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桃儿的妈妈是怎么走的，桃儿已经不想回忆了，桃儿的脸上找不到忧伤的表情。妈妈去了，倒在讲台上，县里派人送了面锦旗给桃儿，上面写着，优秀教师覃淑月，以前妈妈特想转正，没转正的老师，教书再好也得不到优秀教师几个字，找了几次县里的领导都说名额有限，桃儿妈也懒得再找，有那精神还不如在家陪桃儿吃顿饭。妈妈去了，桃儿破例被安排进教师进修学院学习了两个月，出来后又回到了这所她熟悉的学校。
与妈妈一起生活了17年，桃儿从没想过，有一天妈妈不在了怎么办，妈妈一直是她的保护神，是她心里最敬佩的人，可妈妈还是在一个阳光的午后永远地离开了她。
那天桃儿往常一样坐在河边看天看云，周围的一切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金色的光芒，蝴蝶忙碌着四处寻找新的花朵，这个冬日没那样寒冷。一个孩子颠颠地跑过来，速度快了些，被石头拌了一下，又摔在了地上，他赶紧爬起来又跑，一直朝桃儿坐着的方向。这时候，桃儿的心隐隐觉得不安，是为什么她说不清楚，只是心跳加快了不少。
“老师，老师，，，”孩子喘着气，说话有点结巴，咽了口唾沫，他接着说，“老师晕倒了。”
妈妈，是妈妈，桃儿拉着孩子的手就往教室的方向走，她想跑的，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去看看妈妈怎么样了，可就是走不快，这时她特别恨自己，怎么就是个瘸子。好不容易进得教室，黑板下，几个孩子围在那哭。桃儿很粗暴地喊，走开，走开，一边用手推了一把她前面的孩子，以至与把这个孩子推倒在地上，她也没管。妈妈的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见妈妈这个样子，桃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拼命地摇，想把妈妈吵醒。桃儿睡懒觉，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的时候，妈妈都是用的这个方法，摇地桃儿烦了，也就自觉得起来了。
桃儿摇啊摇啊，拼命地摇，妈妈什么反应都没有。妈妈太累了，让妈妈休息吧，这段时间桃儿天天听见妈妈咳嗽，让她别那太劳累她又不肯。桃儿不再摇，她开始想，应该把妈妈背去隔壁的房间休息。试了几次没成功，桃儿放弃了，叫一个孩子回去找大人来帮忙。
坐在地上哼着自编的小曲，桃儿把妈妈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地拍着。睡吧，睡吧，桃儿第一次觉得自己长大了，可以保护妈妈了。
“桃儿，覃老师怎么了。”终于有人来了。
“妈妈睡了，帮我把她送到床上去。”桃儿根本没想到妈妈这一睡就永远的离开了他。
来人也许发现覃老师有点不对劲，他把食指伸在覃老师的鼻子下，忙又改成用大拇指用力地掐她的人中。试了几次，对桃儿说，你妈妈病了，我先把你妈妈送去医院，你随后慢慢来。也没等桃儿回话，背了覃老师就朝山下跑。看着也快到放学的时间了，桃儿打发了这些孩子，也跟着往山下走。
到了医院，那个孩子的家长已经等在医院门口了，他说，我下山的时候碰见了二狗家的拖拉机，他又说，医生马上就把覃老师推进了手术室，他还说，桃儿你别伤心，我们大家会照顾你的。桃儿的心就这样一点点往下沉，一直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蚀骨的寒冷包裹着她，她下意识地抱紧双臂。迷迷糊糊的她听见医生在责备，你们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只不过是感冒引发的晕倒，竟然会弄出人命。
（五）
芳芳放假了，回来的时候身边跟着个架着眼镜、身材清瘦的男子。
芳芳告诉桃儿这是她的同学加男朋友，叫亮子。又指着桃儿对亮子说，这就是我经常对你提起的桃儿，漂亮吧，我说了没骗你的。桃儿在亮子的眼睛里看见最多的还是同情，在进修学校培训的那两个月，桃儿已习惯了别人用这种眼神来看她。芳芳一会挽着那个男子的胳膊，一会儿又过来搂桃儿的肩，在两个人中间叽叽喳喳活泼地象只小鸟。芳芳问桃儿过得好吗？教书辛不辛苦？有男朋友了吗？桃儿只是笑。芳芳又说，亮子的父母有关系，他们毕业后就会留在城里。芳芳还说，他的父母只盼着我早点嫁过去，她们好早日抱孙子，我才不干，趁年轻我们还得好好享受二人世界，说着在亮子的脸上亲了一下，倒是桃儿的脸羞成了颗熟透的桃子。
