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福看着眼前的景象，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但再怎么空白，他起码也已经意识到一件事，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这个地方，居然会是女子浴室！
离王小福最近的那名少女发现有人进来，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水，随意朝这边看了一眼。
两道目光在空中相交，浴室里响起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引来了更多的诧异的目光，随之而来的就是持续不断的尖叫声……
在极短时间内已经懵了的王小福，被尖叫声再次惊醒，一张脸瞬时羞得通红。
他刚想要转头，用手遮住自己的双眼，那名离他最近的少女已经在慌乱中把手里的水瓢向他丢了过来。
水瓢打在了王小福的脸上，瓢中的水将他淋成了落汤鸡。
王小福再也顾不得其他，闭紧双眼，双手乱摆着向门口摸去，然后脑袋重重地撞在了拐角的墙壁上，仰头摔倒在地。
此时王小福哪里在乎疼痛，从地上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夺门而出，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然而他没能跑得了太远。
王小福再次出现在屋外的时候，门口已经多了一个人，那人是听到尖叫声后第一时间赶过来的。
她闪电般来到落荒而逃的王小福身后，抓着他的脑袋往地上一按，把他脸朝下按进了地里。
听着身后屋内不断传来的少女们的叫喊声，那人一双柳眉紧锁，脸色微沉，抓着地上王小福的头发将他脑袋拉了起来。
在看清楚王小福狼狈不堪的样子后，那名女子脸色微异，有些吃惊地脱口道：“是你！？”
……
……
在一处距离新人居所不远的屋子里，包括刘清源和谢晋在内，几名主事的玄心宗弟子此时都站在屋内的厅堂中。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压抑，一向性子温和的黄长老此时脸色非常难看，在听完一名应试的少女和碧云轩对当时情况的阐述之后，看着王小福的眼睛，说道：“对此，你作何解释？”
王小福站在厅堂中间，先前他被水瓢给砸中，此时上半身已经湿透，在逃跑的时候，他又一头撞在了墙上，撞得非常重，额头上已经肿了一个包。
他的一张脸以为羞愧而憋的通红，脸上还沾着沙土没有擦干净，样子显得非常狼狈。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地方会是女子沐浴的浴室，更加想不到他在见到那般羞耻的景象后，会被认识的人直接逮住。
王小福感觉自己在这么多目光的注视下，已经无地自容，恨不得就地挖洞钻进去，很艰难地从口里脱出来几个字：“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黄长老皱紧眉头，沉声道：“不是故意的？莫非你跑那么远去到女子舍寝，还进到浴室做出那等龌龊之事，全都是无心之过？”
略一停顿，黄长老声音变得更加严厉，“既然如此，你为何被发现了以后要落荒而逃，还正好被赶来的云轩给抓住？”
王小福双拳紧握，双手微微颤抖，说道：“是、是谢晋师兄先前对我说，今天要在那里集会，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谁知我进去以后就……就看到……”
闻言，众人皆面露异色，将目光转到了谢晋身上。谢晋嘴巴微张，显得非常吃惊，看着王小福皱眉道：“这位师弟，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王小福心里咯噔了一下，看着他，不可思议道：“就在今天下午，我刚回屋的时候，谢师兄你不是才对我说过吗？”
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屋子里一群人已经越来越摸不着头脑，黄长老一双浓眉都要挤到了一起，看着谢晋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谢晋，你先说。”
谢晋向黄长老弯身行礼，然后说道：“回禀师叔，先前是弟子执勤，在新人入住的院落中巡察，的确与这位王师弟有过接触，但只是叮嘱他不要怠慢修行，并没有说过今晚要在……要在那处集合。”
王小福睁大眼睛，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你分明就说过，与我同院的两人都可以证明的。”
谢晋转身看向王小福，眼中有不解，有困惑，还有一丝被隐藏得很好的不屑，表情声音依然保持平静，说道：“既然如此，不妨请他们前来问问便是。”
黄长老向身旁的刘清源看了一眼，刘清源点了点头，走出屋外。
不一会儿，刘清源再度返回，对黄长老抱拳道：“师叔，人带来了。”然后朝屋外喊了一声：“你们进来吧！”
屋子外面走进来两个人，正是与王小福住在一间小院中的朱子明和方信。
黄长老看着他们两人问道：“今天下午可有人找过你们？”
两人有些紧张，闻言，朱子明躬身说道：“确实有，就是这边这位谢师兄。”
黄长老又问：“可有对你们说过什么？”
朱子明想了想，说道：“进我屋子里看了看，只说了简短几句话，大概就是叫我不要偷懒之类的。”
黄长老看向方信，方正连忙点头，说道：“我也差不多。”
黄长老道：“没有让你们今晚到某地集合吗？”
朱子明与方信对视一眼，面露疑惑之色，异口同声道：“没有呀！”
