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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理宗朝的政治和对外关系(6)

二、嬖宠浸盛,佞幸用事

理宗与历史上任何一个封建统治者一样,在位时间稍久,其腐朽性就日益滋长起来,最后终于发展到不可救药的地步。大致从淳佑中后期起,理宗的统治进入到了后期。

这时的理宗已完全抛弃了端平年间选择贤相、注重人才的做法,喜欢和信任善于拍马逢迎、蒙上欺下的佞人,敢言直谏的官员不断被贬逐,这样便为丁大全、马天骥之类的权臣和卢允升、董宋臣之类的内侍用事铺平了道路,从而将朝政搞得混乱不堪。宝佑三年(1255)七月,谢方叔罢相,八月,参知政事董槐被任命为右相兼枢密使。董槐自嘉定六年(1213)中进士后,历任县的主簿到知州、安抚使等地方官,时间长达三十年之久,无论在审刑、理财、御将、用兵以及处理少数民族关系等方面都有显着政绩,是南宋后期少有的能臣。他出任右相后,“苟可以利安国家无不为”,“任人先取故旧之在疏远者”,于是遭到后宫、戚里和近习的不满。这时,依靠夤缘阎妃及内侍而得宠的侍御史丁大全,想与董槐私相结交,以抬高自己的身价,但遭到董槐的拒绝,“乃日夜刻求槐短”。宝佑四年六月,丁大全上章劾董槐,极其诋毁之能事,董槐终于被“喜狎佞人”的理宗罢去相位。

董槐罢相不久,理宗任命参知政事程元凤为右相兼枢密使,丁大全升任签书枢密院事,进而又升任参知政事。丁大全用事后,“引用凶恶,陷害忠良,遏塞言路,浊乱朝纲”,造成了很大的民愤。于是太学生陈宜中、黄镛、林测祖、曾唯、刘黻、陈宗等六人上书进行揭露。丁大全发怒,削陈宜中学籍,将他编管到建昌军(江西南城),并立碑学中,“戒诸生亡妄议国政”,陈宜中等人因此声名鹊起,获得了“六君子”的美称。

卢允升、董宋臣是最受理宗宠爱的两个内侍。董宋臣最初不过是一个小宦官,稍迁为东头供奉官,此人工于心计,极善逢迎,尽量投理宗所好。如理宗要摆樱桃宴,当时市面上尚无樱桃,他就派人到绍兴府买得百粒,请理宗尝鲜。理宗想赏荷,但大池荷花尚未开放,他就从别处借来盆荷放入池中,“云锦炯然”,宛如池荷一般。由此皆可看出他的“佞技”之高。宝佑三年(1255),理宗命董宋臣主持佑圣观的建造,他为了满足理宗纵欲的要求,不仅将佑圣观建得富丽堂皇,而且还建起了梅堂、芙蓉阁和香兰亭供他享用。

由此,董宋臣受宠程度超过了资历比他老的卢允升。

卢允升、董宋臣等内侍,依仗权势,强夺民田,招权纳贿,“声焰熏灼,其力能去台谏、排大臣,至结凶渠以致大祸”。当时虽然有官员不断揭露他们的罪行,但理宗总是百般包庇。直到景定元年(1260)贾似道上台执政后,卢、董等人的势力才受到遏制而有所收敛。

另一佞人马天骥,在任平江府发运使时,献给理宗女儿的结婚礼物有罗钿细柳箱笼百只,镀金银锁百具,锦袱百条,里面放了一百万贯的楮币,“理宗为之大喜”,于是官运亨通,由礼部侍郎除同签书枢密院事。丁、马两人谄事阎妃,勾结内侍,窃弄权柄,作威作福,根本就没有将宰相程元凤放在眼里,当时有人就在朝门上写道:“阎、马、丁、当(董),国势将亡。”丁大全在阎妃和卢允升、董宋臣的支持下,谋夺相位,程元凤感到自己无法行使相权,被迫于宝佑六年四月辞相。这样,丁大全终于登上了右相兼枢密使的宝座。

开庆元年(1259)十月,丁大全因封锁蒙军渡过长江进围鄂州的消息,遭人弹劾而罢相,但仍以观文殿大学士判镇江府。贾似道掌权后,为了笼络朝中的官员和太学生,以表示顺应民意,于景定元年(1260)六月将丁大全编管南康军(江西星子)安置,三年十一月再贬谪到新州(广东新兴),后来死于道上。景定五年(1264)四月,马天骥也被罢为祠官,不久,又以贪赃罪夺职罢祠。

