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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茫茫亦有知音·胭脂烟

暴风袭来,修罗兽岿然不动。然而云烟号却招架不住,水手和船工们,在大海的咆哮声中,已然没有抵抗之力。

云烟号,像一片树叶一般,瞬间就被倾覆在海水里。水手和船工们纷纷跳下海,奋力抓住漂浮的浮木,在巨浪中载沉载浮。胭脂烟伏在修罗兽的背上,除了悲痛欲绝之外,毫无办法。除了胭脂烟,没有人敢靠近修罗兽的周围。呼救声迅速就被海潮声吞没,刚刚还能看见的几个人头,瞬间就没了踪影。

海面已经不是一个平面。还是像一席被拉起一角的布匹,斜成了像山坡一样的平面。几个巨大的平面翻卷过来,几十层楼之高的水墙立起,又落下。连修罗兽都无法忍受强力海潮的冲击,修罗兽大吼一声,飞向空中,胭脂烟赶紧抓住修罗兽身上的鳞片。一阵巨大的水雾荡起,白浪向两边快速地分开。修罗兽巨大的身体穿过海浪,穿过厚厚的积雨云层。胭脂烟的眼中,是一轮耀眼的红日,和层层叠叠的云堆。

胭脂烟为眼前的奇异景象惊呆了,陡然间脱离险境之后,还有些惊魂未定。然而修罗兽,并没有在云层上停留太久,而是向更远的海域一跃。再次穿破云层,胭脂烟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平静的海面。海面越来越近,耳边有风声呼啸,还有飞鸟的身姿,划过眼前。海面就在眼前了,只见修罗兽把身躯一拱,胭脂烟突然止住了跌势,身体被一股力道柔和地托起,向空中弹去。就在此时,修罗兽直直地撞上海面,海水被撞得怦然四散,浪花起舞。而修罗兽也乘着惯性,直冲入水下。

胭脂烟在空中上升的势能耗尽,开始下坠。但是胭脂烟并不害怕,因为多日相处,她已经熟悉了修罗兽的脾性。就在胭脂烟即将跌落海面的时候,一个巨大的脊背从海面上轻轻浮起,稳稳地接住了胭脂烟。

海域一片平静,阳光洒在海面上,洒在修罗兽的身上,洒在胭脂烟的脸上。像一双温暖的手,在抚慰她的哀伤。胭脂烟知道,若不是获得了修罗兽,这次出海之行,定是要丧生海底的。这,也许恰是把她引入死亡漩涡的幕后黑手,所没有料到的。原来用来伤害她的力量,却救了她。冥冥之中有谁在安排,胭脂烟抬起头,看向遥远的天空。

天空像大海一样沉默,却变幻无穷。只是那些船工和水手,还有琼花仙,无端地送去了性命。胭脂烟开始怀疑,自己出行的意义。那个种在自己血液深处的,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对于冒险的渴望,是否也是许多人悲剧的根源。探索的代价,是如此的大,这是自己始料未及的。梦是那么的五彩斑斓,让人激荡起征服四海的雄心,可是谁会知道这背后的代价,竟是如此地鲜血淋漓?

胭脂烟坐在修罗兽的脊背上,忧伤地思考着。突然修罗兽的身躯抖动了一下,胭脂烟回过神来,朝远处望去。

一个黑点,是一艘船,是一艘大型商船。

似乎挂着异域的旗帜,正缓缓向着自己的方向驶来。船越来越近,旗帜也越发地清晰。旗帜的图案有点似曾相识,但是胭脂烟一时也想不起来。不管怎么样,在一望无际的,缺乏淡水的海上,遇到了商船,总是看到了一线生机的。

商船越靠近,却变得越缓慢。似乎对方也在犹疑着什么,胭脂烟想到了,自己站在修罗兽的背上。对方应该是对这样的景象,是意料不到的。商船还在逐渐地靠近,修罗兽突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巨吼,从海面上浮起了半个身子。胭脂烟险些没有站稳,赶紧抓住修罗兽脊背上的鳞片。而不远处的商船似乎受到了惊吓,赶紧停住了来势。

