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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楼上佳人

胤禎在函谷城里收到李以鼎受到行刺的消息是在第二天的凌晨,他赶到巴图林旗已是傍晚时分。四爷随他一同回到巴图林旗,因为来报的人只说到李以鼎被刺,四爷倒没有多问。听说是贼盗富鄂扎的人,四爷对胤禎说:“放纵下去也不是法子,找个借口一窝端了,若是人手不够,我再从京里调些人过来。”

胤禎心里早恨得咬牙切齿了,又着急,因为并不知道婉兮的情况。可是当着四爷的面前,他生怕露出破绽来让四爷看出端倪,只得装作镇定自若。李以鼎伤了点皮外伤,昨天晚上就把婉兮带到别院,因为这里够安全。

胤禎的马才停在别院外,李以鼎的人就来报,要迎胤禎进去。胤禎微微一顿,他心里越着急动作倒慢下来。四爷顺势问:“他伤得怎么样?”

下人说:“并无大碍。”四爷原想过去看他的,可博尔济吉持派了人来迎十五公主,这会儿子人已经到了城外十三里处。等到四爷安顿到博尔济吉持的人,已是月到中天。

他累了一整天,这会儿子方有空闲坐下来喝杯热茶,术尔齐进来问他要不要宵夜。四爷倒想起一件事来,问:“侧福晋好些了没有?”

术尔齐说:“还烧着呢,大夫说这伤寒只怕好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四爷起身到厢房去看年碧君,她早已睡下来,帐幔也放了下来,屋子里烧着暖炕,照着一盏小角灯,遮天蔽日一般的昏沉。

四爷没有进去,只在外面看了一眼。小丫头在外间的圆桌上也睡着了。

四爷也没有坐,又匆匆出来了。这晚月色融融,外面吹着雪风,却是冷森森的。墙角边的梅花这夜里却开了花蕾,乌漆漆的枝干上开出些粉白色的小苞,一簇一簇的。四爷停下来看了一会,夜里寂静得厉害,心里也是。院中小径上半化未化的积雪,踩出一道湿湿的足迹。呼吸在空气里卷成一团白雾,四爷搓了搓手,突然停了下来。

仿佛是眼花,一刹那里,在那道路黑暗的尽头看到日夜想念的某个人。四爷突然停了下来,再一眼,才发现是自己眼花。四爷搓了搓手,却是一个声音也没有发出来。那将化为化的积雪,透过靴底传来阵阵寒意,他倒是心如死水,早结成了冰。

冷风在庭中吹过,白色的细小雪风在空中一转,吹到梅花上。午夜时分,下起了细雪。

婉兮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是夜里,不能很好的辨别方向。要不是因为胤禎,她这会儿子也不会在这里吹雪风。

刚才李以鼎来夜巡时,她见他左臂上的伤口沾了水,原是因她而受伤的,倒让她有点过意不去。婉兮问:“怎么弄的?”李以鼎说:“博尔济吉持的人来了,刚才吃了一回酒,不小心给蘸上的吧。”她让他坐了下来,为他新换了药。那知胤禎突然来了,他进门倒愣了片刻,未过去的酒气在胃里翻滚,火烧一样的。奇怪得很,火了起来,他倒发起脾气责难婉兮,问她富鄂扎怎么找上她。

其实那天晚上婉兮还以为来人是找李以鼎的,青柯隶是谁,她倒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她后来细细一想,突然忆起那个偷走她青玉璧的少年,那个小女孩叫他什么来着:“青柯隶哥哥。”仿佛是这个发音,因为她口齿不甚轻楚,她原以为他的名字是五个字。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倘若胤禎好好地问她,她是会说的。这人的性格还真是变幻无常,比起那天晚上的温柔,仿佛天壤之别。看他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她倒不说了,找个借口出来。

她一关门,听到里面低低的对话。她听到李以鼎含着笑说:“这是怎么啦,这份歪醋也吃。”

胤禎淡淡回了一句:“你好好养你的伤吧,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李以鼎嘻嘻一笑,分外想戏弄他,便说:“我是看在你的面上才出手救她的,看你这会儿子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她可不是你什么人。”

胤禎说:“你管我!”

