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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见闻

两人穿街过巷,只是半个时辰,便来到临近城门的长安大街。

郭倩停步到街边一座华丽的酒楼前,欣喜道:“终於到了。”踏着轻快的步伐,迈过酒楼前半尺高的门槛,安步进到楼内。

魏伯阳虽然微有疑惑,仍然跨过门槛跟着进去。

郭倩进楼后找到一位华服金带的中年男子,两人默契地凑到柜台前低声交谈。

此刻晌午刚过,酒楼满是进来饮食的客人。

十数位店伙端着空的或满的盘碟,忙碌地穿梭在喧哗吵闹的百数张桌台之间。少数食客边往肚里猛灌美酒,边勾肩搭背争论些什么,非但争吵得面红耳赤,巴掌更像铜锤般拍得桌面“哐哐”作响。

魏伯阳走近郭倩身旁的时候,她刚结束与华服男子的交谈。

华服男子微点颔首,向郭倩低声道:“姑娘请自便吧。”转身往旁走开。

郭倩转身看往魏伯阳,轻声道:“刘大叔还没有回来,我们到楼上休息一下吧。”移到侧靠墙面的木梯前,径自缓步登上。

数十阶的木梯盘旋向上,尽头处是一道数尺宽大的铜门,显得很老旧的模样,没有半分光泽,门把上栓着条生锈的铁制锁链。

郭倩边拾阶而上,低声道:“从前这里也是酒楼的一部份,不过自从爹爹仙逝后,刘叔便将它封闭起来,不再对外开放了。”语气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伤感神色。

魏伯阳听得迷糊不解,心道:“她爹仙逝跟将二楼封闭起来,能有什么关系?”

郭倩从怀里掏出把精致的铁匙,轻松拿掉门把上的铁锁链,将铜门往里推开仅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转身看往魏伯阳,道:“这扇铜门多年前就坏掉了,所以只能开成这个样子。魏大哥的身形,只怕要委屈些才能通过了。”

“只需挤下便能过去,有什么委屈的。”魏伯阳莞尔一笑,道,“只是既然如此破旧,为什么不另换一扇呢?”

郭倩低叹口气,喃喃道:“其实刘叔生得宽厚,要想从这里通过会更加不适的…或许是爹爹生前做的,所以不舍得换掉吧。”说话间,侧身往门缝处挤进。

魏伯阳紧跟其后挤入门缝,入屋后稍往四周环顾一眼,不禁心神剧震。

宽长数十丈的屋子里,乱七八糟搁有许多古铜色的方形桌台。台面堆着数不清的符纸,还有数个铜炉鼎放到四面墙角边,也不知里面烧炼着什么,不断往外飘散出淡淡的青烟。

三张青色桌台联放到临近窗栏处,台面摆着的数个镶金铜钵里,都装满了五花八门的炼丹物:雄黄、牡蛎、滑石、赤石脂……甚至还有些熬炼过的丹药,也胡乱扔弃到里面。

魏伯阳情不自禁,低叹道:“看来此屋的主人,亦是精於修行的前辈高人。否则怎会对道家的各类符咒、炼丹术都如此精通。”

屋里不只堆放着许多教派秘传的灵符丹丸,甚或有些丹符是魏伯阳也没有见过的。

郭倩停住脚步,轻笑一声,道:“刘叔绝非什么前辈高人,仅是幼年跟先父一道,曾获异人教授过少许道家法术。不过刘叔对各类传承久远的符派咒术的确很感兴趣。”缓步来到搁放在窗边的铜炉旁,掀过炉盖向内看了眼,道:“这些年来,刘叔交游广阔,此屋的很多东西都是旁人相送的。当然也有一些符纸,是刘叔自个儿模仿着描画的。”

“原来是这样。”魏伯阳凝看着眼前桌面的一道红符,笑道,“看来令叔对符道的精研,倒也有非常高深的造诣。”