男朋友，那个阿明不知道算不算，桃儿心里漾起一阵涟漪。初去进修学校，桃儿下车后找不到方向，问路，一找就找到阿明，阿明是另一村子的民办教师，也是去进修学校的，与桃儿一样也不识路。那时候阿明说了句真是瞎子遇见了盲人，逗得桃儿笑了起来。随后，阿明帮着桃儿拿行李，两个人一齐去的学校。大家在一个食堂吃饭，桃儿总是最后一个到，阿明早就帮她买好了，占了位子等她。从学校回来，桃儿隔三岔五就地收到阿明的来信，当然，信里谈论最多的还是怎么教学。
怎么，有心事拉？芳芳逗着桃儿。说什么呢？一回来就欺负我，小心我不理你。桃儿装着生气的样子。好了拉，逗你玩的。桃儿你先忙着，我回家看看去，晚上我来陪你，咱们聊个通宵。
乡村的夜来的很早，不过9点，村里的灯火都已灭了。蛐蛐儿在草丛呢喃，偶有夜鸟低鸣几声。桃儿芳芳并排躺在床上，眼睛都睁得大大的，月光下，两个人的脸一样青春动人。
说说你与亮子吧。
亮子，呵呵，他和我一个班的，我也没想过我们会走到一起。现在他才告诉我说他暗恋我很久了。嗯，亮子人很老实的，在班上是那种可有可无的人，你别看他外表那样斯文，讲起道理来一套套的，连打架都不怕。那天，我们班与隔壁班的女生打篮球，他们班有个女的故意使坏，我与她理论几句，她男朋友就站出来想吓唬我，结果亮子就为我出头，两人争着争着就打了起来。那时我才注意到他，一番交往后，我们慢慢地就走到了一起。亮子对我挺好的，什么都听我的，我说一他不敢说二。嫁给亮子这样的人我也满足了。
“亮子真好。”“桃儿，说说你心里的那个人吧。”“我？我心里才没什么人。”“你就保密吧。”说着芳芳的手就伸进被窝咯吱桃儿，桃儿就笑了，接着芳芳也大笑，两人嘻嘻哈哈地闹了好一阵。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桃儿拉了一把被子，翻个身，说：“睡吧，明天你不是要回学校吗。’然后做出睡着了的样子。
她的脑海里全是阿明，一夜辗转。
（六）
老师，今天过端午，我爷要你晚上去我家吃饭。桃儿抬起头，见是老支书的孙子，先就笑了，然后肯定的点了点头。去座位上，老师黑板上写的有作业。
这个孩子叫符星，名字还是桃儿给想的，说符星同福星谐音，这孩子一定是个有福气的人。果然符星从小到大很少生病，长的虎头虎脑，特招人爱。
放学后，桃儿直接与符星去了老支书家。桃儿与妈妈一样，也不拒绝乡亲的馈赠，乡下人耿直，只有对你好才会把自己的东西交给你，拒绝物质等同于拒绝人心。桃儿从小在老支书家长大，老支书两口子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
符星家的大门开着，堂屋的门也开着，看不见人。乡下地多，房子修的也大，桃儿跨进大门就喊：“娘娘，符爷。”娘娘从堂屋左边的灶房出来，应了句：“桃儿来了啊，先去屋里坐，我这马上就好。”
桃儿在附星的头上拍了下，先去做作业，我去厨房帮你娘娘。
灶房里，娘娘已经忙完了，正把煮饭这边没烧过的柴火移去煮猪食那边。马上那锅拌着猪草的豆渣就咕嘟嘟地响了，发出了一股怪怪的酸味，这味道桃儿感觉有点压抑，她习惯的操起锅铲帮忙翻了几下，那股味更浓了。然后随口说：“娘娘，焦饭（锅巴）还留给我啊。”“你啊，还是改不了老习惯。”“我可是天天都惦着娘娘的焦饭。”“叫你天天来这吃你又不肯。”“我那不是忙吗？走路太浪费时间了。”“桃儿，明年18了吧，到出嫁的年龄了，娘娘给你找个人家，你相相看？”“不，我不要。”桃儿本能地抗拒。不知道是因为阿明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的瘸腿。“桃儿，那有女人不嫁人的道理啊，你听我说，那人叫志勇，蛮好的一小伙子。”“娘娘！”桃儿有的嗔怪地叫了声。“那个志勇.....”娘娘还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符星在堂屋喊：“老师，我做完了。”桃儿趁机说：“我去帮符星检查作业。”走出灶房，空气新鲜了不少。
这顿饭吃的很无趣，娘娘一直在那说着志勇，桃儿知道阻止不了，只顾埋头吃自己的。娘娘口里说的那个志勇，桃儿知道，志勇穿过绿军装戴过大红花，但只有一只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