李以鼎笑着说:“我是不想管你,可是按这样发展下去,十四爷,不是我说你,你的路还有得走。”

胤禎问:“你是说,她不会接受我?”

李以鼎说:“我看她对你倒坦荡得很,并不想有私情的样子。”

胤禎沉默了半晌,方说:“我怎么对她,那是我的事情,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虽然隔着墙,婉兮还是听得心里一惊,莫名其妙,一颗心跳得怦然有声。她不敢再听下去了,索性到园子里转一转。天空下起了雪珠子。也不知胤禎走了没有,她这会倒有些做贼心虚,不敢回去了。婉兮嘟哝了一声,和气暖着手。

突听得小院里传来女子的说话声,断断续续地说:“秋霜,秋霜,水……”看样子是在叫丫鬟倒水,那丫鬟大约睡死了,并没有听到。婉兮转身想回去了,声音还是断断续续的:“秋霜,秋霜……”只是后来越发低了下去。

婉兮轻轻推开那扇门,屋子里昏蒙蒙的,暖气迎面就扑了出来。外间的圆桌上爬睡着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声音是从里间传来的,婉兮倒了一杯水走进去。

她听到帐幔后面的咳嗽声,想是病了。原以为是惨淡的病态模样,婉兮撩起帐幔略略一瞧,倒是个绝色的女子,只是有些憔悴。她扶了她起来,女子低着头,饮了一口水。因发现那执杯的手与从前并不一样,她抬头看了婉兮一眼。只得这一眼,她突然疯了一般,将她手腕紧紧抓住。

婉兮吃了一惊,却听她说:“是你,是你。你做鬼都不肯放过我们。”不过短短一句话,那女子的眼睛一红,泪水滴了出来。婉兮不知所措,心里想道,莫非她是疯病,才这样胡言乱语。这样一想,她倒有些害怕,想挣脱开她站起来。女子抓得紧,继续絮叨叨地念着:“我早知道你会回来的,你回来了正好……”因为病着,她的声音有点含糊不清,她听不清楚了。外间那个丫鬟惊醒了,跑进来搀扶她,嘴里说道:“侧福晋,这是怎么啦,快趟好,烧得这么厉害又说胡话了。”

她抓着她的手,却是不肯放松。婉兮听她说:“……那些都是假的、假的,是你的缘故,这一辈子都是因为你的缘故……我以为他是叫着我名字,我一直以为那时他叫着我的名字……哈……假的……假的……”她泪落得厉害,却又哈哈地笑了起来。

门外吹来一阵冷风,胤禎快步走了进来。他纵身挡在她与她之前,方解了她的困。

她的手在她的手上勒出些红痕,秋霜扶着她重新躺回床上,她倒是昏昏沉沉的,意识不清楚。婉兮看了她一眼,她还在哭,人倒是安静下来,却还是让人揪心地抽泣着。婉兮转头问胤禎说:“她怎么啦?”

胤禎心里也是一片乱麻,将她推了出来,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刚才有没有见到别的人?”

婉兮摇了摇头,他指的是谁?

秋霜安顿好出来说:“让姑娘受惊了,侧福晋她想必是病迷糊了。”胤禎命她去请大夫过来瞧瞧,带着婉兮出来了。

婉兮心里有些疑惑,穿过月洞门时问胤禎说:“她是不是把我当成别人了?”

她那么好奇,胤禎说:“也许吧。”

婉兮问:“她是四阿哥的侧福晋么?”

胤禎眉头一皱,问:“谁告诉你的?”那话气活像有人告了秘似的,他停了下来,细小的雪花落在两人中间。

婉兮说:“这别院里只有二位阿哥,一位是你,另一位是送亲的四阿哥,刚才那个丫头叫她侧福晋,难不成还是你的?”

胤禎这才放下心来,试探地说:“她是四哥的侧福晋,年大人的妹妹。”

婉兮微一点头,说:“你四哥一定对她不够好吧。”

胤禎问:“为什么这样说?”

