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玉德连蹦带跳,笑逐颜开地来到杜克楼房前,只觉得这里冷清清,阴风萧萧。待我一搬进楼来,这里马上就会热气腾腾,门庭若市。这样想来,丁玉德得意洋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楼房。来到杜克先生的房间前,丁玉德粗声粗气地叫道:“杜克先生,杜克先生,我丁玉德来了。”连喊两声,无人答应。莫非那老鬼席卷财宝而溜了。丁玉德的心里猛地滑上一丝不安,这几日,丁玉德请了几个人白天黑夜地在杜克门前屋后盯梢,就怕他来这一手。结果……丁玉德怀着巨大的失望,用尽全力朝房门撞去。门其实是虚掩着的,把个丁玉德摔了几丈远。丁玉德也顾不得摸摸摔疼的屁股,一翻身爬了起来,朝屋里环视起来。蓦地,他那失望的眼神泛起了笑意。原来杜克没溜,还熟睡在床上,丁玉德忙到杜克先生跟前,嬉皮笑脸地喊道:“杜克先生,我丁玉德来了。”杜克一动也没动。丁玉德急了,忙用手去搡杜克。杜克依然没醒。丁玉德猛地一下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用手去摸杜克的鼻子,早已无气了,丁玉德是个蛮人,并没有因此吓得心惊肉跳,反而很镇静地去注意屋内的财物,眼睛扫了一周,他这才发现靠床的书桌上有一张纸条和一封信。他拿起纸条,上面歪斜地有几行字迹:“丁先生,我生病突发,命在旦夕。也许不能当面向你承交我的财产了,不过,我仍可以自豪地说:“我没负约。这里的一切都归属于你,我只有一事相烦,请通知我的门生王牧,我的后事由他办理。并叫他将桌上的信寄回美国。
放下纸条,丁玉德拿起那封信来,掂了掂:“这信里写的什么呢?不会是叫他的家人来跟我扯皮打官司吧?”丁玉德想来,干脆拆开了信。奇怪,里面没有信,只有一首题为《快乐之曲》的钢琴谱。
这是搞的他妈的什么鬼!莫不是这乐谱之中有什么奥秘?或许这乐谱是什么护身符之类的东西,谁拥有他谁就保证会得到快乐。丁玉德越想越蹊跷,自己意外地作了个荒唐的决定:学弹琴。弹会了,天天弹一遍这《快乐之曲》,看是否永葆自己的快活!
想不到丁玉德会用高薪请自己去教他弹钢琴。这狗头鼠脑的人物还学什么琴!莫非有钱了,闲得无聊,或是故装风雅。王牧觉得有点啼笑皆非,不过王牧到底还是答应了。不是王牧想丁玉德那几个臭钱,而是想到了丁雅香。
王牧和丁雅香都是品貌出众的人尖子,他们俩虽然没有互相开口称爱,但暗中互相早有点眉目传情。自丁雅香搬进那富丽堂皇的小楼后,王牧的心里总有点失落之感,他担心再也难见到丁雅香了,想不到老天有眼,特赐良机了。
王牧每天从乐团归来,双腿就像射箭般直往丁玉德家中奔去,倘若丁玉德在屋,就胡乱教他一下;丁玉德不在,就正中下怀,借以和丁雅香卿卿我我,谈情说爱了。不出几个月,王牧和丁雅香之间的爱情之火就越烧越旺,竟都有点像棒打不散的鸳鸯难舍难分了,丁雅香每天苦盼着王牧那英俊潇洒的身影;盼着他那绵绵的情意,甜蜜蜜的热吻。她和王牧已经商量好了,一旦王牧攒下几个钱,俩人就双双飞出这华丽而令人窒息的楼房。
这一天,乐团的正副指挥都因故未到,排练不成,临时散了伙、王牧春风满面地直奔丁雅香家,不巧丁雅香出去了。王牧正准备悄然退出,突然听到楼上有琴声,这不是自己给丁玉德安排的练习曲,虽然丁玉德弹得结结巴巴,不成音,不成调的,但王牧凭着直感能够判断出那首曲子很美。王牧忙上楼去,走进丁玉德的房间。丁玉德见王牧进来,慌忙想藏起那首乐谱,但已经来不及了,只有讷讷笑道:“我在这屋里乱翻到了一个曲谱,想试试能不能弹得下来。”
“我看是什么曲谱?”王牧伸出手来。
丁珏德无可奈何地递给王牧,又干脆顺水推舟地说:“你来弹弹,看这曲子有没有点意思!”
