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好不容易等来了。刚端起酒杯,又去了。
放下酒杯的父亲也要走了,还有弟弟。
清晨的饭热气腾腾,父亲不吃。他将自己的被子一层层卷紧了往口袋里塞,我帮着弟弟塞,却塞不下。父亲笑了,“还跟过去一样,都得我卷。”过去是我上学,常背着父亲装好的口袋来来去去。
饭还是吃完了,有些早。父亲说,走吧,赶车要紧。我一手一个提起俩口袋,往后一扔,搭在肩上,上路了。路上不太明朗,有几声狗叫,然后便是寂静,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父亲的烟头若隐若现地指引着。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定了定神,想起我求学时,也是这样的清晨,这样的路,不同的是,那时口袋在父亲身上,而现在在我肩上。
烟头转了个方向停在我眼前,累了吧,父亲问。我累吗?放假时,我背起口袋飞快地往家奔,很轻;割麦时,我将满口袋粮食掀上背,不重,但今天却有些沉。我已经习惯了拎着手提袋夹着公文包行走,我也习惯了坐着中巴车或者的士行走,只有在学生放假了用自行车载着口袋回家时,我才会想起我少年时的口袋。
天亮了。父亲把口袋接过去自己背着,我帮弟弟背着。父亲很高大,口袋平稳地伏在他肩上。这肩膀,我也曾趴过,还有弟弟,妹妹。这肩膀,父亲背起过沉甸甸的口袋,让粮食粒粒归仓;担过沉重的扁担,挑起生活的希望。其实我们也是父亲的口袋,不同之处在于粮食是父亲的生活希望,而我们是他的生命希望吧。
车站已经有人了。个个倚着口袋、坐着口袋抽烟。他们又要走了,到陌生的地方寻找希望。父亲在一个口袋上坐下,让我也坐一个,“这东西好啊,可坐,可躺,在火车上还可当枕头,方便。”我看了看口袋,很多,它们随着父亲一般的农人走了,它们装过化肥营养农家的田野,又装过米麦贮藏村人的希望,而今又要装起行囊漂泊远方。微露的晨光中,口袋朴实地躺在地上,沉默着。车来了,父亲背起口袋向车门跑去,胖胖的车主嚷着要把口袋扔到车顶,父亲喊着“口袋我自己看着。”一刹那,我看见了父亲花白的鬓角,看见了他许多的同龄人都在拥着口袋找着座位。
车走了,载着我的父亲和兄弟走了,载着许多人的父亲和兄弟走了。他们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下车,背着口袋寻找工地,在天桥在车站度过最初的夜晚。我呢?又何尝不是在背着口袋行走?女儿,我背着她散步,宛如父亲当年背我一样。馒头,我曾背着一口袋馒头来回穿梭于住地和单位之间。还有父亲,我将来也会背起他,看朝阳晚霞,听鸟语水流。那时,父亲又该是我的口袋吧!
每个人都有一个口袋,从口袋中走出来,又背起它在人生的旅途中跋涉。
回转身,车站上还有背着口袋的人陆续走来,新的一天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