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折 遮帕麻造南天门
要补南边的天,要救南方的难;天公告别地母,去到南方拉涅旦。
高山挡住去路,遮帕麻挥动赶山鞭,群山像驯服的牛羊,听从遮帕麻驱赶。
河水挡住去路,遮帕麻横放赶山鞭,鞭子变成一座桥,跨到了河的对岸。
遮帕麻来到拉涅旦,这里还是一片汪洋。没有地线缝补南天,只好筑一道遮风挡雨的墙。
筑墙要用一庹长的石头,修门要用九丈宽的木板;找石头要到九十九里外,找木板九十九天才回转。
神兵抬石脚打颤,神将解板汗如雨。做重活呵太劳倦,一个个浑身无力摇摇晃晃。
拉涅旦有个智慧的盐婆,名字叫做桑姑尼。她炒菜放盐巴,将士吃了才又有了力气。
木板做框石垒墙,筑起南天门来挡风雨。南方不再刮大风,南天不再下暴雨。
拉涅旦的天空又出现了彩霞,拉涅旦的大地又种上了庄稼。风刮断了的大树重发新枝,水泡烂了的藤子又吐新芽。
枯树发芽靠春风,拉涅旦离不开恩人遮帕麻;青藤喜缠大青树,桑姑尼爱上了英雄遮帕麻。
第三部分妖魔乱世
阿昌的子孙呵,风不刮树树不弯;水蛇不撵鱼,池潭不会起波浪。
豹子出了窝,黄麂子就要满山逃窜;世上有了妖魔,百姓就要遭受苦难。
正当鲜花开得最香,正当稻谷熟得最黄,正当牛羊长得最壮,大地中央却出了个乱世魔王。
第一折 腊訇作乱
世界像一只手掌,故事发生在手掌的中央。遮米麻在家织布,遮帕麻还在南方。
妖精腊訇出世了,他是一个凶狠的魔王;但不知他生在哪里,也不知他来自何方。
腊訇有兵有将,心毒手辣像恶狼:刚刚来到大地中央,便想独霸这块地方。
他翻着眼睛看太阳,心里在恶毒地盘算:“遮帕麻造的太阳,升起还要降。世上发光发亮的东西,都是热乎乎的一团;遮帕麻造的月亮,有光无热空挂天上。”
“我要造一个不会落的太阳,让世界只有白天没有夜晚,让人们不分昼夜干活,让我的名声永远传扬。”
腊訇使尽牛力气,射上去一个假太阳,牢牢钉在天幕上,不会升也不会降。
遮米麻在家织布纺线,手也麻了,脚也酸了,织出的布已有九丈长,怎么天空还是亮堂堂?走出门来看一看,太阳高高挂天上。不知它何时才落山呀,心里好生奇怪。
她等着太阳落,可是等了三年还不降。天空好像燃烈火,地面比烧红的锅还烫。水塘烤干了,树林晒枯了,土地开裂了,再没有地方躲阴凉了。
水牛的角晒弯了,从此水牛的角是弯的了;黄牛的皮烤黄了,从此黄牛的皮是黄的了。野猪的脊背烧煳了,从此野猪脊背是黑的了;猫头鹰被晒怕了,从此猫头鹰在白天闭着眼睛了。鸭子把嗓子哭哑了,从此鸭子是哑嗓;飞蝉把肠子气断了,从此飞蝉没有了肚肠。
腊訇颠倒了阴阳,整个世界一片混乱:山族动物被赶下水,水族动物被赶上山。树木倒着生,竹根朝天长,游鱼在山头打滚,走兽在水里漂荡。
一条大鱼滚到山洼里,硬着头皮朝土里钻:鱼鳞烤硬变甲壳,鱼头烤焦了缩成一团。这条鱼变成了穿山甲,打个山洞躲太阳;钻在里边不露影,捕捉蚂蚁做食粮。