王牧也不客气,接过《快乐之曲》弹了下来,好一曲如流水般欢畅、跳跃的曲子,它使人逍魂,令人沉醉,王牧越弹越忘形,他倾尽心力按下了最后一个音符,蓦地,丁玉德惊异地叫了起来。王牧从沉醉中抬起头来,发现紧靠钢琴的墙魔术般地打开了。俩人连忙朝里望去,有台阶通往黑沉沉的下面。“走,我们俩一起下去探探险,看到底有什么奇迹!”丁玉德愣了片刻,拿起电筒,拉着王牧顺着台阶下去了。这是一个很小的暗室。里面并无其他意外之物,只有一个小保险柜。丁玉德看着保险柜心想:难怪杜克没有给我留下什么真金财宝,原来老狐狸都藏在这里!
“走吧,王牧。我们先上去。以后请个锁匠来打开这保险柜,看到底有什么奥秘。”丁玉德扯了扯王牧的衣角。王牧明白丁玉德的意思,他是想支开自己,以后好单独来打开保险柜,反正与自己无关。王牧无所谓地和丁玉德出了暗室,俩人刚来,墙就自动合拢了,竟看不出一丝打开过的痕迹。两人见了都很是惊异。
王牧走后,丁玉德照曲谱重新来弹,可是他反反复复弹得手酸脖疼,始终也弹不开墙了。他明白了,即使弹错半拍,这墙也开不了。看来还只有请王牧来帮忙弹开了。
……
这一天傍晚,丁玉德请王牧来弹开暗室,准备下去取宝。王牧不便推辞,应约而来。经过丁雅香房间时,丁雅香早已等候在那里,一见王牧,喜上眉梢,一把将王牧拉进房去,趁势撒娇地扑倒在他的怀里,王牧紧紧搂住丁雅香,亲热地吻着她。丁雅香眼里含着幸福的泪水,仰着脸,含情脉脉地说:“我盼了你一天,有事跟你商量。”
“是我们俩一起飞走的事?”
“嗯!”丁雅香羞涩地答道。
“你不是说还等一段时间吗?”
“我……已经……有了……”丁雅香的脸一片绯红。
“真的!”王牧明白过来,狂喜得把丁雅香抱在怀里狂吻起来。俩人在亲亲热热中商定,过几天他就正式结成伉俪,双双飞往美丽宜人的西子湖畔……
……
丁玉德守在一桌好酒好菜前望眼欲穿地等着王牧。王牧一到,他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忙起身笑脸相迎:“来,老弟,先美美地喝上两杯,助助兴,再去探宝!”
王牧一摆手:“不用了,我刚刚吃过了,我这就弹琴吧,弹开了,我还有事要走。”
“那……好吧。不过,你慌啥子要走嘛?这暗道机关是我们俩发现的,里面如有财宝,理应平分秋色!”
丁玉德怕是王牧在试探自己,为防止王牧突然变心,忙用话先稳住他,王牧淡淡一笑:“即使里面是金银财宝,我也分文不取,这屋的一切是你的私有财产,我权当帮你个忙吧!”
“嘿嘿!老弟,这话你就不该说了。金银财宝是身外之物,见者有份,理所当然嘛!我丁玉德是个重情义的人,你不要,我也要亲自送到你的府上去!”
琴声响了,丁玉德心情复杂地站在一旁,死死地盯着王牧跳跃的手指,而王牧却跟平常排练演出一样沉浸在美妙的乐曲之中,他的心中没有掺杂一丝私念,而是汩汩流淌着纯洁爱情的欢乐之曲……
乐曲很快接近尾了,当王牧满心欢悦地用力按下最后一个音符时,丁玉德猛地操起旁边的凳子,朝王牧头上砸去,王牧还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倒了下去。丁玉德鼻子里哼一声,抬起头来,这一看傻了眼:那墙并没弹开。可能只怪自己独霸财宝心切,下手早了一秒钟。丁玉德十分懊丧,摸摸王牧的鼻子,已没气了。丁玉德不知如何是好,正急得在房中打转转,猛听得一阵敲门声。丁玉德猛地站住,想不理来人。谁知门外传来笑声:“哈哈哈!丁哥,不要跟我开玩笑,躲迷藏了。我听见了你的脚步声。快开门吧!要不,我就从窗子里爬进来!”
是“宁死人”这个无赖。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丁玉德慌忙把王牧拖到床的底下,把床单尽量挨着地,借以拦尸体。然后才无可奈何地去把门打了开来。
“宁死人”一进门,就作揖打拱:“恭喜你丁哥腰缠万贯,一步登天了。贵人多忘事。小弟我今日来就跟你打开窗子说亮话,你总该认得这张契约上你亲笔签的字吧?怎么样,又过了这么长时间,你的财物总该清理完毕了吧?”