这道灵符似乎刚完成不到十二个时辰。从各方面的痕迹看,魏伯阳都确定这道灵符,应该是隶属左道联盟的养心宗,所独自拥有的遁身符。

据闻养心宗早在第六次道魔大战之际,便毁於群魔卑劣的手段之下。如今好像只有道门的圣地——天勤山,仍然保留有这类灵符。

不管怎么看,此屋的主人能够弄到这类失传多年的灵符,只怕不光是交游广阔如此简单。

“刘叔自身的法术虽然没有很高深,不过却最欣赏有真法力的高人。”郭倩离开窗边冒着轻烟的铜炉,经过放有许多符纸的方形桌台,缓步向魏伯阳走来,道,“刘叔要知道魏大哥来到这里,准会高兴得留您住个三五七天的。”

魏伯阳笑道:“是吗?那魏某也只好却之不恭了。”食指不经意触碰到旁侧一道显然没有完成的灵符。

谁知刚碰到这道符纸,瞬即便觉有股强劲的道力涌来,轻易弹开了他的指尖。

魏伯阳心神微怔,情不自禁,道:“好集中的真气。”侧目看往身旁的郭倩,笑道:“看来令叔对仙道之学,绝非只是简单的爱好,其自身的修为只怕也远於你我之上。”

“魏大哥跟刘叔素不相识,怎会知道他有多大的本事?”郭倩脸色微愣,俨然一副不信的表情,莞尔笑道,“实不相瞒,刘叔如今仍然没能结出道家的元神,论到法力较倩儿都有不如,又怎能够跟魏大哥相比。”

“炼符之道,首讲气机牵引。常言也有道:符无正形,以气为灵。”

魏伯阳哂然一笑,道:“炼符者以自身真气注入丹砂之内,用以炼制灵宝,借以御使天地之灵气。然而炼符者自身的修行高低,更会使炼制后的符宝拥有强弱不等的道力。”指尖聚满金轮丹气,终於捏起那道未完成的灵符,道:“想必这道未完的灵符便是令叔所炼。姑娘只需用指尖来触碰下,便知事实是否如此。”

郭倩将信将疑地往灵符摸去,指尖刚碰到符纸沿边,便“呀!”地一声缩回五指,难以置信,道:“原来真有这么厉害!”

魏伯阳重新将灵符放到桌面,叹道:“其实神洲之大,总会有令叔这般法力精深的高人,喜爱隐形匿迹、云游天下,不愿卷入道魔之争。”稍顿了顿,道:“如果魏某的猜测属实,今趟城中发生的事情,能得令叔相助会更有胜算。”

郭倩娇躯微震,情不自禁,道:“什么事?”

魏伯阳尽量用和缓的声调,道:“姑娘或许仍不知道,昨晚有很多不知名的妖魔,袭击了城中的一座将军府邸。”

郭倩微怔道:“将军府?是否城北那位退隐归田的李老将军的府邸?”

“不错。”

魏伯阳微点颔首,道:“经郡守大人查实,将军府中所有的仆从、家眷,昨夜俱都惨遭辣手。其中数具尸首的体内,更留有妖魔寄生的痕迹。”深吸口气,又道:“魏某猜测此事像跟一位久已消失的邪道妖人有关。根据他以往的行事手段,相信在不久之后,此处绝对会掀开一场可怖的腥风血雨。”

郭倩微往后靠往横摆的方形桌台,大感吃惊,道:“难道魏大哥都不能对付那个妖人吗?”

