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静谧的夜晚。万里无云的天空中,月亮尽情地释放光芒。光芒在竹林间穿梭,像一幅冷色调的画卷,一切都是灰蒙蒙的,沉淀着青色的幽光。
在竹林深处的一片空地上,坐落着一间简陋的草屋,外围用篱笆围起一个小院,东面放着柴火,西面挂着兽皮,正门和家门间还铺着鹅卵石,整个布局弥漫着一番别样的幽静和田园气氛。
草屋内,浴天和浴血儿正静悄悄地吃着晚饭,只听见碗筷清脆的声音,却不闻父子往日的说笑。气氛有些古怪。
浴天不时抬头看浴血儿两眼,后者一脸沮丧,吃饭也显得软弱无力。浴天故意咀嚼出声,一边嚼还一边赞叹,又故意夹起肉片在浴血儿眼前晃了晃,谁知浴血儿依旧一副苦瓜脸。要是换成平日,有肉的菜早就祭了浴血儿的五脏庙了,今天是浴天专门买的上好猪肉,他本以为这样就能转移儿子的注意力,可事与愿违,竟起不到一丝效果。
浴天各种引诱的办法都用尽了,但浴血儿的情绪依然没见缓和,浴天自然也没了胃口。
“血儿啊,快吃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恩.”
“血儿,怎么米饭还有那么多?你看爹的,都见底了,男子汉吃饭要讲究效率啊。”
“恩.”
“血儿,多吃蔬菜,吃蔬菜才能长得高,长得像爹一样帅。”
“恩.”
浴天见他的劝说不起作用,就索性放弃了。倒是可惜这一桌好饭菜,他心想着,臭小子不吃就算了,大不了晚上饿了再给他热一会。于是便不顾浴血儿,自己开始狼吞虎咽。
“爹。”浴血儿轻轻呼唤道,浴天从碗里抬起头,嘴上还挂着菜叶。
“嗯?”浴天心里知道儿子要说什么,但他故意装作下午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怕那些人?”浴血儿看着浴天,名目中充满疑惑和失望。浴天感受到儿子目光中的情绪,满嘴食物顿时难以下咽。他放下碗筷,道:“血儿,有些事你还不懂,我也说不了什么,总之,下午那会爹打了你,是爹的不对,爹给你道歉。”
浴血儿连连摇头,道:“我从来就没怪过爹,”看着浴天稍带惊异的表情,他顿了顿,说:“我只是不知道爹为什么要躲着那些人,他们又不是老虎,又没毒刺和獠牙,有什么可怕的?”浴天心中叹了口气,孩子到底是孩子,他想着,不过血儿的反应着实让他惊讶,他一直以为浴血儿在生那一巴掌的气。
“血儿,你记得那些人穿的什么吗?”浴天十指交叉,问道。浴血儿点点头:“穿得很漂亮。”浴天笑道:“一般人你见过穿那样的吗?”浴血儿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有钱人,又哪能穿上那么漂亮的衣服?”
浴血儿沉默不语,看着父亲的目光依旧疑惑不解,浴天拍了拍破旧的上衣,道:“血儿,咱们不过是猎人,是穷苦的人,在这世上,穷人就是要给有钱人让路,就是要低声下气,要不然,咱们怎么活下去?”浴血儿听了就着急:“那那些大老板也是有钱人,他们来买咱们的东西,一个子儿也不少给,咱们也没有对他们多客气,凭什么那帮人就得让咱们低头?”
浴天耐心道:“城市里的人,哪一个对咱们来说都可能是大老板,但正儿八经的大老板会来买山鸡野兔吗?一般人上面坐着老板,有钱有权,但一般的老板上面还坐着一些人,你知道是谁吗?”浴血儿听得云里雾里,下意识地摇头。
“就是我常和你说的灵者啊。”
浴血儿这才恍悟,道:“爹,你是说下午的那些人是都是灵者?”浴天笑着点头,他认为灵者对浴血儿来说是个有威慑力的说法,道:“大老板和灵者,不管哪一个,咱们都惹不起,咱们就安安心心地过穷人的日子,普普通通的一辈子就行了。记住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下次遇到那些人,你就当没看见,他们有钱有权,不会做什么太为难咱们这些穷人的事,听到没?”
