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朝正隆六年(1161年,南宋绍兴三十一年)六月二十三日,完颜亮自燕京迁都汴京。九月,亲自统兵六十万,号称百万,分东路、西路、中路和海路四道南下。
东路是这次金人南侵的重点,绍兴三十一年(1161)十月初二日,金军在完颜亮率领下,自涡口(在安徽怀远东北,涡水入淮处)到正阳(在安徽寿县西南)一带渡过淮河,一路围庐州,另一路向东进军,经定远(今属安徽)南下,取扬州。金兵所到之处,宋军全无守御,如蹈无人之境。二十三日,金兵攻入扬州,淮东安抚使刘泽弃城奔泰州(今属江苏)。
当时南宋主将刘锜对两淮的部署是:自驻扬州,兼守淮东,命副帅王权守淮西,屯驻淮河口。王权接到命令后,和妻妾哭泣告别,以犒军为名,将家中金帛装船南运,自己却赖在和州(安徽和县)不走。刘锜又命令王权进兵寿春(安徽寿县),王权不得已,只得勉强进驻庐州(安徽合肥),再也不肯前进。金兵渡淮,先以百骑犯清流关(在安徽寿县北),发现宋军全无守备,遂长驱入关。此时,池州都统制李显忠在寿春和安丰(在安徽寿县西南)之间稍作抵抗,就立刻后撤。王权闻金兵来,深夜从庐州逃遁,退屯昭关(在安徽含山县北)。金以骑兵追击,宋军败退。十七日,王权退屯和州。
刘锜自扬州至盱眙(今属江苏),闻金兵入淮西,立刻命中军统制刘汜(刘锜之侄)、左军统制员琦守盱眙,自己引兵到淮阴(今属江苏),与准备入侵淮东的金军隔河对峙,又遣人渡淮,与金人接战,虽然取得一些小的胜利,但仍然挡不住源源而来的金兵。十六日,刘锜听到王权溃逃,又接到朝廷要他退兵备江的命令后,立即从淮阴引兵归扬州,继又南撤。淮甸百姓,原以刘锜军为依靠,看到锜兵撤退,也仓促跟随南逃,颠沛流离而死者大半。
在金兵的追击下,王权假造朝廷要他弃城守江的诏令,仓皇从和州出逃。金兵入城,“城中糗粮器械,并委于贼。敌势奔突,军民自相蹂躏及争渡溺死者,莫知其数”。金兵继续追赶,由于南宋殿后军队的奋勇抵抗,才使王权得以渡过长江,屯驻东采石(在安徽马鞍山西南长江岸)。
刘锜退守瓜洲镇(在江苏扬州南,长江边)后,金兵从扬州追来,宋、金双方为争夺瓜洲渡在皂角林发生激战,刘锜部将员琦率士兵英勇奋战,终于挡住了金兵的攻势,并杀死金统军高景山,俘敌数百人。是役被宋人誉为十三处战功之一。但这时候刘锜已患重病,他只得让权都统制李横、统制官刘汜带领部分宋军坚守瓜洲渡,自己率余军退回镇江。十一月初四日,金以重兵来攻瓜洲,宋军溃散,大部向江南逃遁,金兵进抵长江北岸。
三、采石之战和完颜亮南侵的失败完颜亮进入扬州后,遥望江南,意气风发,以为胜利即将到手,赋诗以示庆贺。为了实现灭亡南宋、混一全国的雄心,他这次南下非常注意军队的纪律,一改以往金兵烧杀掳掠的残暴行为,据史载:“所过皆不杀掠,或见人则善谕之,使各安业。有军人遗火焚民居草屋一间者,立斩之。乃揭榜以令过军。”此当为东路金兵所以能顺利进军的原因之一。
十月中旬,王权败归的消息传到临安,高宗大为惊恐,急召左相陈康伯和御营宿卫使杨存中等商量对策。高宗故伎重演,“欲散百官,浮海避敌”,但遭到陈康伯、杨存中的坚决反对。高宗无法,“遂定亲征之议”,实际上却命内侍偷偷地做着逃跑的准备。在临安的侍臣也个个胆颤心惊,除黄中和陈康伯的家属坚持留在城里外,其余大臣的家属争相逃匿一空。为了抵御金兵,宋廷命知枢密院事叶义问到建康督视江淮军马,中书舍人兼直学士院虞允文为参谋军事,以汤思退为临安府行宫留守,并起用张浚判建康府兼行宫留守。可是张浚奉命后却缓缓而行,从长沙到池阳(安徽贵池),竟走了一个多月时间,又经过一个多月,直到十二月十七日,才抵达建康,此时距金兵退走已半月有余。
