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历史的轨迹总是有迹可循。
西津港,一个具有一千一百年历史的古老码头,位于日出大陆的西面。
本来逐水而居的人民利用水路的交通便利注定要造就沿岸城市的繁华。
只是十三年前,东方的港口都大规模地建设起来,而且打穿了四通八达的水路,大陆的经济重心开始偏向东方,西津港的贸易开始滞后,渐渐呈现出了一番颓败现象,西津镇也开始落败。
游曲沼发现,镇上果然没有治安官,他也没有再遇见过刀疤脸,甚至小帮派、小势力都无迹可寻地蒸发一般,西津镇成了一个安宁无争的小镇。
西津码头,西津之水,没有漫过船舱的吃水线。水面上,一波一波,一浪一浪;起起伏伏,潮起潮落,
码头边的一条巨大破船旁,船尾伸长的船艄很好地挡住了阳光。
阴影下,一个扎着小马尾辫子精瘦少年蹲坐在地与木桌对面一脸不屑的壮汉对峙着,四周围满了一大帮光着膀子的大老爷们。
“5、4、3,砰。”
“游曲沼,你就不能等我数完数再赢吗,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肠囊被注满水,眼看就要撑爆了,结果被你一针下去给炸了。”
一个瘦小汉子看着少年,显得意犹未尽地说道。
蹲坐在地上的游曲沼摘掉挂在脸上的水草,露出一张满是泥污的小脸,淡然笑容挂在脸上,裤子滴着水珠,将地面造成湿漉漉的一片,显然刚从水中上岸不久。
游曲沼拿着一根烧火棍,挑数着地上一堆铜板,反反复复地数了三次,才将铜板穿成串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
“早告诉你不要下那么大的注了。”
一个敞开胸口的强壮汉子指责正在揉着肘部的壮汉同伴说道。
同伴语塞,他一身蛮力难逢对手,今天到这个码头就是要靠扳手腕赚取银财,谁知道栽在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少年手上,也是倒霉。
“游曲沼,今晚你又能去抓着白花花的大馒头了。”
这句话引来一堆男人意味可寻的哄然大笑,又这个字眼,显然说明少年不止一次流连于风月场所了。
扳手腕时一直气若神闲的游曲沼,此时感觉脸色发热,所幸脸上的泥污遮盖了,看不清他涨红的小脸。
砰的一下打断笑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游曲沼将肘部顶在临时搭成的简陋木桌上,意思一目了然。
大家悻悻然,加上刚才输了的,场间一众人都在他手下吃过败仗。
海鸥自在地飞翔着,不再有可恶的水手打扰。
不再有人应战,游曲沼自觉地让出了位置,那张木桌又变成了钱来钱往的赌桌,虽然铜银数量流通不大,但是对于生活底层的人们来讲,称得上是挥金如土。
港口落败后,每日停驻来往的商船越来越少,依靠出卖体力的大老爷们没活干时,就喜欢聚在一起,自娱自乐。
拨开热火朝天的人群,游曲沼对于赌钱这种靠运气吃饭的行当兴趣不大,他拿着铁钎往岸边走去。
日头毒辣,衣服的水分已经被蒸发成水汽飘向了上空的云层之中。
将烧火棍随手丢在一旁,紧了紧脑后的小马尾,扑通一声扎入水中,就像游行最快的旗鱼,扭动着修长的身体在捕猎。
不知为何,他在水中时,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体内的血液在冰凉的水中如同烈焰熊熊燃烧着。
不一会儿,游曲沼头颅探出水面,将两手中挣扎的鱼儿准确无误地丢到岸边的鱼篓栏里。
他不想拿铁钎扎鱼,受伤的鱼在码头的鱼市可卖不出好价钱,他也没有拿渔网捕鱼,因为他拿不出购买渔网跟船只的银两。
日落西山,海面上被火烧的夕阳染成红彤彤的一片。
“大家这么熟了,少一个铜板有什么关系。”
一个皮肤黝黑的大婶两手叉腰,扯着大嗓门说道。
“有关系,少一个子都不卖。”
游曲沼昂着头,一副坚不可摧的样子。
“不卖就不卖,谁稀罕你的臭鱼。”
大婶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顾客走后,游曲沼一边默数,一边将蹦出篓栏子的几只鲜鱼抓回。
将不安分的鱼儿悉数丢入篓内后,游曲沼抬头,刚好对视到刚才假意愤愤离去如今折返回来的大婶。
“曲沼啊,天色也不早了,就按你刚才说的价钱吧。”
刚才还叉腰扯着大嗓门叫唤的大婶,如今换上了一副笑容可掬的笑脸。
“您也说天色不早了,这一篓要加十个铜板。”
游曲沼满是泥污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大婶又开始叉腰了,赶紧又补充一句,“另外一篓送您的。”
大婶笑骂了一句,“多少年了老玩这种翻脸的幼稚游戏。”
“您还不是乐在其中!”
大婶没有接着这个茬头说下去,话锋一转说道,“曲沼,要不要大婶帮你物色一个。”
“物色什么?”
“当然是女人啊!”
“您说笑了,我才十三岁,按照大叔说的,毛都没有长齐。”
大婶努了努嘴,不死心地继续说着,“在京都,那些少爷们八九岁都有暖床的了。”
游曲沼看着码头青石板地面上的水渍在落日的余温下,依然冒着腾腾热气,回道,“这大热天的,人都要被烘熟,要什么暖床的,也不怕闷出虱子。再说了,我一个穷乡僻野的穷小子,又不是京都那些拿银票煮酒的公子少爷。”
大婶弓着身子,环顾了一下四周,神秘兮兮地贴近游曲沼耳边低声道,“大婶可都听说了,你最近常去买丶春。”
“夏天不是应该消暑吗,买什么春?”游曲沼一头雾水地问道。
“就是去妓院!”
游曲沼额头渗汗,无言以对。
夕阳余晖下,少年的脸蛋映衬成火烧般的通红。
游曲沼收拾完东西,其实也就两只大鱼篓栏,还有一根小棍子,转身离开码头,走入码头不远处的那个小镇。
虽然过了几个月,他跟小豆子的交往开始频繁起来,但是她一直没问当初自己为什么会从青楼里出来,现在连大婶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品行了,他觉得要去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