丁玉德只有掩下惊慌,擦擦冷汗,强作笑颜:“嗯,好说!来来来,先干上这几杯!我算准了你今天要来,特地备了这桌酒菜。喝美了。我们就分。”
“宁死人”也不推辞,坐到桌旁,端起酒杯:“老哥,我们朋友情深,先喝杯交杯酒。”说着换过丁玉德的酒一饮而尽。
“这小子提防着我哩!”丁玉德暗自想道,脸上却佯装不知:“老弟说得好,痛快!”说着也一饮而尽。
“宁死人这才解除戒备,连忙翘起大拇指:“好,老哥够朋友,够交情!来,咱们连干三杯!祝贺你老哥发了财!”
“不是也庆贺你发了财吗?”丁玉德应接道。
“嘿嘿嘿!”宁死人笑眯了眼。
“对了,杜克那死鬼还特地给我留了几瓶上好的香槟。今日痛快,干脆拿来干了!”丁玉德起身去拿来香槟,走到“宁死人”身边,见“宁死人”正在埋头啃鸡大腿,嘴里含糊地吐道:“妙、妙!”
丁玉德举起酒瓶来,猛地朝“宁死人”头上砸去。“宁死人”下意识地头一偏,但已经晚了,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就歪倒在了桌下。
丁玉德一不做二不休,一口气杀了两个人。都只为贪财心切,一时不顾一切,当他冷静下来看着地上的尸体,心里也不免发悚。他妈的,无毒不丈夫!丁玉德头皮发麻了一阵,自己又给自己打气。“倒是这尸体如何处置呢?”丁玉德绞心脑汁,苦苦冥思,待到天黑尽时,他才想到了个办法。
他连忙锁上门。一口气跑到王野家,把正昏昏然入睡的王野拉了起来:“你哥哥在我那里喝醉了酒,你去把他拉回来。”王野只有揉揉眼睛,伸个懒腰,嘴里咕哝了几句,拉着黄包车跟丁玉德去了。到了门口,丁玉德说:“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我进去把你哥哥扶出来。”
王野坐在那里打瞌睡,爱理不理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丁玉德又上楼来,正把王牧拖出房门,迎面碰上了妹妹丁雅香。原来,丁雅香今天自王牧上楼去后,不知怎么搞的,坐也坐不住,躺也躺不下,心里时刻惦记着王牧。她想来想去,索性上楼来看看王牧回去了没有。她一见王牧那个样,惊问道:“他怎么了?”
“他喝醉了。”丁玉德掩饰道。
“我不信!我不信!他从来不喝酒的!”
丁玉德这才意识到妹妹和王牧的关系非同一般。他惊得一抖,但只有继续掩饰道:“是我一时高兴、糊涂,硬把他灌醉的。妹……不要紧的,睡一宿就好了。我已叫王野来拉他回去。”
丁雅香半信半疑,冲了过去,抱住王牧,摇了摇,叫了叫,见一丝回音都没有,她号啕大哭起来:“你好狠心哪……你害了……”一句话没说完,悲痛得昏死过去。
丁玉德也顾不上管妹妹,把王牧拖了出去,抱上黄包车,拍了拍被瞌睡缠得朦朦胧胧的王野,叫他快走,王野昏头昏脑地拉起黄包车就走了……
丁玉德随后赶紧给警察局打了个电话,诬告王野害了两个人,等警察赶到王野家里,见王野正看着两个死人发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王野带走了。
第二天,哭得死去活来的丁雅香来到了警察局,检举哥哥丁玉德,当警察来捉拿丁玉德时,他已逃出上海。
而丁雅再也不愿意生活在那目睹情伤的地方,随着也流落他乡……
四、有开头的尾声
讲到这里,她擦擦眼泪抬起头来说:“我就是丁雅香。刚才那个受伤的是王野,那个医生是丁玉德。”
两个公安人员明白了一切。但丁玉德已经逃出了医院。
公安机关立时在车站、码头以及各个交通要道撤开了天罗地网。不出两天,丁玉德就被抓获了。
在审讯室里,丁玉德供认了一切。
自他杀了王牧和“宁死人”后,浪迹四方。不出多久,随身携带的钱财就乱花一尽了。后结识一江湖医生,与他气味相投,到处招摇撞骗为生……
解放后,他知道人民政府会清查出他的过去,就想逃往海外。而苦于没有金钱财宝为靠。他自然而然就又想到那间暗室,和那装有金银财宝的保险柜。所幸他随身携带的那份曲谱保存完好,他就悄悄潜入上海,想借着夜幕侥幸地弹开那间暗室。然被人发觉,只有潜回汉口,准备平静一段时间后再去试试运气,就在这时,他意外地发现了王野也在汉口。他担心王野会碰上他,认出他来。就来了个先下手为强,想加害于王野,以此灭口。
……
真相大白后,公安机关请来一知名钢琴家,将暗室弹开,打开保险柜,第一层里有一迭杜克的手稿,他详请记叙了自己传奇般的生涯。如果读者们有兴趣的话,我将一一披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