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八雅再问:“去年我来调研时,你说镇政府缩到118人,不能再缩了,镇政府机关确实需要这么多人保证正常运转,可是快九点了,这大院的两栋楼要么关门,要么围成一圈打扑克,这是你所需要的118人吗?以前你们自己发工资,常常拖欠发不出,才知其中之苦,现在工资由市里发,你们就无所谓了!我告诉你,你们必须对机关工作作风进行整顿,也要成立效能办,建立效能工作机制,彻底改变这种拖沓散漫习气。而且要从自己做起。”
宋乔生满脸尴尬,“是,是,我们一定按温书记指示办。”
不一会儿,曾厝中心小学校长伊安群急匆匆赶到,见一屋人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妙。宋乔生让伊安群坐下,欲言又止,还是让温书记自己问吧。
一屋子人敛声屏气,大气都不敢出。
温八雅终于发问了:“伊校长,今天是星期几?”
伊安群答道:“星期三。”
温八雅继续问道:“你们学校有特殊日子要放假吗?”
伊安群故作惊讶道:“没有呀,我们都照常上课。”
温八雅提高了嗓门:“全部学生都在上课?”
伊安群支吾道:“没……没有,有一个班……去送葬了。”
温八雅终于忍住不冒火了:“谁家死人,面子这么大啊?能让你命令学生停课去送葬呢?”
伊安群擦擦额头上的汗,才小心地解释道:“温书记,我知道错了。有一个企业老板的父亲去世,希望我们学校鼓号队去捧捧场。起初我不答应,耐不住他们的央求,而且他答应给每个学生20元钱出场费,我才答应了。”
温八雅追问:“那些钱给学生还是给学校?”
伊安群答:“当然给学校。温书记,你可怜可怜我们吧!学校穷得快揭不开锅了,水电费眼看就交不起了,我们的教室低矮、潮湿、昏暗,但我们白天坚持不开灯,就是为了省下电费。”
温八雅转向宋乔生:“镇里对这些问题熟视无睹?”
宋乔生说:“温书记,他们的工资由市教育局发还算有保障,可我们前两年工资都发不了,如何顾及他们的水电费?”
温八雅有点火了:“那你们现在工资也由市里发,不为这发愁了吧?为什么镇里有钱吃饭,就不能顾及孩子们,再穷也不能穷教育,一定要为孩子们的健康着想。这样,既然我挂点曾厝,我也要办点实事,我回去协调财政局给曾厝中心小学拨款两万元,你们镇政府也要配套两万。一定要解决学校水电费问题。”
宋乔生满口答应:“一定,一定。”
趁温八雅不注意,他还是偷偷皱了一下眉头。
温八雅示意伊安群先走,然后对宋乔生说:“你要是没啥急事,就陪我去看看曾四房夫妻。”
曾四房家住在曾厝坳头村,离镇上还有十公里路程,但有一半都是坑坑洼洼的机耕路。早几年达川就开始实施村级公路硬化工程,坳头到曾厝的硬化路面刚铺了一半,坳头就有四名村干部因贪污被抓,其中包括村支部书记和村主任,硬化工程也就此搁下了。
温八雅在车上对宋乔生说:“硬化工程必须继续搞下去,给老百姓的承诺要兑现,资金问题可以采取几个一点的办法,市财政拨补一点,镇里挤一点,村民集资一点,没有能力出资的村民,可出工抵集资款,挑沙运土运石,但不要强行摊派,工作要做细。现在村里由谁主持工作?”
