前的借款一笔勾销,身为债权人你怎么能让自己还钱呢?没有人再质疑内阁的做法,一切都按约定好的,顺理成章的进行着。就这样,前商人乔治斯汀先生完成了向乔治斯汀伯爵的华丽转变。
而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我们的贝拉小姐却完全不知情,她正沉浸在康特老师的研究项目中不可自拔。当然也不是一无所知的,至少还记得几天前的那个晚上,那个令人讨厌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