黄长老眉梢微挑，将目光再次转移到王小福身上，脸色阴沉，说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王小福看着那两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停摇着头，声音颤抖地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们……你们之前分明还特意来告诉我这件事，还说快要迟到了催我赶紧走，难道你们都忘了？”
朱子明看着王小福，脸上疑惑之色更甚，说道：“王兄弟，我先前一直待在屋子里，何时来找过你？”
方信也说道：“对呀，我今天一整天都在修炼清心诀，也没出来过，是王兄你记错了吧？”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的……”王小福脸色苍白，已没有半点血色，一把揪起朱子明，激动地叫道：“你撒谎，你说你为什么要骗我？说啊……”
方信赶忙上前劝解，朱子明被他不住摇晃，惊道：“王兄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有话好说啊！”
屋子里年轻一辈的玄心宗弟子，此时大多面露厌恶之色。
刘清源看着王小福，微微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晋看着王小福，脸色依旧平静。
碧云轩面朝别处，似乎已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放肆！”黄长老望椅子扶手上一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愤怒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王小福。
他辈分虽高，往常却一向以温和示人，年轻辈的弟子们也从来没见黄长老发过火，如今显露怒容，就连在场几名入门已久的玄心宗弟子也吓了一跳。
像他这样修为高深的人发怒，身上自有一股无形的威压散发出来，屋子里三名刚进入修行界的菜鸟在他面前已经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尤其是王小福，他面无血色，浑身颤抖，几乎连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
黄长老怒目而视，厉声喝道：“本就已经铸成大错，却不知悔改，还想浑水摸鱼，蒙混过关！”
“我玄心宗容不得你这等小人，你已被取消资格，收包袱滚吧！”
屋子里一片死寂，王小福站在原地，不知是害怕亦或是别的什么，身体依旧止不住微微颤抖着，没有任何动作。
他现在还能说什么呢？
他已经感觉自己连话都不会说了。
一直安静站立在一旁的刘清源在这时走到黄长老身旁，看了王小福一眼，然后对黄长老拱手说道：“师叔，能否借一步说话？”
黄长老微微一怔，扭头看着刘清源的眼睛，感觉到他隐有深意，略一沉吟后，点了点头，与刘清源一起走了进去。
在厅堂中，没有人再发话，呆立在厅堂中央的王小福也没有再出声辩解。
因为他意识到辩解已没有用。
他始终低着头，没有抬头去看屋子里的任何人。
因为他觉得每一个人的目光中都带着鄙视，像刀子一样，会深深刺痛他，尤其是那些原本已经认识的人。
王小福想不明白，不能够理解。
为什么他们要撒谎？
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要撒谎？
难道是真的他不对，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王小福此时已想不清自己为何会身处在这个地方，他很想立即离开这里，逃得远远的，但是心底里却始终有一份不甘，甚至还有些害怕……
如果被师姐和先生他们知道了，又会怎么看自己？
跟这些人一样吗？
一间房间的帘子被掀起，黄长老与刘清源再度从里屋走回厅堂中。
黄长老看着王小福，脸色已不像刚才那样阴沉，开口说道：“你留下，其他人都先离开。”
说完，他又加重语气，补充道：“记住，这件事要严格保密，切不可对外声张。”
众人行礼告退，在碧云轩经过王小福身边时，两人不经意间对视了一眼，王小福能很清楚的察觉她看自己目光的变化，已经不像从前那般平静，其中还多了些什么。
回想起先前那一幕，他双手微抖，深深地吸了口气，好像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不让自己脱力跌倒在地。
待所有人离开以后，黄长老盯着小福的眼睛说道：“我玄心宗素来宽容，念你在第二轮考核中名列前茅，本是可造之材，刚才刘清源又特意为你求情的份上，我可以不取消你的资格。”
然后他神色又严厉了三分，又道：“但你品德败坏，影响恶劣，势必当罚！”
“罚你在这一个月期间将北院打扫干净，每日再抄写玄心宗宗规一遍，望你知晓过错，可以改过自新，若有再犯，就不只是取消资格这么简单了。”
“现在，你可愿意受罚，诚心悔过？”
听了这话，王小福心中痛苦万分。
受罚？那就意味着承认错误。可是除了甘心受罚，他还有什么选择呢？
有，至少他可以走。
但不知为什么，有一股力量推动着他，让他不愿意就这么离开。
王小福心中苦笑，笑得无比凄凉，先生说修行很苦，果然是很苦啊！
比起他从前吃的那些药，此时心里的苦还要苦上千百倍。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小福终于抬起头，脸色已经平静了许多，开口说道：“弟子愿意接受惩罚。”
他受罚，因为他不甘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