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他开口许久，只是望着他。从他和子辛师叔方才从容不迫地处理问题的态度来看，他们显然是知道青青的身份。我原本还有些懊恼，好似他们什么都知道，却将我瞒在骨里。可眼下瞧见他为了青青如此虚弱，也不忍再多为了青青的事质问什么。
不过他似乎是猜到了我的想法。他卧在榻上，微略休息了一会儿，叹口气道：“玲珑，你不要多心。”
我不知该回他什么样的话才好，低头沉默起来。
“你恼我了，是么？”
我撇了撇嘴，低声道：“弟子不敢。”
“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你，都是为了你好。”他说罢，一只手伸出来。
他的五指本就纤细白皙，轻轻抚在我头顶，好似青青拿大齿的梳子为我梳头那般亲切。因为想到了青青，我没来由地一阵委屈，心中一动，豆大的泪水掉了出来。
“这么说，师父你和三师叔什么都知道了？可是为什么要瞒我呢，就算我知道了，我并不会拿青青怎么样啊。”
他笑了笑：“你可知蓬莱弟子入门之前要经历三三测试？”
“我听师姐们说过。”
“原本不过是你一人在东海遭遇了风暴，可当时以你的身体状态根本过不了入门测试。你也知道，蓬莱三年一次开山入门，三年一次淬骨大会，但这二者的时间都是错开的。”
“你天性纯良，又是……”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中的光芒闪了闪，淡下去：“你又是我故友之女，所以我才想交代一人装作你的模样，先帮你通过测试，进入蓬莱。可这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我才在紫竹林里将一条青蛇施法，化作人形，一来可以帮你，二来也可以给你做个伴。”
他说完，立即将目光掉向别处。我想他大概也是伤心了，他这样为我设想，我居然生了疑惑之心，枉费他一番辛苦。
“师父，是玲珑错了，玲珑不该怀疑。我太不懂事了。”
“没事，你年纪还小，自然有许多事是看不透的，再长些就好了。”
师父安抚了我几句之后，昏昏睡去。他大伤初愈，紧接着又消耗了不少真气，自然是会疲劳的。他一连休息了两个时辰，待到天色蒙蒙变暗，他长吁一口气，手在榻边寻了一圈。
“师父？”
“我睡了多久了？”
“两个时辰。”我扶他坐起来，将榻边的案上的水送到他跟前：“师父，喝些水么？”
他摆手问道：“子辛那边怎么样了？”
“我刚去瞧过，师叔在外屋歇着，青青已经恢复人身了。”
“没事就好。”他拉开身上的毯子：“我们回无情峰吧。”
我转身要染过外屋，被他制止。
“我们从后门走，别吵着他们。”
我听从师父的话，从后门离开。他向来是仁善的，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我都相信他是为了他人着想的。
我的飞行术练得越发熟练，此时已经可以不用出声念动咒语，只需在心中默念将功力凝滞于指尖，便能拈过一片云彩。师父的功力，更是不用多说了。不过片刻功夫，我们便飞至无情峰上。
季子倾因为虚弱，便稍微梳洗下就休息去了。我近一个月未归无情殿，殿中的一切虽然同我离去之时相差无几，一些细小之处仍透出些男子的粗心大意。我微略拾掇了一番，将他案上的那株七星兰洒了些清水。又取了些细棉，将每一片叶子都认真擦拭过。
蓬莱虽说是仙岛，但一月之久未曾清理，棉布上也沾了不少灰尘。我低头搓洗，脚背上的衣边悠然而抚，下摆随风而动，似是风有了状貌。
仅仅一瞥，我忽然察觉到有些异样。凝神细想，这才意识到是白日里拜师的倾字玉佩不见了。那玉佩自在蓬莱大殿上我接过之后，一只系在腰间，因为青青现形的缘故，也未曾留意。
那是他赠予我的拜师信物，又是他一直视为珍宝的物事，自然是宝贝得紧。眼下竟然掉了，我便如同丢了半条命般。好不容易让自己静心下来，仔细回想，十有八九是掉在紫荆峰上了。趁着师父还未发觉，我还是先去寻回了的好。
想到这里，之前的困顿也消失了。我蹑手蹑脚地出了无情殿，迅速向紫荆峰飞去。
“三师叔？你在么？”
我在门外轻唤了几声。适才敲门总是无人应答，不知是三师叔半夜醒来将青青转去里屋所以没听见，还是怎的。
“三师叔？青青？”
我又叩了几下，只是力道较之前要重了些，却不想将这门叩开了。
一股清爽的香味迎面扑来。那香味初嗅是一股极普通的草味，同普通的青草并没什么区别，只是细闻之后才有一股馥郁的甜香。
“寐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