蛇毒毒不过七步青,心狠狠不过腊訇精。世界沉入火海里,腊訇更加得意忘形:“遮帕麻造的天再大,没有我的神通大;遮米麻织的地再宽,不够我把魔法施展。天上地下我都要管,强者就要做大王。谁敢阻拦我,叫他活不长。杀谁留谁全在我,不管别人怎么说;东西南北我安排,生生死死我掌握。”
被恶狼冲散的羊群,会“咩咩”地把主人叫唤;被狂风吹散的小鸟,会“啾啾”地寻找伙伴。看到生灵遭到灾难,遮米麻心急似油煎。无力制服腊訇啊,她日日夜夜盼着遮帕麻回还。
第二折 水獭猫送信
遮帕麻南行的时候,曾站在家门口,指着南流的河水对遮米麻说:“我就顺着这条河走。南边的天补好了,我就叫河水倒着流,让它回来报信,你在家里把我等候。”
想起遮帕麻的留言,遮米麻天天去到河边:看滔滔的流水呵,有没有倒流回来。早上跑三转,下午跑三转,晚上跑三转,一天跑九转。
望着南去的流水,遮米麻大声呼唤:“清清的流水呀,快快流到拉涅旦。请带个信给遮帕麻,就说生灵遭祸殃,魔王霸占了天地,叫他赶快把家还。”
看着滚滚南流水,总是不见它折头。遮米麻两眼都望穿,心里又添一层愁。向着南边的天,遮米麻大声地呼唤:“遮帕麻啊遮帕麻,你要快快把家还。”
南边的天空空荡荡,听不到一声回响;南天上的云彩停下了脚步,信儿怎么传得到南方?
忽然看见两条狗,正在河里游,遮米麻立刻跑上去,站在河边请求:“小狗啊小狗,赶快顺水游,踩着遮帕麻的脚印走,叫他回来把妖魔收。”
两只小狗摇摇头:“拉涅旦山高路难走,从头到尾几千里,不知要跑到什么时候?腊訇把我们赶下水,空长四脚不能走;叫我送信我高兴,要游几千里怎能忍受?路上饿了没吃的,碰上老虎要丢命,遮米麻啊,我们实在害怕,还是让我们留在这里。”
听了狗的话,遮米麻急得直搓手:信儿送不到,妖魔怎么收?
忽然又见两只鸡,漂在河里顺水流,遮米麻赶快跑上去,站在河边请求:“小鸡啊小鸡,赶快往南游,踩着遮帕麻的脚印走,叫他回来把妖魔收。”
小鸡摇头开口讲:“太阳我能叫出山,但远在南边的遮帕麻呀,我无法把他叫回来。腊訇把我赶下来,不许上岸回窝里;派我送信我高兴,可惜我打湿了的翅膀不会飞。路上饿了没吃的,碰上野猫更倒霉,遮米麻啊,我们实在没本领,还是让我们留在这里。”
听了小鸡的话,遮米麻急得流眼泪:信儿送不到,遮帕麻何时才得归?
有只水獭猫,自自在在漂水上。泅水它比鱼灵活,上岸跑得比狗快。腊訇把它撵下水,吃鱼吃虾饿不倒;腊訇把它赶上山,打个山洞能安家。
它看见遮米麻呵,坐在岸边淌眼泪,便张开笑脸走上来,说几句宽心话来安慰:“遮米麻啊好奶奶,什么事情想不开?有了难处告诉我,有什么事情我来帮忙。”
遮米麻听了多欢喜,抱起水獭猫把泪揩净。指着太阳骂腊訇,望着南方直叹气:“你看这天不像天,你看这地不像地,世界成了这个样,叫我怎么不着急?只有叫回遮帕麻,才能除掉魔王。信要送到拉涅旦,只好派你前往。水獭猫你听仔细,我的嘱托莫忘记:跑在山上别贪玩,游在水里莫大意。顺着遮帕麻的脚印走,快快赶到拉涅旦去,喊回天公,重整天地,那时我招你做女婿。”
水獭猫点点头:“奶奶不用愁,信儿我去送,不见到天公不折头!”
