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挽浅笑盈盈,灵动的眼睛神采飞扬,语气煞是恭敬。
白流风自然知道这是玉挽的推脱之语,眼前的这个人贪玩好懒,最是不喜文人之间的酸语。恐怕是不愿和他一道上去,想通了关节,白流风停住了脚步,抬了抬手。
掌柜立刻躬身。
“玉儿说的有理。”白流风缓声道,玉挽心中一凜,白流风这般好说话,定然是又生了什么坏点子。果不其然,眼前的男子负手,缓步从楼梯上走下来,声音温和,“你既不愿与孤一道去雅间,那孤迁就你一次倒也无妨。”
说着,便给掌柜的使了个眼色,掌柜的甚是机灵,立时安排白流风和玉挽二人在楼下入座。
玉挽咬牙:“殿下,您无需迁就……”
白流风笑眯眯的打断她:“正巧孤也想看看这茶楼中的文人风采如何,竟能引得素来不喜清谈的霸王这般惦念。”
她哪里是喜欢这些文人的清谈,不过是为了不和他一道上楼找的托词罢了。玉挽暗自咬牙,却也知道她拗不过白流风,只得恨恨的跟着白流风一道落座。
玉挽气愤之余,也不得不感叹这茶楼的掌柜委实机灵。虽说是在一楼,他却也给白流风安排了一个十分幽静的位置,这个位置与大厅隔开,极不引人注意。想来定然是掌柜熟知白流风的脾性。
不过这里虽然位置偏僻,却也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茶楼中的文人清谈全部能落入二人的耳中。玉挽心中觉得奇特,却也不露声色,只是静静的陪着白流风喝茶。
她对这些言论并无好感,不过是一堆自命不凡的文人纸上空谈罢了。可是白流风却神色认真,好似听了什么了不得的高瞻远瞩之言。
玉挽好奇,也用了心去听,才发觉哪里是了不得的言论,分明是几个人凑在一起说一些无趣的高门密事罢了。
若是寻常,她自然愿意洗耳恭听,了不得还要再赞一声有趣。可是若是这些密事与她有关,那便着实没有什么仔细聆听的兴致了。
她耸了耸肩,白流风带她来的这个地方确实挺好,如果没有外面的几个人编排她,她恐怕会更开心。思及此,便收回了心神,不再听下去。
抬眼看白流风时,见他依旧是一副平静认真的模样,漆黑的眸子幽深至极,看不出里面的情绪。玉挽略有些悲观的想,以白流风和她相看两相厌的交情,他若是听到外面这些人对她的编排,指不定心里如何开心呢。
玉挽轻不可闻的太息一声。
白流风趁着玉挽低头时,终于将眸光落在了她身上,不过一瞬,便又转移了视线。他慢条斯理的饮完杯中的茶,静静坐等着玉挽。
“休整好了?”白流风问。
玉挽一愣,才发觉白流风是在等她,于是点点头。
“休整好了便去结账吧。”白流风说着,将腰间的钱袋扔给玉挽。玉挽撇了撇嘴,拿着钱袋起身去结账。
白流风并未坐在原地等着玉挽,而是起身往大堂中走去,在一张两人围坐着的桌前停下。
察觉到有人过来,那二人齐齐看向白流风。
“这位兄台有何贵干?”其中一人打破了沉寂,朗声问道。
白流风照着文人的姿态给二人作揖,笑言:“在下方才在附近饮茶,听闻二位高见,便想请三位为在下解惑。”
“哦?”其中一位身着青衫的人饶有兴致的问道,“兄台有何惑?”
白流风闻言,唇角微勾,轻声道:“在下素爱唐史,尤爱开元天宝这一段。唐明皇创开元盛世,可后期却志得意满,耽于享乐,不察政事。安史之乱起,唐明皇仓促逃亡,于马嵬坡赐死杨贵妃。时人皆认为杨妃红颜祸国,可杨妃不过是区区一届女子,倘若唐明皇意在江山,心在百姓,怎会情迷美人?分明是唐明皇之过,却将战乱归于一个女子!试问,女子何辜?”
虽然白流风笑的温文尔雅,可桌边的二人不知为何,分明感觉到一分冷水自头顶浇下,刺骨冰寒。
女子何辜?
身着青衫之人瞬间一头冷汗,眼前这人一身清贵,哪里是来请他们解惑的,分明是来兴师问罪的。
青衫男子想通了,立时站起来,恭恭敬敬的作揖,诚心开口致歉:“小子孟浪,适才妄议他人,教公子笑话了。”
“修谨,你这是作甚?”率先说话的人看到青衫男子这般姿态,忍不住皱眉,全然忘了方才的惊恐,他起身拽了拽青衫男子,想拉他坐下。
青衫男子避开男子的手,低声道:“不得无礼。”
“你与我生气作甚?”那人见青衫男子一副不领情的样子,怒从心起,他冷哼一声,忍不住大了声音,“我可有说错?那名唤玉挽的丐女不就是仗着几分姿色才迷惑了太子,否则我京城的乞丐早已在陛下的英明带领之下销声匿迹,又怎会直到现在还盘踞京城,扰乱京城秩序?简直是我中圣京城的毒瘤!”
“文轩慎言!”青衫男子急急捂住他的嘴,不住的给他使眼色让他不要开口。眼前的人气质高华,虽然衣衫平常,可一举一动皆是上位者的气势,这样的人又岂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惹得起的?
可这名唤文轩的男子根本看不出青衫男子的颜色,反而见他阻拦,愈发愤怒,一双眼睛急的要喷火似的。
青衫男子抱歉的看着白流风:“小弟性格急躁,口不择言,万望阁下海涵。”
白流风心里盘算了时间,玉挽差不多该回来了,他也没心情看这二人的闹剧,于是道:“在下前来只是想请二位解惑,既然二位不便作答,那在下便不叨扰了。”
青衫男子见此,松开了捂着文轩的手。文轩失了掣肘,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一副不屑清高的姿态。
白流风无声的笑了,暗叹果然还是青涩暴躁,这样的人,纵然学识超凡,也万万是入不得官场的。
这一笑,文轩没有看到,可是青衫男子看的分明,他心头一凜,对着白流风愈发的尊敬。见白流风抬脚要走,他立时开口:“公子留步,小弟无状,还望公子告知府邸,好让在下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