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昭仁十八年秋末
四皇子东方烈生擒都良新王周熠。
同年冬
赐死周熠,都良国亡。
废太子鸿,封地鹭州,为鸿王。
左相魏暄勾结周熠意图谋反罪不可赦,即日起魏暄下狱,魏氏满门皆收押在监,查封魏府。
清浅在御书房中为天帝一道一道拟这些圣旨,每写好一道,她便抬头看着天帝,幽深大殿之中,那个坐在龙椅御案前的人正以雷霆之势扫清前朝遗患。
“陛下,皇后已经在殿门前跪了一个时辰了。”刘征在天帝耳边轻声说。
天帝眼皮都没抬,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刘征无奈,也不敢多言,只好抬头看看清浅。
清浅将整理好的一堆卷宗抱起走到天帝的桌案前,然后将东西放下,笑笑道:“陛下,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虽然魏家有罪,便罪不至国母,总这样跪着不好。”
“想跪就让她跪吧。”天帝淡淡地说。
未及清浅再说什么,只见小太监进来对着刘征使眼色,刘征走过去,那人低低地回了。刘征回头看了一眼天帝,冲那小太监一摆手,然后跟着一起出了大殿。
大殿外皇后跪在殿门口,脸色苍白神情坚毅。而她的旁边又多跪了一个人,竟然是溶王。
刘征紧走几步上前劝道:“皇后娘娘,陛下此时正在气头上,您这么跪着小心伤了自己,等陛下气消消再来。”然后又转向溶王道:“溶王殿下,您身子骨弱,这样跪着不行啊。”
这母子二人同样的神情,皆连眼皮都不抬,只静静地跪在那,理都不理刘征一句。
刘征无奈,只得摇摇头转身回到大殿里。见天帝依然垂首龙案上的奏折,并不理会外面的事。想了想还是走近低低地回道:“陛下,溶王殿下也在外面跪着了。”
天帝听了这才抬起头,面色十分不郁,沉声道:“哼,都学会胡闹了。”
“陛下,溶王的身子骨太弱,真要是也这样跪下去怕真要出事了。”刘征温言劝道。
“怎么?都学会以死相挟了?”天帝看了一眼刘征声音扬了扬。
刘征立刻噤声,不敢再继续劝了。他看看清浅,示意她再劝劝,可是清浅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此刻天帝的火气只能越劝越旺,再说那二皇子的身子骨也未必就禁不起跪。
刘征见状只能无言地退到了一旁不再说话。
过了一阵突然外面一阵乱,有小太监跑进来回道:“回刘公公,溶王晕倒了。”
刘征一听先回头看了一眼龙案之后的那个人,只见天帝顿笔,抬起头。他赶忙上前回禀:“陛下,溶王身体不支晕倒在殿前了。”
天帝将手中的笔放下,站起身道:“那还不赶快送回府,找太医诊治。”说完走下龙椅,向殿门走去。
清浅在他身后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东方溶果然有手段。”
天帝来到殿外的时候众人已经七手八脚地将溶王抬上担架,门外一片忙乱,先前还跪着的皇后此时泪痕满面,奔向溶王身边叫着:“溶儿,溶儿……”声音凄惨痛彻心扉。
刘征在一旁指挥着众人送走溶王,一边劝慰道:“皇后娘娘保重凤体,溶王不会有事的。”
魏皇后看着宫人将溶王抬走,身体晃了晃被身边的婢女扶住。却听身后一道声音响起:“现在你满意了。”
皇后猛然回身,只见天帝站在殿门外,眸光深遂地看着她,可是神情冰冷。她缓缓地走向天帝脸上绽出一抹奇异的微笑声音格外平淡:“陛下,你看,鸿儿去封地了,溶儿也病倒了,魏家没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天帝看了她一眼只淡淡地回了一句:“你是朕的皇后。”