与丁大全罢相的同时,吴潜和贾似道分别被理宗任命为左、右丞相兼枢密使。吴潜第二次任相后,力主清算丁大全一伙的罪行,因此受到丁大全同党的嫉恨。理宗无子,想立弟赵与芮之子忠王赵禥为太子,但吴潜不同意,密奏道:“臣无弥远之才,忠王无陛下之福。”理宗为此十分恼怒。忽必烈进围鄂州时,理宗问吴潜如何对付蒙军的入侵,吴潜从理宗的安全考虑,建议迁都。理宗又问他:那么你怎么办?吴潜慷慨激昂地回答:“臣当死守于此!”理宗的猜疑心甚重,听后当即掉眼泪道:“卿欲为张邦昌乎?”丁大全的党羽趁机制造谣言,说吴潜企图先为济王立嗣,再想立济王嗣子为太子。又因为吴潜之弟吴渊为政严酷,有“蜈蚣”之号,于是他们散布童谣道:“大蜈蚣、小蜈蚣,尽是人间业毒虫。夤缘攀附有百尺,若使飞天能食龙。”理宗联想前事,对吴潜更是恨之入骨,遂于景定元年(1260)四月初一日罢去了他的相位。

三、奢侈腐朽,怠于政事

理宗晚年,昏聩日甚,每日饮酒赋诗,追求享乐,荒淫无度,其表现与北宋末年的徽宗如出一辙。对于理宗的嗜欲怠政,元人王恽作诗讽刺道:“拱手深宫四十年,只将诗酒斗清妍。料应一片江湖梦,不到谢玄淝水边。”说理宗虽然自命清高,但与既有政治才能又以棋酒自娱的谢玄根本不可同日而语,谢玄在“清妍”中取得了淝水之战的胜利,而理宗却因此白白断送了南宋江山。这时的理宗不仅重用佞臣,让他们为自己的腐朽生活奔走效劳,而且大肆施恩宗室、外戚和后宫,让他们的子弟出任州郡长官,这些人“荐引奔竞”,“贿赂公行”,所至“赃罪狼藉”,将朝政搞得乌烟瘴气。他们为了邀宠固位,又袭蔡京、童贯故伎,以“奢侈导上意”,这就更加助长了理宗追求荒淫无耻的生活。

理宗的好色是有名的,他即位后,故相谢深甫之孙女和贾涉之女先后被选入宫中。因谢深甫曾有援立宁宗皇后杨氏的功劳,杨氏为太后后,便执意将容貌并不出众的谢氏立为理宗皇后,使甚有殊色的贾氏后来只能做到贵妃。理宗对此颇为不满,于是置皇后谢氏于不顾,专宠贾贵妃,还为她修建功德寺。淳佑七年(1247),贾贵妃死,阎贵妃又以色得宠。此外,理宗还不顾群臣一再劝阻,每年都要从民间挑选大量女子充实后宫。宁宗末年,后宫除有职掌名位者外,有夫人号者六百人,到理宗淳佑年间竟增加到一千人。

理宗对这些人的廪给“泛赐无节”,当内藏库的财物用完后,就动用封桩库和左藏库的蓄积。庞大的后宫,成为南宋后期财政入不敷出的一个重要原因。

理宗虽有那么多的嫔妃,仍然不感满足,还经常将民间的妓女召入宫内供他淫乐。官妓唐安安,“歌色绝伦”,最受理宗爱幸,她经常出入宫禁,富冠都城。工部侍郎牟子才不敢公开批评理宗,只能骂他身边的佞臣,为此他上奏道:“此皆董宋臣辈引诱,坏陛下三十年自修之操。”理宗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像话,要丁大全转告牟子才:“纳忠不妨,但勿散副本可也。”牟子才出知太平州(安徽当涂),建李白祠,亲撰赞语刻于石上,谓李白所以受到唐玄宗的斥逐,那是因高力士为报脱靴之憾,故意激怒杨贵妃所致。唐朝宦官势力之盛,就是从高力士开始的。“其后分提禁旅,喋血宫庭,虽天子且不得奴隶之矣。”并刻高力士脱靴图于石上。这些显然寓有规劝和警告理宗的意图。有人拿了拓本给董宋臣看,董宋臣大怒,持图向理宗哭诉,同时与丁大全合谋,唆使御史诬劾牟子才在知太平州时的“过失”,牟子才因此被降两官。董宋臣等还不肯罢休,向理宗挑拨道:“牟某在当涂骂官家。”理宗看图,笑道:“乃骂汝,非骂我也。”董宋臣说:“彼谓陛下为明皇,阎妃为太真,臣为力士,而以太白自居。”理宗听了果然很不高兴,秘密向与牟子才有隙的知安吉州吴子明调查他在太平州的情况,吴子明回奏道:“臣尝至子才家,四壁萧然,人咸知其清贫,陛下毋信谗言。”经他说了实话,才使牟子才逃过一劫。

理宗不顾国家财政的困难,热衷于宫室的营造,所建禁苑、芙蓉阁、武林园等亭、台、楼、阁都华丽宏伟,非常壮观。他还别出心裁地将宫室建于西湖之上,号西宫,并打造御舟,“以备游幸”。理宗不仅自己奢侈无度,而且对外戚、宗室亦滥施恩赏。理宗无子,只有贾贵妃生有一女,对她钟爱异常。景定二年(1261),理宗以杨太后有拥立功,将公主下嫁其侄孙杨镇,晋封周国公主。为了能时时见到公主,特别为她在嘉会门内盖起豪华宅第,“飞楼阁道,密迩宫苑”。负责建造宅第的官员因此有功,被减去三年磨勘,每个工匠也都得到犒赏。杨镇被封为庆远军承宣使,他的所有亲戚“皆推官加封,宠异甚渥”。

