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后,”我尽可能说得轻松点,“我要到欧洲一趟。”
“哇!”莎朗从椅子上跳起来,“你一定要替我买件‘硬石餐厅’的衬衫。”
“要待多久?”茱莉问。她看起来不太高兴。
“大概一周多,”我回答,“我得去见公司可能的买主。”
“我了解。”茱莉说,看起来更不高兴了。
“爸,那我的T恤衫呢?”
“莎朗,决定好,要衬衫还是T恤衫?”我问她。结果,换来的是一顿有关这些衬衫有什么差别的冗长解释。我们小时候收集棒球卡,现在的小孩则流行收集奇奇怪怪的衬衫。我想每代的小孩都会迷上一些没用的东西,唯一的差别只在于价格而已。这些衬衫出奇地昂贵。我答应莎朗我会尽力,但当然要看时间是否许可。
“那你呢?”我问大卫,“你要什么?”
“我不需要你帮我带什么回来。”他微笑着说,“我想要的东西你都有了。你不在家时,我可不可以用你的车子?”
我早该猜得到。大卫正迷恋我的车子,无论任何情况都会被他拿来当做借车的借口。只要情况许可,我通常都会答应。但是要借整整一周?办不到。
“我会出汽油钱。”他匆匆加一句。
“多谢了!”
“还有开满1万英里时必须做的车子检查,我也会一并处理。”
这些说法不够有力。自从一年多前拿到驾照后,他就变成一个汽车迷。我想他花在解装及重组破车的时间要比花在读书上的时间还多。
为了不破坏晚餐的气氛,我说:“让我考虑一下。”大卫并没再逼我做决定。他确实是个好孩子。晚餐其余的时间,讨论的都是我要去的地方——法兰克福及伦敦。在小孩还没出生前,茱莉和我曾去过一次,孩子们(尤其是莎朗)对我俩的浪漫回忆都很感兴趣。
晚餐后,我打开电视。没什么好看的节目,我放弃了,关掉电视,茱莉则正在看病人的档案。
“我觉得闷闷的,”我说,“出去走走吧!”
“我有个更好的主意,”她微笑着,“我们何不一起想想你的承诺?”
“什么承诺?”
“你给大卫的承诺。你刚刚回答他‘让我考虑一下’。”
茱莉可以把任何可能的问题都转变成双赢的局面。她刚才的意思是,当我们说“让我考虑一下”时,其实我们是在承诺,承诺要花时间去考虑,不管要考虑的是什么。
“这是个好主意。”我说道。我心里也明白,不然的话,除非大卫再提起这件事,否则我根本不会再花时间考虑他的要求。结果,我就得靠临机反应,拔枪就射。但是我知道,我并不是西部牛仔英雄。每次我一拔枪射击,通常打到的是自己的脚。
很奇怪,其实我对自己的承诺还蛮慎重的,而且我知道,如果对某人说“让我考虑一下”,通常这个人会再回来要答案。但是,我还是常常落入尴尬的情况,因为我根本没花时间考虑答应别人的事。
要说清楚自己真正的感觉很困难,要去批评别人的想法也是件苦事。大家都知道,如果你批评发明家的点子,通常得到的结果是反击及伤害了彼此的感情,而比批评更恼人的就是建设性的批评。
钟纳教我们如何将这些敏感的形势变成双赢的局面,这需要下一些工夫,一些重新思考的工夫,但这一切绝对值得。老实说,虽然效果神奇,但要花的工夫令我在说“让我考虑一下”时,不得不加倍小心。但可能我还是不够小心。
“好吧!我们照着步骤来。”我说,“大卫要求在我离家这段时间,借用我的车子,这会有什么好处?真令我为难,我看不出有什么好处。他是个好驾驶员,而且以他的年龄而言,他算相当负责。但是,把我的新车借他?”我沮丧地写下:准时完成车子定期检查。“你找不出更具说服力的好处吗?”茱莉似乎觉得很有趣。
“坦白说,找不出来。”我笑道。不过,一定有别的理由,不然我会直接拒绝他。
她说出我的想法:“那你为什么没有当场拒绝呢?”
“因为我怕他有什么不好的反应。他可能会感到受伤害,感觉我当他是个小孩子。”
“的确,”茱莉回答,“在他这种年龄,得到父亲的信任是非常重要的。”
“我不知道我是否那么信任他。”我说。不过,我还是写下:加强我与儿子间的信任。
“还有什么?”
“这就够了,”我说,“这个理由就够好,现在,让我们看看负面的理由,这部分比较简单。我可以找到一堆。”
茱莉笑着说:“你也知道通常会出现什么状况。在我们真正动笔之前,总觉得有一堆理由,但等我们真正写下来的时候,理由却少了很多,而且更难为情的是,大部分的理由都是些可怜的借口。”
“好吧!”我对茱莉说道,“看看这次是不是也一样,但我并不认为会如此。”
“开始写吧!”
我毫不迟疑,写下头两个浮现在脑海的理由。
“第一,增加车子受损的风险。第二,大卫很可能会在意外中受伤。”
“等一下,”茱莉说,“我记得你说过,大卫的驾驶技术还蛮好的,你还常常让他开你的车子。再说,如果你这么担心你的宝贝玩具受损,那么你为什么平常还要开车到市中心?”
我想了一秒钟。把车子停在飞机场不也一样有风险?“你说得没错。”我同意,划掉第一个。
我看了一下第二个理由。我承认,其实我的车子要比大卫那辆破铜烂铁安全多了,于是我又划掉第二个理由。
茱莉微笑看着我:“没错,这次也不例外。当你写下负面理由,并一一审查时,会发现大都是一些没有根据的偏见罢了!”我才不同意呢!我不想把车子借给大卫,我不想跟任何人分享我的车子,它是我的。“好,这里还有一条,”我说道,“大卫用惯了我的车子,会习以为常。”不,这个说法不够有力。我划掉并重写:大卫觉得使用我的车子是他的权力。
“没错,小孩很容易就习以为常。”茱莉同意,“等他开了一周之后,你的车子就等于有了另一个主人。”
“这个负面理由够充分。”我说。
“还有一个,”茱莉补充,“你知道,他一直梦想开车去墨西哥,他的春假刚好是你去欧洲的那一周。”
“开我的车子去墨西哥!”我从椅子上跳起来,“假如他被困在那里,我还得一路赶到那里去解救他。”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幕景象。
“你要如何写下这点?”茱莉问。
“必须停止我的欧洲之行,回来解救大卫。”
“会不会太夸张了?”
“茱莉,我当然希望不会如此,但是如果他在墨西哥某个乡村被拦了下来,如果不管什么缘故,他需要父母的签名(你要记住他还未成年),你会去墨西哥吗?”
“我宁愿不要去。”
墨西哥,我的天啊!怎么会有这个念头。“还有什么?”
“你为什么不写下最核心的问题?”茱莉说,“你和大卫的关系会因此而恶化。”
我看了这张清单,很短,不过也够了。现在,我们开始着手进行比较好玩的部分,以牢不可破的因果关系,证明借车子给大卫会造成预料中的负面结果。我们总是很乐于构建钟纳所说的“负面分支”(negative branch),之后又把它重写一遍,这样一来,当我们拿这张清单给大卫看时,才不至于显得太侮辱人,并且较具说服力。美好的一个晚上,我已准备好去面对大卫。
我多希望我在工作上也能这么轻易地解决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