婉兮转身说:“她都生病了,他也没有来看她呢。”

因为是突然跑出来的原因,她这晚穿得极是单薄,婉兮周身都有些寒意。她走了几步,见他还跟着自己。婉兮说:“下雪了,你也回去吧。”

胤禎上前突然拉住她的手,说:“我带你看样东西。”

婉兮下意识地抗拒着,木讷讷地说:“太晚了,明天吧。”

胤禎眼里透着一种不容人拒绝的倔强,说:“我说今晚,就是现在。”满天的雪花飘落在地,密密如盐。

那个放在她面前的梨花盒子里放了一块铁灰色的圆珠,烛火熄灭之后,发出幽绿色的光芒,像是夜明珠。

“这是什么?”她问。

“陨石夜明珠。”他答。

她初初觉得有点纳闷。随后,如闷雷在头顶上闪过,豁然开朗起来。她那日说她要天上的星星。婉兮将陨石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一下,问道:“你哪来的?”的确超出她的意料之外,她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这样一件事物,而它的确是天上的星星。

胤禎说:“皇阿玛一向对西学有浓厚的兴趣,小时候宫里有西洋来的汤若望为臣,教了很多西学知识,我自然也学过一些。”婉兮微微一笑,表扬他说:“看来你学得还不错啊。”胤禎正色说:“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如约定所言,我要与你交换一样东西。”

婉兮知道无论如何回避,这天晚上终究是不可能再逃避的。她清了清嗓子问:“什么?”

胤禎说:“你的心。”那语气与语调仿佛存在记忆中的某处,如今他一说出来,天衣无缝般的缝合起来,婉兮出了神。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说话的时候,眸光中闪着烛火,一跳一跳的,让人怦然心动。

她却也狠得下心说:“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我们原本只是过客。”

胤禎冷冷一哼,仿佛早料到她会这样说。“然后呢?”他静待她说。

婉兮胸口一闷,却说:“我很抱歉。”虽然这样的事情,并不是短短抱歉两字可以说清楚的,但除了“抱歉”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胤禎一针见血地说:“其实你一开始就不打算应承我的吧,对不对?”

婉兮并不否认,屋子里霎时安静了下来。胤禎心里已明白了一切。婉兮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讲,倘若感情可以交换,我也很想换给你,但是……”

胤禎问:“你真的……”只当我是朋友么?他实在问不出那样的话,仿佛是要承认他输了,他得不到,也输不起。他终于只说了一句话:“倘若我偏要呢?”婉兮怔了一怔,寂寂然无言。

因她不想造成任何人的困扰,她第二日大早匆匆离开了别院。婉兮无处可去,也无人可以投靠,青玉璧也不在身边,为今之计只有找到那个叫青柯隶的少年。巴图林旗那么大,分明是大海捞针,原本想着李以鼎的法子不错,借由胤禎的人力去寻青柯隶,如今看来这计划落空。她身上的纹银也不多了,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她那时站在巷口,巷口转角有家药铺,门前堆了小山一样的药材包正在向里搬运,那挑夫想是累着了,站到一旁稍做了歇息,那瘦高药材铺掌柜从里间出来埋怨他说:“可不快些,不抓紧时辰,到晚上也搬不完呢。”

那挑夫咧嘴歪笑,说:“你放心好了,总有完的时候。”

药材铺掌柜见他还顶嘴,有些不高兴了,板起脸指着那药材说:“越早越好,这些天富鄂扎的人在城里生事,可要当心着点。”

虽是寒冬时节,那挑夫抹了一脸的汗说:“嗳,掌柜的还不知道么,听说是有人偷了富鄂扎在西林山上驻扎的地图,原本还以为富鄂扎这回可载了,可听说昨天要东门菜市口,那小子被人捉住了。”

挑夫说到这里也激动起来,仿佛亲历了现场:“嗳,你不知道,当时闹得整条街鸡飞狗跳的。青光白天的衙门的人也不知干什么去了,由得那些人生事。”

药材铺掌柜将信将疑,有些不屑,低声说:“这闹腾得,这可不是平日里,朝廷送亲的十五公主不是还没走么。”

他转身进了店里去,吆喝了一声:“可要出大事了。”那个“了”字拖出悠长的余韵,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想来也是,富鄂扎这样一闹,朝廷自然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西林山位于巴图林旗与函谷城的中间。在巴图林旗到函谷城之间有一道横贯东西的大山脉,西林山是当地的俗称,因这山位于山脉之西,终年青松覆盖,茂茂密密不见人烟。倘若真如那挑夫所言,那位叫青柯隶的少年说不定被富鄂扎抓走了,她如果想要再到他,是不是也要去西林山。