宋乔生答:“村会计,但已年过花甲了。”
温八雅说:“班子要赶快配齐啊!村级班子是率领新农村建设的主心骨,一定要配齐配强。”
宋乔生说:“可两个村主官的案子还没定性,再说坳头村确实也缺能人强人,物色了好久,也没找到适合的人选。”
温八雅说:“事都到这分上了,不管是否定性,这两个都已经不适合当主官了。没有能人强人,总不能不配吧,矮子里挑高子也得配齐。至少有一点,思想要正,肯为老百姓着想,为他们办好事、办实事。这样,我回去协调一下,争取给你们派一名大学生来任村官,这个村是你挂点吗?不是,那你调整一下,由你亲自挂点,把眼前这两件事先落实办好。对了,你找人对这条路做个预算,然后向市里打个报告,我会给交通局、财政局打招呼,尽快把这事落实到位。”
说话间,已到曾四房家。这是农村典型的小四合院,土墙陈旧破败,正大门紧闭着,非大事不开门,一般人都从小门进出,而小门通道的两边,一边是厕所,一边是猪圈,中间的通道是在泥潭中垫上些石块,正常人走这个通道都摇摇摆摆,真不知道跛着腿的曾四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是如何进出的。
曾四房的房子挺大,是祖上传下来的,但几乎家徒四壁,除了几件简单的农具,根本找不到一样值钱的东西,昏暗的厨房只有一张破旧的餐桌和两把长凳,餐桌上除一把破茶壶,就是一群嗡嗡作响的苍蝇,温八雅虽然常下乡,常去农民家里,但确实没见过这么贫困的家庭。
温八雅曾经有一次在曾四房家吃晚饭,也就是一碗清汤面。
曾四房把仅有的两张椅子搬到客厅,用破茶壶倒了两碗水放在凳子上,不知从哪掏出一个破塑料袋,抓出一把南瓜子,往温八雅手上塞,一再讲是自己烤的,嘴里不停地说道:“我们这样的老百姓,温书记还牵挂着……”
温八雅笑笑说:“我不牵挂谁牵挂啊?我和你结了对子,就是亲戚了,你说对不对?老曾,你别忙乎,你带我去看看你老伴。”
曾四房面露难色说:“昨晚折腾了一宿,刚服过草药,睡下了。要不,我去叫醒她吧。”
温八雅忙摆手:“不用了,让她睡吧。”
温八雅转身对宋乔生说:“只要人还活着,我们就不能甩手不管,我建议你们在镇机关、事业单位中发动一次献爱心捐款活动,我和市电视台联系一下也发动社会力量对他们伸出援助之手。”
温八雅说着,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个信封,递给曾四房:“老人家,我知道这一千块钱,对你只是杯水车薪。但它表达了我个人的一点心意,你先收下。你放心,党和政府不会不管你们的。”
温八雅又问宋乔生:“你们镇卫生院能做尿毒症透析吗?”
宋乔生有些结巴地说:“我……我问问看。”
温八雅对曾四房说:“生活上还有什么困难,你们尽管跟我说,或者向宋书记提,我们不会撒手不管的。”
宋乔生打完电话,小声地说:“镇卫生院没有透析设备。”
温八雅果断说道:“那就送市立医院,用我的车吧,可能的话,以后镇里尽量安排车,安排不了也要解决他们的车费问题。我会和市立医院联系安排住院事宜,如果有合适肾源,就换肾,毕竟她才59岁呀。”
房间里传出曾四房老伴的咳嗽声,温八雅说:“醒了就去看看。”
昏暗的房间里,只能看到曾四房老伴披头散发的样子。见温八雅来,她挣扎着要坐起来。
温八雅摆手制止道:“你就躺着,一会儿带你去市立医院住院,你安心养病,其他的问题你别操心。”
温八雅把自己的车留下,吩咐秘书小徐为曾四房妻子办好住院手续,然后坐宋乔生的车去视察烟田了。
烟叶种植是北源的支柱产业,这几年烟草种植停滞不前,甚至有些倒退,到底出于何种原因?温八雅还未做深入调查,他想安排个时间对北源的烟叶经济做个专题研究,找到问题症结所在,提出解决问题的对策,眼下解决好烟叶种植问题已经迫在眉睫了。
由于市里有个重要接待,温八雅就匆匆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