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柳暗花明（二）
出师不利，还被郎腾逮到，曼珠决定韬光养晦几天，就待在公司里“学习”。
今天要拍的是一个沐浴液的广告。老板亲自拉来的业务。凡是老板自己拉来的业务，都会叫真真来拍。镜头里，真真手捧一瓶沐浴液，搔首弄姿作着专业介绍：中草物提取物、水解蛋白、维生素……
曼珠提出自己的创意：丑小鸭误入放了沐浴液的水里洗澡，洗出一只白天鹅来……
话没说完，已遭真真姐劈头臭骂：这么有才，为什么不去做大明星？有本事自己去拉一单广告来演啊！老板，以后别再找我演啦，你让杨曼珠演……
老板黑压压地走过来：“没看到外面一大堆道具要清洗？偷懒！还不快去？洗不完今天晚饭没得吃！”
她悻悻地出来，灰土头脸陷在一大堆道具里，天昏地暗地洗唰唰。
手机偏偏不识趣地响起，却是郎腾。
上次她胡乱念一遍自己的号码，故意念得含混不清速度飞快，他居然记得住！真不愧是黑道师爷！
真担心他提起上次的糗事。她战战兢兢地将电话接起。
“二小姐，什么时候请我吃饭？”他还算仗义，没有提那天的事情，却也够讨人厌，哪壶不开提哪壶。
“现在不行，我还没有赚到钱。等我赚到钱再说。”
她怕被老板发现她跟人通话，又要骂她偷懒，赶紧挂掉。
手机再响。
“胆子不小啊，敢挂我电话！”他耍起威风。
她急得跺脚：“拜托！我今天够倒霉了，你不要再打扰我好不好？”
电话里好一会儿没有声音。她以为他挂了，赶紧关了手机埋头干活。
手机又响。仍是郎腾。
她气咻咻地说：“不就是一顿饭吗？不要纠缠不休好不好，一点老大风范都没有。”
“你怎么啦？好像很紧张？出什么事了？”他温和得像个邻家哥哥。
她压低声音：“我一时跟你说不清楚。回头我给你打电话。”
他在那边低吼：“别挂！你最好现在给我说清楚，否则……”
她只好躲进洗手间去：“我得罪了阿姐……”
“阿姐？哪个阿姐？”
她只好一一道来：“我进了一家广告公司，阿姐就是当家花旦。我得罪了她，有一大堆的活要干，干不完就没饭吃！”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隔着电话，她感觉得到他在笑。
“这也算大事？把你紧张成那样！真是没出息！”
“我这是拜谁所赐？”她反唇相讥：“没饭吃还不算大事？当初是谁声泪俱下求老板给口饭吃，甘愿生死相许？”
她掩住了嘴，不敢再说下去。省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大啊，刚才是我一时忘形，求你不要跟我这不幸之人一般见识。
他像是听到她的心声，居然真的没有跟她计较。
“只是为了请我吃顿饭，竟把你逼到这份上了么？”他顿了顿，柔声说：“别干了！我请你吃饭！”
“算了，请得了一时请不到一世！”
“那我就请你一世！”
她怔住。这是在向她暗示什么吗？因为她长得像他喜欢的一个女人，所以他想泡她，这就是他的企图？
“还是算了！我有手有脚，更喜欢自食其力！”
郎腾嗤地取笑：“二小姐，干一天的活，只为吃一顿饭，这样自食其力也太有前途了！”
她反击：“不懂就不要瞎发表意见。当小妹当然辛苦一些了，阿姐的待遇还是很好的。你不也是这样熬出来的吗？没准哪一天我也能熬成大姐。”
“熬成大姐你就别想了，你要是有兴趣熬成大嫂，看在你是为了请我吃饭才破产的份上，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她一时没弄懂：“大嫂？什么大嫂？”
他嗤地一笑：“这个都不懂？我是大哥，你说什么是大嫂？”
她这才明白过来。顿时血气上涌，挖苦道：“你算什么大哥？不过是个师爷，死跟班！”
他也不气，悠闲地说：“就算是个跟班，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还是可以算是大嫂的！”
“你别做梦了！我是要当淑女的，才不跟你去当什么狗屁大嫂！那不是我的理想！”啪地关掉电话。
这一次他没有再打来。
她正埋头苦刷，突然听到外面喧哗。她抬起头来，眼前一大群飞萤。她定定神，就见老板扯着破锣嗓大喊着她的名字颠颠地跑来。
她简直要受宠若惊。伟哥只在讨好哪个人的时候才这样不顾形象。
“珠珠！快，来了位大老板，指名要见你！”
她有些不相信。在没有后台没有潜规则背景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伟哥拥着她，来到一个老板模样的体面男人面前。
