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底大呼不妙。
这寐草是紫竹林独有之物,同紫竹共生共长,长年埋在紫竹之间,要刨去腐叶才能得到。一年只长一季,瞧上去同普通青草没什么两样,不过四五寸上,叶子形状尖细,只是寐草却比一般的青草多出中心的一条白纹,所以也容易辨认。
寐草香味独特,之前我帮三师叔采过一遭。先将草叶揉搓成条,晒干后存放阴凉之地。要用时再点燃,闻起香味,可治疗心烦失眠,疗效独特。之前三师叔因为忧挂师父的伤势,日夜琢磨药理,我担心他体力不支,偷偷焚过几次助他休息。
这寐草巧就巧在它香味自然。初闻时只当是一般青草,并不会多加防备,等到青草之味一过,嗅到甜香之时药性早已进入血液,想要运功抵抗也为时已晚,除非功力深厚之人才能勉力保持清醒。否则其余人一概会昏睡过去,不省人事,得等药力过后才能渐渐恢复意识。
我推开门的刹那,迎面扑来的正是寐草的香味。待我意识过来,已经头重脚轻。原本青青正卧在榻上,地上伏着一名黄衣女子。那女子是脸朝内里,并不瞧得出来是季子缨门下的哪位师姐。现下中了毒,屋内的景象逐渐扭成了螺旋状,青色黄色绞在一起。
我赶紧退了出去,本就没行得几步,自己还踩了自己几脚,登时眼前一黑摔倒在廊下。待我清醒过来,已是第二日。睁眼便是一群密密麻麻的人头,见我醒来顿时带了些快意恩仇的叫嚣。
“敢问掌门师兄,在我蓬莱,残杀同门,该当如何处置?”
残杀同门?
我的目光顺着逐渐退开的弟子们渐渐落到四周。只见右侧同我一起,并排躺着一个人。那人整个身子用白棉布盖住,想来已经去世了。
直觉告诉我这事大概又同我扯上关系了,否则我也不会像傻子一样同一具尸体躺在蓬莱大殿中任人参观。
“敢问掌门师兄:残杀同门,在我蓬莱该当何罪?”
残杀同门?!
我下意识地向四周巡视,果然身旁不远处躺着一个人。那人全身用粗棉布盖住,连头也盖上了,应该是去世了。只是那棉布终究是比较窄,往下再瞧,露出一点黄色的衣角。
记得晕迷之前,我在三师叔的屋子里看到一个黄色的身影,莫不成就是眼前这位?我心中顿时有种不祥之兆。
“四师妹,事情尚未调查清楚,怎可胡乱下定论。”
季子缨冷笑道:“青青下落不明,黄裳被人击杀于三师兄居所,当时只有三师兄你和玲珑在现场。不是玲珑,那就是三师兄你做的了?”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蓬莱向来讲究尊师重道、长幼有序,虽说他两以往言语中有些不对付,但到底不像如今这样表露出来。现下她这样相逼,子辛师叔自然有些端不住了。
而我却从她话中听到“黄裳”二字,顿时脑袋里嗡嗡一片,没来由地茫然。
“子缨,你就事论事便可,何必血口喷人。”
“怎地叫做‘血口喷人’,难道当时掌门师兄没在场么?二师姐没在场么?五师弟妹在场么?”
子辛师叔有些气结,正要站起身来同他理论,被一旁的季子倾拉住。
“子缨,当时众师弟妹都在现场,你所说的确是不假。”
“师兄!”子辛师叔着急道,转眼瞧向我:“玲珑同我一样身中寐草之毒,她哪有机会刺杀黄裳?”
“寐草香味浓郁却不持久。我们赶到之时,那香味早就散了,而且屋子里也找不到寐草焚烧的痕迹。三师兄说你们身中寐草,不省人事,这事何人可以作证?”
她话音一落,三师叔顿时无言以对。寐草确实香味易散,不过要说焚烧之后没有痕迹那是不可能的,至少也得留下一些草灰。莫不是早已有人计划好了,趁我们都昏迷过去之时,便将屋子收拾干净,造成死无对证的情况,正如同眼下这般情况?
好阴险的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