叶义问到了建康,派李显忠往东采石接管王权军马。王权虽罢,李显忠却未到,军队无人统领。根本不懂军事,甚至不知“生军”为何物的叶义问,在前线指挥防御尽闹笑话。十一月初三日,叶义问来到镇江,当他听到完颜亮已经抵达和州,正在那里打造船只准备渡江时,十分害怕,命民夫在江边掘沙为沟,深尺许,沿沟栽木枝为鹿角数重,他告诉大家:“金人若渡江来,且以此栏障之。”民夫和士兵听了无不大笑,他们说:“枢密吃羊肉,其识见何故不及我吃糟糠村人?一夜潮生,沙沟悉平,木枝皆流去矣。”次日,前线传来宋军与进犯瓜洲渡的金兵正在对岸进行激战的消息,叶义问借口调兵,想逃回临安,但遭到部下阻拦,只得再回建康。
这次完颜亮南侵,尽管在军事上取得了很大胜利,但内部却潜伏着严重的危机。
首先,由于完颜亮在国内大肆签军,穷兵黩武,加上政治腐败,官吏为奸,战争负担大都加在贫困百姓的头上,这就引起人民群众的普遍反对,各族人民的起义风起云涌,这对完颜亮南侵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其次,由于完颜亮是依靠宫廷政变夺取帝位,所以在女真贵族内部,隐藏着一股很大的反对势力,只是等待时机发作而已。他急于迁都和南侵,也遭到相当一部分女真贵族的反对,这样便进一步加剧了金朝统治集团的内部矛盾。十月初八日,当完颜亮正在向庐州进兵途中,金东京留守完颜雍就在辽阳府(今属辽宁)发动政变,自立为帝,是为金世宗。金世宗下诏废黜完颜亮,黄河以北地区的金朝文武官员,都很快地归附了这位新皇帝。
完颜雍即位的消息传到前线,使完颜亮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他更急于渡江,以便尽快消灭南宋政权,腾出手来对付金世宗。十一月初四日,完颜亮亲率大军四十万来到西采石,命人在江边筑坛,全军立盟,决定于初八日渡江。就在初八日这一天,中书舍人、参谋军事虞允文到达东采石犒军,见到溃散的王权士兵,三三两两地坐在路旁,全部不足二万人,马数百匹而已。
而对岸完颜亮“登髙台,张黄盖,被金甲,据胡床而坐”,正在指挥军队准备渡过江来。南宋将领看到这种形势,“已为遁计”。有人劝虞允文赶紧回建康,他们说:事势都被别人搞坏,且督府交给你的任务只是犒军,而不是让你督战,何必代人任责。虞允文不听,毅然负起了抗击金军的重任。他召集统制张振、王琪、时俊等人,先责以忠义,再出具功赏,对他们说:“今(李)显忠未至,而敌以来日过江。我当身先进死,与诸军努力决一战。且朝廷出内帑金帛九百万缗,给节度、承宣、观察使告身皆在此,有功即发帑赏之,书告(任官的告身)授之。”将士们听了,信心大增,大家表示:“今既有所主,请为舍人一战。”于是,虞允文立即整顿步骑,沿江布防,派出海鳅和战船驻中流阻击,同时组织当地民兵,让他们登上海鳅船踏车,再三鼓励大家要同心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