魏伯阳哂道:“当然比魏某厉害多了。” “此人乃昔年邪道十王之一,天性凶残狠辣,视人命如草芥。四十年前,曾一度受到道门各派的围攻,以致於形神俱毁。当初谁都以为此人必死,谁料他得天独厚,居然能侥幸逃过一劫,到如今又来搅风搞雨…”

郭倩双手向后轻放到桌沿上,喃喃自言,道:“魏大哥都没有办法,刘叔真的能帮到忙吗…”忽跟想起了什么似的,道:“这么说,魏大哥要降伏了那妖人后才会走。”

魏伯阳不假思索,道:“现今这般情况,魏某怎能置之不理。”

郭倩微闭眼眸,沉默片刻后,突地一笑,道:“真好!那我们便晚些再走吧。”

魏伯阳脸色微愣,转瞬不移地盯着她,低叹口气,道:“其实…姑娘的心里,是很不愿意跟魏某离开吧?”

郭倩抿嘴笑道:“魏大哥错看我了。倩儿很愿意跟你到双神宫去澄清真相,只是离去得太苍促了,倩儿有很多私事都没法做完呢。所以,多留段日子总是好的吧。”

“哈哈…什么多留少留的?小倩儿不会又想要抛弃我这个糟老头子,独自去外面游玩吧。”

屋外响过一把虽然略有些苍老,但却显得中气十足的畅笑声。跟着便有人在铜门外面使足了力气,挤入只能容人侧身通过的门缝。

这是一具胖得惊人的躯体。即使铜门能够完全敞开,也令人怀疑这具躯体能否轻易挤进来。

不知何时开始,破旧的铜门有了“哐啷哐啷”的震动声。声音不断扩大,只顷刻间,魏伯阳便觉得屋内的一切,好似都开始震动起来。

然而即使引起如此剧烈的响动,屋外那具肥胖惊人的躯体也仅仅往内挤入了小半。大半截身子跟粗壮的脖子脑袋,仍然留守在屋门外。

郭倩满脸欣喜的表情,盯紧不断摇动着的铜门,“嗤”地一笑,道:“没想到,小倩只是三天没来,您老又宽厚了不少。”

“呵呵。全怪最近管不住嘴,不小心又吃多了…”

苍老而硬气的声音,在屋外敞笑起来,边笑边喘两声粗气,像是往屋内挤入使劲儿太多的缘故。

“您老挤得这么累,我看就别进来了吧。”郭倩移步来到“哐啷”声响的屋门前,清脆悦耳的嗓音,轻笑道,“倩儿出来跟您说话,也是一样的。”

“不用!不要出来。”苍老的嗓音断然拒绝,道,“前两天,有个邋遢的老道教了我一种化婴术,现在刚好派上用处。”

郭倩微怔道:“化婴术?是那种能够将身体变得婴孩样的法术吗。”

屋外苍老的嗓音,“嗯”了声,道:“确实有这样的玄妙。不过我刚学会没两天,小倩最好站到一旁,千万别给我伤到了。”

“有这样神奇的法术,倩儿一定也要学。”郭倩应声退到一旁,轻笑道,“刘叔可不准不教我?”

屋外苍老的嗓音,哈哈笑道:“我的小倩儿只要想学,老头子怎会不教给你。”

片刻后,不断“哐啷”作响的铜门,突然间停下摇动。屋外那具往内挤入小半截的胖躯,也闪电般地缩退到外面。

魏伯阳收敛心神,默自低语,道:“真的是化婴术吗?”双眼动也不动地看往,突然间安静下来的屋外。

古往今来,尽管修道者皆能运用真气,使自己的形貌发生一定程度的变化,致其变大幻小,化老通幼。须知肉身乃精血之躯,毕竟难尽无限变化。寻常八尺肉躯化於三尺,便是变形术的极至。如欲更进一层,将肉身缩至三寸小人,则唯有最受道门各派推崇的缩身术方能办到。

“缩身术”又名“真体化婴术”,堪称为道家驾御肉躯变化的第一玄法。如能将其修炼至最高层次,不仅能够随意变换肉身,更可化实变虚、散空遁形。

相传只有左道联盟的千幻宗,才通晓这门玄之又玄的法术。然而自从春秋初年,接天涯的三大妖王联手覆灭千幻宗之后,千余年来便再没有流传跟此宗相关的半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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