这个可爱的水獭猫,不怕水深山高,朝着遥远的拉涅旦,睁大眼睛拼命跑。
翻了九十九座山,过了九十九条河;肚子空了不知饿,嗓子干了不知渴。
这个机灵的水獭猫,不知跑了多少路程,肉跑掉了九斤,皮磨破了九层。
身上的毛结成了疙瘩,头上沾满了灰尘。嗓子干得说不出话,肚子饿得头发昏。忽然看到一片椰子林,林中有个小村庄。村外一眼井,井水清汪汪。
水獭猫想进村,去把遮帕麻打听;可身上脏得不像样,邋里邋遢不好见人。
看着清汪汪的水,水獭猫纵身跳下井;先喝水,后洗澡,又是翻身又打滚。
干渴全解了,皮毛洗亮了,身上凉快了,却把井水搅浑了。
水獭猫跳到草地上,放平身子烤太阳。一路奔跑太劳累,躺在地上睡得香。
寨门“吱呀”响,走出一个挑水的女人。上坡好像柳迎风,下坡好像风送云。
她的头发比燕子毛还黑,她的脸比鹭鸶毛还白,她的牙齿比石榴籽还密,这个美人就是桑姑尼。
她来到井边,刚刚舀起一桶水来,就吓了一大跳:清清的井水变成了泥浆!
阿公阿祖留下话,井水变浑地要塌。桑姑尼水也不敢挑,急急忙忙转回家。
忽然看见水獭猫,呼呼大睡正打鼾。定下心来仔细看,獭猫身上的水汽还不干。
桑姑尼心里直冒火,张开嘴巴大声骂:“哪里来的野东西!”提起扁担就要打。
水獭猫惊醒了,一骨碌跳起来,躲开桑姑尼的扁担,边说话边揉眼:“我是北方来的客呀,遮米麻派我来找遮帕麻。妖魔腊訇作乱了,这音信要当面告诉他。”
听说来找遮帕麻,桑姑尼的眼睛亮了,桑姑尼的心里乐了,高高举起的扁担放下了。
“遮帕麻就住在我家,跟着我就能见到他。今天他去打麂子,太阳落山才回家。你是北方来的客,我回家给你泡茶。肚子饿了不用愁,我家里有鱼也有虾。”
水獭猫心里欢喜,跟着盐婆就走;刚要跨进门,一跳跳到桑姑尼的肩头:“奶奶奶奶我害怕,我的身上有股怪味道,你家的猎狗恶,闻到骚味会把我咬。”
“水獭猫,你别害怕,猎狗撵山不在家;回头你就躲在屋梁上,等我拴好猎狗再下来。”
遮帕麻打猎一整天,麂子的影子都不见,辛辛苦苦无收获,两手空空下山来。半路碰上瓢泼大雨,从头到脚都淋遍;泥浆溅在身上,愁苦挂在脸上。到家赶走了兵和将,烧起火塘烤衣裳。湿柴点火火不燃,不见火苗只冒烟。黑烟腾腾冲屋梁,熏坏了梁上的水獭猫,又是咳嗽又流泪,一边叫喊一边跳。
遮帕麻看见水獭猫,抓起棒棒就要打:“满山找不着一根麂子毛,想不到野物自己送到家!”
吼声传进厨房里,急坏了正在做饭的桑姑尼:“快住手,别动气,它是北边来的小东西。”
听说水獭猫从家乡来,遮帕麻的怒气顿时消。连忙抱下小东西,一面问好一面笑。
水獭猫跳上遮帕麻的肩膀,咬着耳朵把音信传:“腊訇乱世搅窝子,遮米麻盼你快回还……”
第三折 遮帕麻回归
激怒了的大象,会把竹林踏平;惊人的消息呵,撕碎了遮帕麻的心:“一拃长的花蛇,竟想吞下大象!故乡的百姓正在遭殃,我怎能不去救难?”
遮帕麻收拾行装要上路,桑姑尼心里乱如麻。她走上前来拉着他,眼里泪水如雨下:“遮帕麻呵遮帕麻,拉涅旦哺育我长大,要我离开这里哟,心里实在放不下。离开抱我长大的阿爹,离开奶我长大的阿妈,离开我朝夕相处的兄妹,我的心啊似刀剐。砍下我的两腿留在家吧,免得爹妈和兄妹常牵挂;可是归途九千里,没有腿怎么把山爬?砍下我的双手留在家吧,免得爹妈和兄妹常牵挂;可是路程九千里,没有手怎么抱娃娃?砍下我的脑壳留在家吧,免得爹妈和兄妹常牵挂;可是没有脑壳不能活哟,怎能跟你回去熬盐巴?双腿不能不留着,双手不能不留着,脑壳不能不留着,遮帕麻呵还是留下吧!”
