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上来一下?”格兰毕问。
“当然。”我回答,快速往他的办公室走去。我终于有机会知道他打算如何处理董事会的决定了。我知道,这件事还没定案,他不会就此倒下,不会甘愿挨打而不还手。
“嗨!罗哥,”他从桌后站起来,往房间的另一端走去。这样更好,我心里想,讨论不会那么正式。我坐进柔软的沙发中。
“想喝咖啡,还是要茶?”他问。
“咖啡就可以了。”我答,心里一边想:这下子,会谈一定会超过5分钟。
“罗哥,我必须恭喜你的杰出表现。想不到这么大的亏损,居然在一年之内就可以转亏为盈。不过事实上,我不应该太惊讶。你当厂长的时候,就创造了奇迹,而掌管事业部的时候,你创造了更大的奇迹。”
没错,我想我创造了奇迹,但是史麦斯并没有创造任何奇迹,他只凭着长袖善舞,却比我早两年成为执行副总。
我对格兰毕说:“这是我分内的事。”
“告诉我,罗哥,今年我们能对你抱什么样的期望?这次你要给我们什么奇迹式的惊喜呢?”
“我手边有一些计划,”我说,“唐纳凡正在研究一套非常有意思的配销系统(distribution),如果成功的话,将能扭转一切形势。”
“很好!很好!”他说,“那么,你预估的盈余会是多少?”
“这点可能会让你失望了。事实上,我怀疑我们今年达不达得到预定目标!”
“什么?”他问,但看起来并不太惊讶。
“市场要求降价的压力很大,我从没碰到过这样的情形。没错,我们在做预估时已经把降价因素估算进去了,但目前看起来,实际状况会比预估的更糟。竞争太激烈了,我们得尽全力冲刺才能维持现状。”
如果不是因为格兰毕的秘书刚巧端咖啡进来,我确信讨论会就此停止。等到秘书离开后,我才说:“我能不能问一下,你对董事会的决议有什么打算?”
“你是指什么?”
“他们要卖掉你一手买进的公司,难道你不打算采取任何行动吗?”
“罗哥,”他说,“我再过一年就要退休了。如果你现在有办法支援我,或许我可以采取一些行动。但是目前看来,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与他们合作。”
虽然先前我已尝试做好心理准备,但我还是深觉惊讶。格兰毕手中藏的王牌原来就是我!难道我们真的拿不出一点办法来阻止这项毁灭性的决议?我恍惚听到:“杜鲁曼和道尔提决定直接监管公司的出售。”当他看到我的表情时,继续说:“对,罗哥,我还可以稍做抵抗,我可以将这个决议延后一年执行。但这又有什么用呢!明年他们还是会卖掉公司,我到那时已不在其位,我就会成为最主要的攻击目标。不,我最好还是现在就吞下这颗子弹。天哪!这颗子弹还真大,我希望不要被噎着了。”
“那么,我该怎么办呢?”我问,“一切如常吗?”
“你的集团还是要像平常一样运作。至于你自己,要做的工作很多。杜鲁曼和道尔提已经安排好一连串的会议于月底在欧洲举行,你必须陪他们一起去。”
“为什么在欧洲?”
“资金半数都来自欧洲,再说,在开始和本地公司谈判之前,知道一下国际市场的行情总是好的。”他站起来,“很可惜你没有别的能令人惊喜的秘密武器,不过,我能理解。最近市场越来越混乱,我很庆幸就要退休了。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办法可以应付这样的市场。”
陪我走到门口时,他又说:“我们俩都不想卖掉这个多元化集团。但现在所有的毒蛇都将出笼了,我希望在所有买卖都结束后,我还能得到一些正面的评价。”
我离开后,直奔皮区的办公室,我一定要知道全部的真相。皮区笑嘻嘻地欢迎我。“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的朋友史麦斯的诡计?不过,这次他可伤到自己了,这小人。”
皮区不喜欢史麦斯是有原因的。不久前史麦斯还是他的部下,如今二人则平起平坐,史麦斯担任执行副总所负责的部门和皮区负责的一样大。
“我注意到了。”我说道,“但是,你对他还能期望什么吗?”
“他很聪明,非常聪明。格兰毕的功力已经大不如前了,所以史麦斯试着转换阵营,想要抢执行总裁的职位。我早该料到这步的。”他带着点欣羡的口气说。
“嗯!这次他要对付的是华尔街的‘食人鲨’。”我补充道,“他甚至还未达到他们的那个等级呢!”
