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燕与韩如雪同行,心情实在说不出的好,只见韩如雪查看了周围地形、兵力部署情况,便要破窗而入。
南宫燕轻轻拽住她的衣袖,示意不妥。韩如雪并不理会,径自跃入大火中。南宫燕被火烤得全身炙热,后背已经滴出汗来,眼鼻亦被浓烟熏得刺痛,几欲落泪。见韩如雪单独行动,他暗叫了一声“我的小姑奶奶”,便从衣袖上扯了一块布料,掩住口鼻随她而去。
皇宫戒备森严,而近来并无雷电天气,这场大火来得奇怪。韩如雪被屋内的烟雾熏得睁不开眼,只得伏于地面环顾四周,见房内一角有一根木制手柄,已被火烧去一半,于是缓缓前移,掌风一扫便扇灭了手柄上的火苗,又用锦布将半截手柄包好,收入怀中。
正欲离开,却见南宫燕亦在不远处,盯着案上的书卷出神。韩如雪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见案上亦是起了火,书卷大多被火所烧,黑色的灰烬中还扑闪着些许星芒,唯有卷轴般的一物静静躺在一旁,在大火中安然无恙。南宫燕盗过许多宝物,却不曾见过如此景象,于是快步上前,将那卷画纳入袖中。
“当真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韩如雪心想,不再理会南宫燕,自窗口一跃而出。南宫燕看到韩如雪离开,紧紧跟随而去。
南宫燕轻功极佳,此时却勉强跟上韩如雪的步子。二人如飞燕掠过池塘,身形乍现,惊起一潭波澜。半个时辰以来,二人已围着荣安城绕过两周。城内万家灯火,檐牙高啄。一白一墨两道身影前后相逐,高高跃起,姿态万千。
城南郊外有一户人家,家中幼子正在院中观星,忽见白衣女子从天而降,轻轻落在院中高墙之上。小儿惊呼一声:“仙女!”只见那女子微微侧目,眼眸似星光一般明艳照物。家人听闻小儿惊呼,连忙出门察看,只见小儿呆呆立于院中,望着墙头发愣,右手微微指向无人的旷野,口中喃喃道:“仙女,仙女。”
家人见四下并无人影,这郊外百里无人烟,莫不是小儿中邪了!第二日城南郊外发现了七八具尸体,身上并无伤痕,传言是被厉鬼所伤。这户人家带着小儿去东厄山上求了个平安符,居家迁徙,不知所踪。
韩如雪再不前行,立于旷野之中,初夏轻风拂来,夹杂着些许花香。南宫燕亦在她身后停下,淡淡道:“他们来了。”
自从二人出宫,身后便跟随了八名死士。他二人本是上乘高手,可这八人脚法出众,竟能跟上他们的速度。南宫燕心知韩如雪本是想甩掉这几只苍蝇,无奈他们实在太烦,她已下了杀心。
忽然草木微动,杀气袭来,四处并不见人,唯有簌簌的声响,好似深冬的树挂随风落下。
南宫燕道:“小心。”忽然翻身跃起,随之而来星芒如簇,漫天银芒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袭来。
南宫燕连忙躲闪,却见韩如雪身形微动,轻拂袖袍扶手而立。那银针见了她仿佛失了方向一般,轻飘飘落在了草地上。
“出来。”她的声音纤细而冰冷,像极了方才夺命的银针。
东南西北突然间跳出了几个黑衣蒙面人,皆手持器械,剑锋阴寒。韩如雪徒手相对,仿佛在她看来,一草一木皆为兵刃。
南宫燕正巧躲在暗处,细细观察韩如雪的武艺套路,才发觉她全无章法,完全是随性而为。一招一式极其优雅,好似少女含羞,以袖遮面,他面前的黑衣人被凌厉的掌风所袭,轰然倒地。
韩如雪正与面前的黑衣人相持,身后一人长剑袭来,直指她后颈。她像脑后有眼一般,忽然躲开。那人扑了空,却由于力道极大,向前俯冲,韩如雪纤手微台,食指轻点那人眼目之间,好像情人间的戏耍。
南宫燕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心想,那晴明穴便是死穴……
一时间几个黑衣人皆被点了身上几处大穴,经脉受阻,破气血淤。她虽未杀死他们,只见几人东倒西歪,不能动弹,只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她。
南宫燕眼见不久前还张牙舞爪的几名黑衣人,此刻已全不能动,笑嘻嘻地从暗处走出。称赞道:“韩姑娘好手段。”
忽见韩如雪眼中精光一闪,竟是杀气,南宫燕竟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息震得双脚发麻。顷刻间她袖袍一拂,方才落地的银针如漫天花雨一般冲天而上,在空中忽然变换方向,如闪电如惊雷般霹雳而下,齐刷刷直入地面。
一声惨叫呼啸而至,竟是从地面传来。
南宫燕才发觉他身后竟有一颗露出的脑袋,银针破空而入,恰好钉在百会穴。而这人的功夫,竟是失传已久的土遁,因为他一直掩在地下,南宫燕也没有感觉到他的气息。
南宫燕数了数地上半死不活的“尸身”,刚好八具。韩如雪并未杀死他们,可她点穴的力度极深,这些人只有死路一条。
韩如雪的话极少,聒噪的南宫燕也只得沉默。她走到哪,他便跟到哪。二人停停走走,竟然到了荣水岸边。
“在这里等我。”韩如雪冷冷道。
南宫燕点点头,见那白衣远去,冷笑一声。世子说出门在外一切听从韩如雪调遣,其实他也不是真心要听从她的安排。只是今夜一战她竟没有使用兵器,令他越发好奇,她的兵器究竟藏在哪里?
南宫燕顾不了许多,悄悄跟上,又怕韩如雪觉察到他的气息,于是躲入树丛中,自怀中掏出自己多年前盗来的珍奇之物——望远筒。
方才黑衣人来袭,他故意躲在一旁,想见识一下弼云剑的威力。谁知这几人武功高强,却被韩如雪徒手制服。此时孤月高悬,几颗明星闪闪烁烁,恰好让南宫燕可以望到远处的情景。
荣水岸边,韩如雪只脱了丝履,竟然纵身跃入水中。早知道这个女人有洁癖,方才杀人不见血,也要在水中洗干净了才肯走。一眨眼的功夫,她自水中腾空而出,像一条灵活的鱼儿,旋即足尖轻点水面,立于明镜一般的河上。
南宫燕心中嘀咕,怎么也不见她解下佩剑?月华洒在水面上,平静的河水被她的纤足轻触,波光鳞鳞,流水淙淙。韩如月墨发低垂,白衣贴身,纵使南宫燕在远处张望,亦看得到那优雅白皙的颈项、婀娜的身段,忽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不禁喉结微动,咽了一口吐沫。
河水之上,韩如雪轻扬秀足,溅起清泠水花,南宫燕自望远筒中看到这一幕,暗叫不好,连忙运功提气,跃出了三丈开外,只听见身后“嘎吱”作响,紧接着是重物倒地声。
再回头,方见刚才藏身之处高矮不一的树木皆被拦腰斩断,南宫燕用手抹了一把脸,冷汗涔涔。
沐浴完毕,韩如雪走到南宫燕身旁轻声道:“若有下次,我便挖了你的眼睛。”
她的声音冰冷无情,像是冬夜里的冰雪拂面。
南宫燕被她吓得不轻,终于明白她的兵刃为何能排名天下第一。一边做拜服状跟在她身后,一边张牙舞爪呲牙咧嘴,却不发出一点声响。
韩如雪像是未曾发觉一般,运气烘干了衣服,不紧不慢地回到了世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