听说遮帕麻要回家,拉涅旦的百姓也苦苦留他:“遮帕麻呵你不能走,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离开了你,就会像冬天的树桠;我们离开了你,就像没有露珠的小草。”
十人围不过的大榕树,狂风也不能把它摇动;百姓的眼泪哟,却使遮帕麻感动:“你们诚心挽留,我万分感激;你们对我的爱戴,我永远铭记。我跟北方、南方的百姓,都心连着心;是去还是留,看天意来定。现在就派兵将去狩猎,不打老虎也不打狐狸;专撵山老鼠,看它的行踪测天意。老鼠出新洞、进旧洞,天意要我回北方除魔王;老鼠出旧洞、进新洞,天意要我留在南方。”
兵将打猎回家来,欢欢喜喜地讲:“老鼠出新洞、进旧洞,天意要你去除魔王。”
遮帕麻提起赶山鞭,点上兵将要启程,拉涅旦的百姓拦路哭,离别的泪水湿透了衣襟:“要高飞的金孔雀呵,不要忘记你栖息过的地方;要离开我们的遮帕麻呵,不要忘记你居住过的村庄。”
第四部分降妖除魔
大山压顶的时候,要挺直腰杆;大难临头的时候,要咬紧牙关。天最黑的时候,千万不要慌张;黑暗总有尽头,东方就要升起太阳。
第一折 斗法
腊訇乱世三年,大地闹了四年饥荒。天底下没有一丝阴凉哟,连大青树也都枯黄。
活着的百姓逃亡他乡,死了的百姓堆满路旁;专吃腐肉的乌鸦呵,也伤心的眼泪汪汪。
天空飘过朵朵白云,传来了下雨的消息;聪明伶俐的水獭猫哟,带来了遮帕麻回归的音信。
遮帕麻回到故乡,遮米麻到山脚迎接;不等天公进家门,便滔滔倾诉心中的苦和恨:“你看天上挂着一个假太阳,使这里只有白天没有夜晚,绿苗被烧焦,池水成泥塘,魔王造下的罪孽说不完。腊訇这个大妖魔,有兵有将会神通,蝎子毒蛇没有他毒,豺狼虎豹没有他凶。”
遮帕麻心里怒火烧,一跳九丈高:“妖精腊訇实在可恶,不把他杀掉恨难消!”
遮帕麻挥起赶山鞭,鞭响似雷炸;他要马上和魔王打仗,召来了所有的兵马。
可又转念一想:“两只老虎打架,会揉伤田里的禾苗,不能让战争把百姓糟蹋。”
举起的赶山鞭又轻轻放下,集合的兵马又解散回家:“在腊訇喝水的河里撒毒药,那才是一个好办法。”
遮米麻一听连忙制止:“遮帕麻呵你想的不妥当。没有水,生灵怎么生活?毒药不能撒水里。”
遮帕麻想了想说:“不撒水里撒山上。野果山菜都沾着毒,腊訇吃了烂肝肠。”
遮米麻又劝告:“山上动物万万千,即使把妖魔毒死了,无辜生灵也要受牵连。”
遮帕麻急得团团转:“那还有什么好主张?”
遮米麻早有主意在心头:“莫着急,先去跟腊訇交朋友。交了朋友再斗法,瞅准时机好下手;再烈的火也克不过水,作乱的妖魔定能收。”
遮帕麻来到腊訇家,魔王翻翻白眼不说话。满脸怒气,一副鬼相,不让座也不倒茶。
遮帕麻开口笑笑,说出话来像蜜甜:“从今以后交朋友,不知你愿不愿?”
腊訇说话口水溅:“要交朋友我为大,天地归我管,事事要听我的话。”
遮帕麻说:“我们来比智斗法,你要赢了就尊你为大,我要胜了我就管天下。”
魔王没有话讲,两人相邀到山前。山洼里有棵桦桃树,枝繁叶茂花儿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