浴血儿缓缓点头。浴天心中终于安然了,说了声快吃饭吧,就抄起碗筷,大快朵颐。
浴血儿小脸上面无表情,似乎已被说服,但他的心中依旧填着三个字:凭什么。他打定主意要做些事,不仅为了那三个字,也为了他的父亲,他不愿再见到父亲为自己向别人低头的样子。一种不甘和倔强正缓缓融入他的骨髓中。
第二天清晨。
就在浴天仍然鼾声如雷时,浴血儿已经穿戴整齐。他轻轻推开房门,背起昨日未售完的猎物,准备出发去收购站赶早市。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浴天,浴血儿心里充满干劲,低声道:“爹,等我回来,给你买上好的五米酿。”说罢,便走出房门,反手一关。
竹林中清脆的鸟鸣,潺潺小溪悠扬的流水声。天空万里无云,朝阳的光辉正驱逐着角落的黑暗,万物生机盎然,充满活力。浴血儿贪婪地呼吸,拥抱着清新的空气,他有种说不出的舒适之感。怀着愉悦的心情,他向丛林中走去。三年来回在城镇与森林,每日重复着两点一线的生活,浴血儿对这里已是了如指掌,这片丛林对他来说就像后花园一样。
不多时,一条宽阔的大道浮现出来,地面还依稀有着车轮碾压的痕迹,浴血儿提起篮筐,随着那些过往的痕迹径直走去。
他的家离城市不远,仅有半个时辰的路程,浴血儿一路上连跑带跳,不知不觉已来到了昨日的收购站。收购站此时也是人流稀少,只有贪早市的人才会来,浴血儿和浴天素来不勤快,只有大中午太阳晒屁股时才能从梦中起来,眼下距中午还有几个时辰,只是浴血儿第一次来赶早市,也是第一次自己独自一人来早市。
有些猎户与浴天浴血儿父子相识,当他们看见那个昨日顶撞灵者大人的小孩在这个时候出现时,都吃了一惊,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更是张口问道:“呦!血儿啊,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你爹呢?”
浴血儿咧嘴一笑:“高叔早上好,我是来赶早市的,我爹昨天喝大了,正在家呼呼大睡呢。”高叔粗犷一笑,道:“你老子可真行,平时不来早市的人,竟然让儿子来了。”浴血儿小嘴一撇,道:“我爹昨天抓了那么多野兔山鸡,我却什么忙都没帮上,所以我才要将功补过,帮他赶回早市也没啥。”
高叔揉了揉浴血儿的头发,态度甚是祥和,道:“唉,要是我有你这么个儿子就好了。”浴血儿笑了笑,没说话。高叔又道:“血儿,昨天那帮子人抢摊位高叔都看见了,没法帮忙,高叔给你和你爹道歉,不过你要记得啊,下次再遇到了他们可不要惹他们啊。”
怎么又是这种话?浴血儿心里犯嘀咕,他现在最讨厌的就是说“别惹那帮人”一类的话,听得越多,他就越来气。但看着眼前高叔一脸关心,他也不好意思反驳,只好乖巧点头。
“你高叔说得对,血儿,下次遇到那帮人,你可绝对不要去惹他们,他们可不会看你是不是孩子。”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过来,看着浴血儿,眼里充满着喜爱。不少猎户都很喜欢浴血儿,也包括她,一直以来被浴血儿亲切地称为苏姨的女人。她和丈夫同为猎户,打猎多年,经验丰富,她的丈夫有次失足跌进了自己的陷阱,搞得下身瘫痪,无法再从事本行,只能留在家里。
苏姨没有孩子,所以有时看见浴血儿就像看见自己的儿子般。
“苏姨你好。”浴血儿当做没听见之前的话。苏姨摸了摸他的头,很是慈爱。浴血儿不想多作停留,对着二人匆匆告别,便背起自己的货物继续向收购站里面走去。途中遇到不少熟人,他都一一问好。
由于早市人流不多,空出来许多好地方,浴血儿选择了一片靠近茶馆的地,三下五除二摆起摊位,手脚很利索。茶馆中寥寥几人,谁都没注意到他。就在浴血儿忙着陈列山鸡野兔时,一个影子遮住了光线。
浴血儿心中一喜,没想到生意这么快就来了。他抬起头,笑道:“要买东西吗?”他话音刚落,就惊愕地发现来的不是什么客人,而是昨天那个嚣张的龙强。
“是你啊,小鬼,一边玩去,位置给老子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