胭脂烟站起身来,向着远处的商船,招了招手。似乎对方并没有看到自己,停在原处,既不前进,也没有退走的迹象。

果然,船身上似乎有光在闪烁,光似乎越来越近。胭脂烟这才看清,是一柄柄雪亮亮的长矛,正从商船上射来。明晃晃地,发着光,带着风,呼啸而来。有一些落在了修罗兽的身边,有一些组成网状,直逼修罗兽和胭脂烟。修罗兽有点怒了,抬起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声浪朝着长矛和商船方向,裹挟而去。所有射来的长矛,瞬间都被声浪冲开到一边,而随着声浪地波及,商船也在海面上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胭脂烟赶紧按住修罗兽的背脊,吹了一声口哨。修罗兽才低下了头,胭脂烟一个健步冲上修罗兽的头顶。蹲下身来,一拍修罗兽的脑袋。修罗兽立刻嗷呜一声,把头快速地扬起。

胭脂烟就像弹弓上的石子一般,嗖地一声,就被弹射了出去。一道精准的弧线,从修罗兽的头顶射出,分毫不差地落在了商船的甲板中央。

“砰”胭脂烟双脚落在甲板的一瞬间,还发出一声闷响。船上有很多穿着奇异服装的水手,所有人都被突然落在甲板上的胭脂烟吓了一跳。

数十把火枪被拔出腰间,黑洞洞地枪口,齐刷刷地指向胭脂烟。

“住手”一个高亢的女声,在船舱的顶部响起。

喧哗声竟然迅速地止住,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那里。

一个金发碧眼的高个子女人,正威风凛凛地站在高处,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从服饰上看,应该是西漠人的商队,胭脂烟回忆起来海图志上曾经记载过。西漠的商队,和云烟家族一样,热爱航海和探险。在大洋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他们贸易的身影。西漠帝国的强盛,也正是由此而来。

这个女子似乎是懂得中土的文字,也从胭脂烟的打扮判断出胭脂烟来自玄武大陆,她继续说道:“你是谁?你是这里的海怪吗?”

胭脂烟笑了,因为她认出了眼前的女子。

“凯瑟琳玛丽,你不记得我了吗,你忘了云烟之会吗?”胭脂烟伸展了一下双手,微笑道。

那女子盯了胭脂烟半天,终于露出了放松的笑容,“你是贸易之都的城主,在那个云烟缭绕之地,我们做过很大一笔买卖。”

“是我“,胭脂烟看到周围的水手依然没有放松警惕,继续道:“刚才那只巨兽,并不是海怪。”

“那是什么?”凯瑟琳玛丽问道。

“那是我的宠物。”

在这个满天繁星的夜晚,有着和镜子一般平静的海面,一艘扬帆行驶的商船,正在镜面上徐徐地行进。一瓶产自南释葡萄园的果酒,倾进了胭脂烟的喉咙,有些甜味,紧接着是涩涩的芳香味,包裹了整个舌根。酒是好酒,但是远远比不上那记忆中的梨花香。也许,今生喝下去的每一杯酒,都注定让胭脂烟想起一个人。酒,在这个经历过非凡的少女心中,已经发酵成不可言传的情结。

开阔的甲板上,弥漫着浓烈的葡萄酒香。两个充满雄心的女人之间的秘密细语,回荡在星辰闪烁的海风中。

一个是玄武大陆上最有名的贸易之都的城主,一个是西漠帝国最有机会继承皇位的大公主。

在这异域的海疆,还伴着远古的巨兽,谁能想到这是一场什么样的心灵奇遇?她们的幽幽心语,除了这深沉的大海以外,再没有人会知道。

凯瑟琳玛丽和胭脂烟的作别,就选在了曼陀罗大陆的海港。而在不远的地方,是富丽恢宏的修罗之城。那里也是一个享有声誉的贸易之都,想必可以找到继续航行的船只和水手。

走的时候,凯瑟琳玛丽留给了胭脂烟一枚价值连城的戒指--“龙之吻”。以正常来说,它的昂贵,足以换来十艘云烟号。

而那头巨大的修罗兽,此刻已不见了踪迹。只有缠在胭脂烟手腕上的一条小蛇,依然散发着来自远古的神秘气息。有了幻化后的修罗兽的守护,再大的危机又有何妨。

踏上了这座神秘的大陆,胭脂烟已经义无反顾。而远处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的修罗之城,似乎也正在召唤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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