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宜嘉从善如流的带着婢女进了雅间,在婢女推开门后,她不动声色的环视一周,随即松了神色,从容的走进去。待玉挽进了雅间,婢女轻手轻脚的关门,自觉地守在门外。
“今日外面日头毒得狠,妹妹倒是有闲情逸致在这珍宝阁中躲清闲。”叶宜嘉轻声笑着打趣,眉目弯弯,含了水的眸子清亮十分。
玉挽皱了皱眉,硬声道:“现在日头业已西沉了!”
她和白流风是用了午饭出的府,如今早已过了两三个时辰。
看着叶宜嘉似是还想找话题,玉挽不耐的挥手:“你也无需找话题,白流风如今不在这里。”
白流风今日出府除了她谁都未带,也并未掩藏容貌,或许少有百姓识得白流风,可以叶宜嘉对白流风的痴狂程度,白流风出府她定然是知道的,隔了两三个时辰才找来,倒不是叶宜嘉平素的水平。
“哦?那殿下如今何在?”叶宜嘉并未有被人拆穿心思的窘迫,反而是大大方方的询问白流风的下落。
玉挽恶劣的笑了笑:“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告诉你?”
叶宜嘉用团扇遮住半面脸,轻声笑道“玉挽妹妹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言下之意,是说玉挽幼稚不通世事。
玉挽也不生气,多年相识,若是因为这些拐弯抹角的辱骂便与叶宜嘉置气,她恐怕早已被气的魂归西天。
玉挽不搭理她,拿着水杯去了雅间的窗户前,打开窗户背对着叶宜嘉站过去,眼不见为净。
叶宜嘉眸子转了转,许久,她放下团扇,眼神沉静的看着玉挽的背影:“玉挽妹妹可知南境如今生了水灾一事?”
玉挽不知叶宜嘉卖的什么关子,并无搭理她。只是南境水灾,她却是一点也不知道的。她所有的消息来源都是爷爷和京都中的乞丐。爷爷走了,京都中的乞丐这些日子都因着皇帝的新诏散去了京城的周围,她的消息如今闭塞至极,自是不知道如今的南境水灾。
见玉挽没有回应,叶宜嘉笑了笑,继续道:“为了镇压南境水灾引起的灾民之祸,陛下下旨命湖州驻军前往救助灾民,镇压流民。湖州驻军都尉在镇压中被刁民所伤,如今性命垂危,生死不知。”
湖州……
玉挽垂眸,记忆中,两年前那人被赶出京都,赴任的地方好似便是湖州。
果不其然——
“湖州便是哥哥两年前的贬谪之地。玉挽妹妹,你当该知道,哥哥最想见你。”叶宜嘉平静的开口,自打哥哥两年前离京,两年未和家中通信,铁了心的与京都断了所有的联系,母亲思念他,这两年白发都生了许多。
叶宜嘉想到今日父亲下朝回家时的愁眉苦脸,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父母不知道,可是她知道,哥哥念着玉挽,定不会轻易的放弃生机。可总归事实难料,万一有个意外……她不能拿哥哥的性命当赌注,所以一听闻玉挽今日和太子殿下一道出了府,便急急的前来找她。无论如何,也要把玉挽劝去南境!
“最想见我……”玉挽低低的重复了这四个字,随即低声笑了,不似以往笑声的轻快,反而低哑至极,“叶小姐,说句不好听的,我与令兄不过是点头之交,莫说他如今生死不知,便是他身死神灭,与我又有何干?”
这话说的委实诛心,干脆利落,无心无情!
叶宜嘉一愣,她万万没有想到玉挽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会是这个反应。当初哥哥和玉挽分明感情深厚,怎的到玉挽的嘴里,二人竟是点头之交了?
叶宜嘉想不明白,却也并未就此放弃:“玉挽妹妹,哥哥一条命,你竟如此不在乎?哥哥痴情与你,你怎能无情无义!”
急切中带着呵斥的语气让玉挽唇边的笑容瞬间僵住,玉挽转身,眼神凌厉的扫向叶宜嘉:“叶公子心悦与我,我便要不顾性命的前去奔波探望。叶小姐,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玉挽……”
“够了!”玉挽沉声打断叶宜嘉的话,不耐烦的开口,“令兄生死如何还轮不到玉挽一个小小的乞丐关切,叶姑娘既是无雅间可落脚,那这个雅间便让与叶小姐了!玉挽告辞!”
玉挽头也不回的开门离开,果断利落的让叶宜嘉的挽留之语无从开口。
叶宜嘉挫败的坐在原地,不甘心的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小姐,可还要再看一看珍宝阁的新品?”见叶宜嘉面带怒意,婢女小心翼翼的上前询问。
叶宜嘉轻叹一声,拿起桌子上的团扇,不过瞬息间,她的面色已经恢复正常:“既然来都来了,便看一看罢。”
……
玉挽怒气冲冲的出了雅间的门,本想径直回去,可一想到她答应了白流风做他的贴身侍卫,仅存的理智又将她强拉了回来。想了想,问过掌柜的之后,她抬步去了白流风所在的作坊。
学徒工人都在作坊里戴着围裙忙忙碌碌,除了刀具雕刻金银玉石的声音和清浅的呼吸声,偌大的作坊里再听不到旁的声音。玉挽走到门口,一眼便看见了穿着围裙坐在桌前的白流风。
男子眉目清隽,通身只穿了素色的长袍,腰间挂着一枚玉佩,除此以外,再没有旁的装饰。因着雕刻的缘故,他也学作坊里的工人穿了围裙,围裙的布料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粗布,男子穿着许还有些滑稽,即便如此,依旧遮不住白流风的风流气度。
有一种人,哪怕粗布麻衣,依旧惹人注目,不掩光华。白流风无疑就是这种人,哪怕他穿着最普通的衣袍,也能让人轻而易举的注视到在人群中的他。
白流风雕刻的十分认真,连玉挽走到近旁都没有察觉到。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手中的长命锁上。因为低着头,耳边的碎发自然垂下,在玉挽看来似是有些遮挡视线,可是他却恍若未觉。
玉挽心中的不平在看到白流风后消散了不少。她看了一会儿,便轻手轻脚的走出去,抱着剑倚在门边,百无聊赖的看着天空不断飘过的云彩,和渐渐兴起的晚霞。
白流风雕刻手中的长命锁,一抬头便看见倚在门框上的玉挽。映着身后的晚霞,女子的侧脸显得愈发的柔美清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