对于理宗这种腐朽的统治和穷奢极侈的生活,许多官员一再上疏直谏,如监察御史吴昌裔尖锐地指出:当今社会“近类宣(和)、靖(康)之时,安危乐亡,直可凛凛”。他希望理宗“去谗远色,以扶植人才;克己节用,以爱养邦本。罢营缮土木之费,专以修车备器为事;省闲慢文书之务,一以备边御寇为急”。着作佐郎高斯得也上奏道:“臣观自顷以来,祖宗典则之旧,浸以隳废,坏法乱纪之风渐不可制,窃为陛下忧之。宫邸无故而妄求进秩,不问也;嬖宠恃恩而豪夺人田,不问也;戚畹葬埋过于侈汰,以溷有司,不问也;宦寺怙势,颐指气使,驾朝使而倾之,不问也。而宗藩之横,则又甚焉。”但理宗依然我行我素,国事遂至不可救药。

四、尊奉道教

理宗即位以后,无力克服摆在自己面前的各种社会矛盾,只好依赖于佛、道两教劝善佐治的作用,尤其认为道教乃赵氏始祖玄朗所创,又有所谓长生不老之药可供服用,所以提倡尤力,使他成为宋代继真宗、徽宗以后对道教最尊奉的一个皇帝。宋末人邓牧也说:“理皇优情六艺,旁通百家之书,尝有契于神情之旨,故于老氏独厚。”道教的经典很多,如《道德经》、《太平经》、《抱朴子内篇》、《黄庭经》之类,但这些道经有的深奥难懂,有的篇帙浩繁,有的修炼复杂,皆不宜于道教的传播。大约在孝宗朝初年,道徒李石根据已在民间传播的内容整理创作了《太上感应篇》一卷,只有一千一百七十七字。稍后,四川隐士李昌龄又为这篇经文作传注八卷。由于《太上感应篇》通俗易懂,修炼简便,它糅杂了释、儒、道三教的思想,实际上是一部通俗宣传劝善惩恶的民间善书,容易为一般百姓所接受。绍定六年(1233)八月,太一宫道士胡莹微在理宗的授意下,刊印了这部经文,理宗当即写下“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八字列于卷首加以推崇,并由名儒真德秀作序和跋,宰相郑清之作赞文,大加鼓吹。于是,《太上感应篇》很快在民间传播开来,有的地方甚至达到人手一册的程度,成了道教的主要经典之一和民间的第一善书。

理宗还给一些所谓的神仙和道教祖师加封,如封天师道祖师张道陵为“三天扶教辅元大法师正一靖应显佑真君”。又封茅山派祖师大茅君茅盈为“太元妙道冲虚圣佑真君”,中茅君茅固为“定箓右禁至道冲静德佑真君”,小茅君茅衷为“三官保命微妙冲慧仁佑真君”,并赐威仪十二件,官会十万贯给三茅祖宫崇禧观。宝佑五年(1257)二月,加封真武帝君为“北极佑圣助顺真武福德衍庆仁济正烈真君”。此外,理宗还给一些死去的重要道士追赠封号。

对于当时一些道派首领,理宗也赐赠封号或委以官职,对女冠吴知古尤加宠信。她经常出入宫禁,其侄吴子聪、吴子明夤缘以进,一个知门事,一个知安吉州,引起舆论的强烈不满。牟子才上疏反对吴子聪出任知门事,说他“依凭城社,势焰熏灼,以官爵为市,缙绅之无耻者辐凑其门”。理宗只得让吴子聪改知澧州。

与此同时,理宗继续兴建和改建宫观。仅在临安府城内外新建和重建的就有天庆观、佑圣观、西太乙宫、龙翔宫等近二十所,超过历代所建全部宫、观的总和。这些宫、观大都规模宏大,耗资甚巨,如淳佑四年(1244),理宗下诏把位于中瓦街的沂王府改建成道观,历时三年才告完成,赐名“龙翔宫”。在它旁边又别作南真馆,以作为道士居住之地,赐田多达一千顷。龙翔宫建于中瓦街以后,迁走了当地三分之二的居民。理宗到龙翔宫的道路原来比较曲折,宝佑元年(1253)的一场大火,把龙翔宫四周的街道烧得一片精光,这样不仅道路取直了,理宗还趁机在废墟上建起园苑。当时有人题诗嘲讽道:“龙翔宫阙壮皇都,銮辔萦回枉德车。天意也知明主意,故教劫火辟通衢。”

理宗晚年,为追求长生不老之方,对道教的尊奉程度已经超过了对朝政的关心。淳佑七年(1247),一位大臣在奏疏中指出,尽管当时连年水旱灾害,饿殍遍地,他却深居宫内,“迄无声闻”。能够听到的只是:“今日醮内庭,明日祷新宫。今日封神祠,明日迎佛像。依靠于衲子(和尚),听命于黄冠(道士)。”理宗的这种信佛佞道后来也为他的继承人度宗所仿效,结果是败坏了朝政,损伤了国力,加速了南宋的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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