“这就是我们公司的大美女珠珠小姐！老板你真有眼光，她是我们公司最漂亮，最有潜力的演员了！”伟哥殷勤地往她脸上贴金。弄得她摸不着头脑。
体面男人几乎是扑过来握住了她还沾着清洗液的手。那股急切样，简直……简直像是受了委屈的宠物狗狗见到了主人。
“珠珠小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什么话？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
“老板，你这是？没认错人吧？”
“不会的不会的。你昨天去过一家西藏特色饰品店吧？”
她沉下了脸。
“是！我去过。”
“对不起了珠珠小姐，都是我那侄儿不对，轻慢了珠珠小姐。我这里给珠珠小姐赔礼道歉了！为了表示诚意，我请珠珠小姐为我拍个推广广告。钱我百分百照付。”
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说起来，我也太冲动了一些，打了你的侄儿。他脸上的伤……不要紧吧？”
“不要紧不要紧。那是他活该！只要珠珠小姐不生气就好！拍广告的事就这么说定了！那我先走了！”
伟哥点头哈腰去送那位老板。她留在原地回不过神来。她交什么好运了，竟然碰上这么大义的老板？原来世间还真有因祸得福这么回事。
伟哥送完特色店老板，颠颠地又跑了回来。
“珠珠，以前都是我有眼无珠。我决定了，那个沐浴液的广告，你的丑小鸭变白天鹅的创意就很好。我决定不用真真了，就给你来拍！”
她塞一根手指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口。生疼，证明一切都是真的。她要发达了。
“谢谢老板提携，我现在就去把那些道具洗完。”
“还洗什么道具？这种事怎么能让你做呢？以后你就是我们公司的当家花旦……”
晚上，她接了贝贝一个电话：“曼珠，那个特色首饰店的老板找你了吧？”
“你怎么知道？”
“我偷听到威哥给那个老板打电话！”
“威哥怎么知道？”
“当然是我告诉他的啦！”
她好感激：“贝贝，谢谢你！改天我请你吃饭！”
贝贝在电话那端咭咭地笑：“跟你吃饭有什么意思？我已经敲诈了威哥一笔，他答应请我吃饭了！我还要谢谢你呢！我现在才知道，威哥其实纯情得很……不聊了，我要上班去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告诉我啊，我好在威哥面前立功。”
这天正在拍片。伟哥又颠颠地跑来叫她。
“珠珠，珠珠，快点出来一下。”
她被伟哥推进了会客室。那是只有极尊贵的大客户才有荣幸进去的地方。以前她连进去打扫的资格都不够。
会客室里一位气场逼人的男士。头发像刺猬根根竖立。很酷。也很冷。
“我是BNM钻石公司的总裁助理。”酷男礼节性地碰一碰她的手指，算是握过了手。
她在真皮椅上跷腿坐下。她已见识过郎腾。这冷酷男和郎腾相比，小巫见大巫。
“小姐，是这样的，你购买我们公司旗下珠宝店一款钻戒，获得了我们公司大奖，奖品是兰湖湖畔一栋公寓，请小姐抽个时间……”
购买BNM钻石公司的钻戒？她现在那么穷，又不结婚，哪有那样的美事？
“我买你们公司的钻戒？还抽到一栋公寓？哈！今天不是愚人节，请你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不是开玩笑。这是相关的房产证明。请小姐签收。”
“不行！我是不会要的！”她拒绝得很干脆。认定这是个恶作剧。要么就是弄错了人。
“小姐，不要一口回绝嘛，这可是栋公寓啊！小姐可以先签收下来，有什么想法再跟我们老板详谈。”
“我根本不认识你们老板！跟他有什么可谈？你回去跟他说，本小姐我不要！”
她一阵风旋到会客室门口，拉开门，一堆贴在门缝偷听的脑袋。
冷酷男跟在她身后低声下气：“小姐，请你一定再考虑一下，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想法请随时联系！”
“恕不远送！”她两根手指拈过那张名片，瞄准废物箱就要弹飞出去。
“这位先生，这位先生！”伟哥急忙拦住冷酷男不让人家走：“请稍坐一会儿，我劝劝她！”