“绝对还没有。”皮区笑着说,“他们玩弄他于股掌之间。他们一得到想要的董事会决议,马上就翻脸无情,把他丢回原本的位置上,当面丢还他的投资计划。这下子真是大快人心。”
“我从不认为史麦斯可以当执行总裁的接班人。”我说,“你年资比他深,而且你的成绩也比他好。”
他拍拍我的背。“很多成绩都还是靠你大力帮忙的,罗哥。不过,我不会自欺欺人,我不是做执行总裁的料。再说,开完那次董事会之后,我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你是说……”我问道,带着迷惑。
“我是指要出售你旗下这些公司的决议。当初购买这些公司时,我参与很多,现在会有很多人归罪在我身上,至少足以让我无法被提名。”
现在,我完全傻住了。“为什么我的公司会成为这样的政治毒药?它们已不再是无底洞了。去年,它们甚至都还有些盈余。”
“罗哥,”皮区微笑着说,“你有没有查过我们购买这些公司花了多少钱?”
“没有。”我承认,“不过,我们花得了多少钱呢?”
“一大笔钱。格兰毕那时热衷于多元化,而且别忘了,我们是在1989年买的,那时大家都在期待市场复苏,然后,你也知道结果如何。市场不仅没有好转,而且还急转直下。我估计我们的买价大概是公司现在可能卖价的两倍以上。罗哥,任何跟购买这些公司有关的人都逃不了责难。”
“等一下,皮区。”我说道,“只要我们不卖这些公司,它们在账面上的价格就可以保持原来的买价。一旦我们卖了这些公司,我们就得注销全部的价差。或许杜鲁曼跟道尔提没注意到这点?”“别自欺了,”他笑说,“他们不会放过任何和钱有关的数字。他们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今年,他们会吞下这笔亏损,改善公司资金状况,然后,到了明年,当他们引进某个大红人来当执行总裁时,股票就会上涨。”
我得想想看,不过有件事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你这么高兴?”我大声问。
“因为我现在可以松一口气了。”看到我一脸困惑的表情,他继续说,“罗哥,我一直都知道我不会是下任的执行总裁,不过我很害怕史麦斯当上执行总裁。如果说有什么人是我最不喜欢追随的,这个人就是史麦斯,任何空降部队都比他好多了。现在,他最后使的这招让他失去了格兰毕的支持,而他绝对也没赢得杜鲁曼或道尔提的支持,他已经完蛋了。”
我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叫唐恩去帮我找一找当初并购这些公司的资料。我们一起研究,结果发现情况比皮区所讲的还糟。
根据我们的估计,皮特的公司最多可卖到2000万美元,但当初是以5140万美元买下的。史黛西负责的压力蒸汽公司,现在最多只能卖到3000万美元,而当初我们却花了8000万美元买下。
最糟的交易是唐纳凡负责的自我化妆品公司。考虑到目前公司仍处于小规模亏损的状况,即使乐观估计公司资产,我猜公司售价也不会超过3000万美元,但当初我们花了1.24亿美元。是的,1.24亿美元!
现在我终于了解,为什么格兰毕要掌控这次的出售事宜了。当初这些并购案都是由他发起并授权进行的,总金额几乎是2.55亿美元,更别提后来继续投入的3000万美元。除了这一切投资,在并购之后,我们又累积了8600万美元的亏损。现在,我们所能拿回的金额大概只有8000万美元。唉!想知道什么叫错误的决策吗?
“你看,唐恩!”我向他说,“这正是误判市场趋势的结果。现在,我知道为什么每个人,包括格兰毕,都急着找庇护所。这麻烦的泥潭足可淹死一只大象。”
“那我们会有什么下场?”
“别担心,唐恩。如果形势没好转,我还是可以帮你找到一个好职位,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先把我们的忧虑放一边,现在有别的事要处理。”
“我还以为豪赌只会发生在拉斯维加斯或华尔街。”他一副十分惊愕的样子。
“没错,不过先把这些事情放在一旁。”我接着告诉他,我即将有欧洲之行。“要不要替你安排与各公司总经理的简报会议?”他问。
“好主意,不过,会议跟会议之间要预留充分的时间,我要和每位总经理单独会谈半天。现在,我们来看看这次欧洲之行我会需要什么书面报告。”
我们花了两个小时才列完唐恩需要替我准备的报告清单。
这趟欧洲之行,不论从哪方面讲,都不会太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