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书上说,有女儿的父亲像一个看树人,看着满树桃子的成熟,喜悦而担心。
看桃人的眼光总是怀疑和审视,岳父也不例外。
当妻将气氛渲染得差不多时,携我登门了。再三叮嘱,岳父不喜多说,正直还有点古板。我虔诚地坐着,不敢狂言乱语,看着岳父低着头吃烟,不问我工作、家庭。我只好一个人呆着,接受着满院打量的目光。接着吃饭,我记着妻的叮嘱,装作不喝酒,看桃人自己喝,我暗想,他肯定在调用几十年的阅历对我作高速的分析、推断。
第一关因为我的老实算是默许了,但我知道来日方长,想消除看桃人的戒备,还须从长计议。我经常地去,发扬我好学的优点,只谈学问;岳父做事严谨,我也不空谈,多做事。慢慢地,树下的身影多了我一个。
这时,我读了余光中的散文,他说他天天防着那个少年,防着那个“偷”走了他的女儿的少年。于是我研读了四五遍,终于知道岳母都是欢天喜地开门揖盗的,岳父才总做着防守工作。我如获至宝,抓住岳母大献诚心,从侧面换取岳父的信任。
功夫不负有心人。看桃人终于放弃了最后的抵抗,同意我摘去他的果实,我长舒了一口气。后来听妻说,结婚那天,他低垂着头,不说话,想是怕这一次的允诺是否会导致女儿的不幸?抑或多年的付出竟然须臾间桃飞叶落?
我想我得用行动去安慰他。我们夫妻共同学习,互相尊重,从来没有不好的消息传到他家里。再去的时候,他脸上都是笑容,叫我喝酒,叫我讲话,还和我讨论一些时事,妻只能坐到厨房抽风箱准备饭菜了。
看桃人和摘桃人真正亲密无间地坐在一起了,他的“戒备”也烟消云散,他已经发现我原来是一个很好的帮手,可以呵护他的果子。他也发现我们的“战争”很有意义,我们由陌生人变成了亲戚、朋友。当那次我害眼疾时,看桃人在风雪中骑着自行车送来两口袋白菜,还送来了卖一头牛的钱,“不够,再来去拆补。”不坐,不喝水。那一刻,我泪流满面。看桃人原本已经可以放心地托付,现在又多了一份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