婉兮当下雇了一辆马车,马车行到西林山边的一个小驿站时便不再前行了。赶车的马夫对婉兮说:“前面是富鄂扎的地界,可没人敢再进去。”

他见婉兮独自一人执意前往西林山,又是个女子,以为她与富鄂扎有生死之仇,便劝慰她说:“姑娘,即使是天大的仇恨,依我看,你还是回家与兄长亲戚商议之后再做打算。你一个姑娘家,独身一人前往是危险的事,男子都惧他三分。”

婉兮给了他银两,说:“我没有兄长。”

她倒笑了一笑,问马车要了一匹好马,独自向西林山深处走去。

半山腰上皑皑雪花均匀地铺在整个山上,白茫茫一片。雪地里没有行人的痕迹,越向上走越寒冷,她骑马走了约莫走了一个时辰的盘山道,婉兮纳闷,怎么并没有见到有人迹的模样,正疑心自己走错了。那青松之上,层层枝叶掩住苍天,却传出一阵奇怪的嚎叫。她倒并不害怕,下马来四下一望。那叫声却又奇迹般听不到了。

山路陡峭,婉兮牵头马沿着山路又向前走了一段,茂密的青松突然不见了,天空豁然明朗,露出一片雪白的沿着山脉起伏的空地,远处是白色迷雾。

婉兮行了一百米不得不停了下来,那迷雾深处,竟然是悬崖绝壁,雾气从谷底升起来,深不见底。她方要转身,突觉得耳边风凉,却见一片薄薄的银状物体搁在肩头,她吃了一惊,回头见三个男子站在雪地里,而她身后站着一个面生虬鬚的陌生男子,搁在她肩头的薄片,是他拿在手中的银刀。

她这样一转头,那男子也吃了一惊,因见她穿着毛皮绒衣,原以为是塞外女子,那知长相俏皮可人,却是承自于江南气质的婉约。

男子说:“你不知道这里什么地方么?”

婉兮说:“富鄂扎?”

身后那三个男子倒吃吃笑道:“头领,她是来找你的,南方女子果然纤细,长得水灵灵的。”尤其是那双眼睛,如雪莲花中盛放的花蕊。

婉兮微微一皱眉,富鄂扎厉声止住三个男子的笑声,他的刀锋向上一偏,婉兮不由得抬起了头。那眼神犹如旧时他追逐雪山麋鹿时,看到的那些精灵敌意般的神情,他纵情杀戮,可此时却让他生了怜惜,他问道:“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婉兮说:“我只是想见一见青柯隶。”

他马上生了警惕之心,问道:“你找他做什么?”婉兮说:“他在巴图林旗偷走了我的青玉璧,我想知道它现在在哪里?”富鄂扎显然不相信了,就为了一块玉璧,到这深山之地?

脚下的地面突然颤抖了一下,四下里青松林里寒鸟飞起,扑翼与惊叫声响砌整个山林上空。那三个男子其中一人上前说:“头领,有人来了,是似不少。”

富鄂扎眼疾手快,换了一个姿势将银刀横抹在婉兮颈脖处,问道:“你带来的人?”

婉兮说:“不是。”她不害怕,也没有恐惧。

那三个男子面面相觑,说:“莫非是朝廷的人?”

富鄂当下决定说:“走,先回山上去。”

青松林里传来阵阵马蹄声,却是越逼越近。富鄂扎说:“不好,今天雪小,他们一定是沿着刚才的脚印找来的。”果然,青松林里人影晃动,竟然有百来号人的模样,为首的那个男子想是看到了他们,慢慢缓了下来,他一抬手,整个骑队都停了下来。他催马扬鞭,独自上前来。

他身着铠甲,又站得远,婉兮一时并没有认出他来。富鄂扎倒是先认出了他,叫了一声:“十四阿哥啊。”

婉兮定了定神,看到胤禎凛冽目光扫了过来,却是没有一丝温度。他这里目光一转,富鄂扎看在心里,手上的刀口不由得向婉兮逼近了几分。

富鄂扎低声对婉兮说:“果然是由你引来的。”