“珠珠！”伟哥毕恭毕敬地把冷酷男送回座位，回头正看到她要扔那张名片，肥胖的身子球一样飞扑过来，把那张名片连同她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不能扔！这是我们的财神爷啊！公司是蒸蒸日上还是奄奄待毙，就全靠你啦！”
“靠我？什么意思？”
“嘘，小点声。”伟哥拉她走远一些：“我问你，刚才来找你的是不是BNM钻石公司的总裁助理？”
“是啊。”
“他的老板是不是有求于你？”
她想想，勉强也可以这么说吧，人家可不是来求她收下房子的？
点头：“算是。”
“那不就结了！不管他是怎么得罪了你，你一定要原谅他！当然不是白白原谅他！咱们的珠珠可不是好欺负的！咱们要让他负出代价！那就是——”老板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让咱们承包他们公司所有的广告！”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她有些哭笑不得：“老板，你也太高估我了吧？我何德何能……”
老板飞快地截住她的话：“珠珠，没有关系的，我们知道BNM钻石公司的老板简唯已经结了婚。但是没有人会笑你，那些女孩子只会羡慕你！像他那样的大老板哪个没有几个红颜知己？这事如果搁在别人身上，她早就传得全世界都知道了！你也太低调了！这是多大的荣幸啊！珠珠，从今天起，所有的大单广告女主角全部是你！你一定要原谅简大老板，千万别跟简大老板分手！好珠珠，公司的生死存亡就全靠你了！”
她瞪大了眼睛，听听这人都说了些什么啊！居然误会她是那个什么简唯大老板的情人！！！真是的，把她看成什么人了？
可是……等等！大单广告女主角全部是她？这条件太诱人了！梦寐以求啊！她难道不该牢牢握住。
“老板，你想让我怎么做啊？”
“听那个助理的，签收那套公寓，不要白不要！”
“这……好吧。”
她走进会客厅，硬着头皮签收了那套公寓。也不细看，那助理指哪儿她就签哪儿。反正，迟早要穿帮，签了也不算数的。是别人主动送上门，应该不能算她诈欺。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送走了冷酷男助理，伟哥急不可耐地把手机塞到她手中：“快，你现在就给简大老板打电话，告诉他你原谅他了！快！”
“好吧。可是老板……你不回避一下吗？”
“我就在这里听着！我这么岁数的人了，什么事情没经历过，什么肉麻的话没听过？别不好意思，你就当我透明好了！”
她只得照那个名片上的号码打过去，乘老板不注意，故意多按一个号码，自然是空号。她只管自顾自地说话。
“你好！是我！杨曼珠小姐……给我接你们总裁。”
“简唯，公寓我已经签收，我决定原谅你了！”
“请我吃饭？现在可不行！我们老板把大单都交给我了！改天吧！你要多多关照我们公司哦！好的，先这样！要死，老板在我旁边啦……好吧……”她看一眼老板，舔舔嘴唇，在手机旁叭地咂一下。
“好，好……”伟哥看着她，眼神比看他宝贝小蜜还宠溺。
唉，这国际玩笑开大了，都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
这天中途休息，正是中午时间，她有些怅然若失。
郎腾打来电话。
“是我。一起吃饭。”
“对不起，我没空。”他想请就请啊，她现在今非昔比。
可是心里却有一个疑团鲜花般绽开，花心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原来这个时间是以前郎腾接她吃饭的时间。她竟是为了这个才怅然若失。
“你是不是没听清啊？是我请你，不是要你请我！”
“我说了，我没空。”
“你拒绝我？别忘了我们的账还没算完！”他又开始威胁。
“我是真的没空。我老板提拔我了。我在拍一单大广告呢！改天我请你！”最讨厌被人威胁了，偏偏这家伙得罪不起。她只得放低身段。
“尽快啊！我这人没什么耐性的！”他霸道地收了线。
“~#￥……”她对着手机送给他一串诅咒。
真是的，她是争强好斗的山羊，遇到他这黑道大佬，竟连羊角都被逼得弯掉，活生生变成了温柔的绵羊。不，连绵羊都算不上，简直成了咩咩叫的小羊羔了！
太气人了，得赶紧请他吃了那顿饭了结恩怨，将他彻底踢出她的生活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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