同来的骑兵训练有素,在崖壁上将富鄂扎一行人围住,取箭引弓已排开阵式。

胤禎这才缓缓说:“我本来不想到西山林来的,把人交给我,今天就算完了。”富鄂扎不动声色,胤禎却显得有点沉不住气,说:“她是我的家奴,违背盟约而私逃。”他说得有些咬牙切齿,因正在气头上。

富鄂扎说:“一个家奴何劳十四阿哥亲自追逐至此?”他倒是不信的。

胤禎冷冷一笑,他手一抬,众骑兵将弓引到圆满。

胤禎说:“竟然你不信,反正她也要死,不如你们陪葬。”他策马向后微微一退,说:“我数到三,一。”胤禎转身策马,却是不再理他们。

婉兮不由得心中一紧,他该不会是真的恼了她,可是也不至于要她性命吧。

婉兮情急之下叫了一声:“胤禎。”

他在马上微微一顿,并没有回头:“二。”

富鄂扎却笑了,低声对婉兮说:“他舍不得杀你呢,和我玩这一套,他还不够炉火纯青。”时间如沙漏流过,胤禎说:“三。”那“放箭”两字却迟迟开不了口。有个骑兵引弓如月,他手中一颤,箭离弦而去。富鄂扎没有料到他会真放箭,他一闪身,拉住婉兮向身前一挡。胤禎也万万没有想到,他从马上跃起,凌空一探,落在婉兮三步之前,将那箭头打落。胤禎垂下手,血顺着中指而滴落。

富鄂扎哈哈笑了起来,胤禎对富鄂扎说:“你想怎么样?”富鄂扎原本心里也没有底,可是这下,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定然非常重要。富鄂扎挟持着婉兮向后一退,婉兮见身后是万丈深渊,嘤宁一声。

胤禎心中抽搐,不由得向空中伸出手去。富鄂扎见状有恃无恐,更加放肆,说:“函谷城的章大人抓走了我的兄弟……”他还没有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放,放,都放了。”胤禎回头见是李以鼎赶来了,他出来得急,当时并不见他。

李以鼎走到胤禎身后,对富鄂扎说:“自然都放了,只要你放她平安。”

富鄂扎说:“那先让我平安留开此地,再等我见到他们,我自然会放了她。”

胤禎说:“我凭什么相信你?”他与李以鼎相视一望,多年默契,竟然同时出手向富鄂扎左右分别袭去。富鄂扎左手扣在婉兮肩上,右手拿着刀,见情况不妙,右手用力想要自婉兮肩头削下去。胤禎伸手将刀锋一转,化险为夷。富鄂扎左手向婉兮拍去,她受力不过,向后微退,那知崖上冰雪湿滑,她竟不能稳住身子。胤禎大惊失色,伸手去位她。富鄂扎扫腿向他下身拌去,胤禎不避,只觉得腿上一阵巨痛。

眼看着手指触到婉兮的手,那千钧一发之际,婉兮却退开。胤禎微微一愣,纵身跳入绝壁,伸手圈住她腰。

浓白色的雾气氤氲在四周,身体在不断地坠下去,她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这世上只有这个人,这一双眼。她之所以没有位住他伸来的手,是因为不想让他也跌落下来。她眼中很多疑问,仿佛在问为什么。他紧紧搂住她,却是无声无语。风沙吹到她的眼里,眼里有点干涩的酸痛。

她绝不能让他死,绝不。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有着现在这样的希冀,希冀着青玉璧还在身边,带她穿越时间,纵横空间。她想拥有青玉璧的想法是如此强烈,胤禎的胸前突然透出一道幽绿的光芒……

绝壁之下是一道狭长的谷底,落花流水,山石飞瀑。他早已昏睡过去,他腿上的伤受得不轻,婉兮稍做了包扎,静静坐在他的面前,大约是因为他在她面前总是笑着的模样,她一直以为他的长相也应当是糅合的。他的眉毛深深插入鬓角里去,他不笑的时候,其实是气势汹汹的模样。婉兮低声对他说:“李以鼎一定派人到处到你,我送你回函谷城,然后……我再回去。”

她握住青玉璧的一个小角,在手中荡来荡去,她喃喃自语说:“我欠你一个人情,无论如何,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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