魏皇后听了眼泪再次爬满脸庞,凄苦地笑了笑:“是啊,我还是陛下的皇后。”
“带皇后回宫。”天帝吩咐道。
“娘娘,还是先回去吧,这里风寒露重,凤体要紧。”刘征上前再次劝道,一边给几个婢女使眼色,众婢女扶着皇后缓缓向寝宫走去。
天帝目送着皇后离开,转头对刘征说:“皇后身体抱恙,就让她在寝宫多休息吧。后宫的事交给苏妃。”说完转身进殿。
刘征看着沉沉夜色,心中喟然长叹:“魏家彻底倒了。”
可是在这沉夜之中不知还有多少个更黑暗的角落。
天帝坐在大殿中,外面沉沉夜色,清浅站在一旁低垂着双眸,烛火映在她的脸上,有一层淡淡地光晕,这清冷夜色中似有一种温暖。
“钦天监测算过,下月十八是吉日,你与烈儿成婚吧。”不期然地,天帝突然说道。
清浅一惊,抬眸看向天帝,连忙跪下道:“陛下,臣……”
天帝一摆手止住她后面的话,然后缓缓站起身慢慢踱到窗前,透过花窗的空隙有月光照进殿中。许久天帝才开口:“你应该知道当初为何要将你封为御前女官,关于你的来历朕一直没有调查出来,但是为了烈儿,朕决定还是冒险一试。”说着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清浅。
清浅抬头看向天帝,此时的天帝并不老迈,可是周身却是一股无以言表的暮气。她在烛光与月色下看到天帝迷离的眼神,只听天帝接着说:“这个天下到了朕的手中时已经千疮百孔,朝堂上下世族阀门去其大半,为了政局稳定只有不断平衡各方势力,而作为这种平衡最简便快捷的办法就是纳妃。”说到这里天帝停住了,许久之后才又接着道:“不管是朕还是兰儿的牺牲最终让我天阙一步一步从泥淖中走出来。可是朕不想朕的烈儿再重蹈当覆辙。”
清浅听到这里讶然地抬起头看向天帝,只见此时帝王的眼中有一种从未见过的慈爱,同时有一种希冀。她伏地叩首:“陛下,清浅明白您的苦心。”
“嗯,起来吧,朕要你一份承诺,此生对我烈儿不离不弃。”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只锦盒,递与清浅。
清浅接过打开,里面赫然是一颗药丸,她惊住,这样一颗药怎可能是十全大补?抬头看向天帝,只见他眼中一抹狠决和期待。
“陛下,您是想用一颗药丸守住烈王殿下的幸福?”清浅冷笑。
“这天下,人心叵测,你来历不明,如若有一天对我烈儿不利又当如何?”天帝冷冷地道。
“我以为,陛下曾失去过,应该懂得这世间情爱,却不想,还是利用二字。”清浅淡淡道。“而且,烈王殿下未必希望您用这样的方法留住我。”
天帝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你看到刚刚的皇后了吧,曾经也是仰慕于朕,那时候朕还只是个皇子,她也曾费尽心思要嫁与朕,再看如今又如何?”
清浅将那药盒双手捧起,垂首道:“陛下,如若让臣以这种方式留在烈王身边,纵使再情深意重清浅也不敢领受。”
“你不必如此着急,朕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要么吃了它,要么离开。”天帝从清浅手中接过药盒,伸手捻起那颗药丸淡淡地说。“好了,你回去吧,这三天不必进宫了。”
清浅安静地退出,刘征在殿门外看她出来时脸色苍白,忙悄声问:“叶姑娘,你脸色不好,要不要请御医看看。”
清浅看向他,施了一礼道:“多谢公公,清浅告辞了。”说着向宫门外缓缓地走去。
刘征不知发生了什么,见她神色不对又跟了几步道:“这个时辰出宫怕是宫门那边出不去。”
清浅见刘征追来停下脚步道:“陛下放我出宫,这宫门自然是出得去的。清浅谢过公公关心。”
“可是这个时间了,夜静人稀的,你一个人回去,还是叫一辆车吧。”刘征劝道。
“无妨,最近公事繁忙,好久没有走走了,公公不必担心,清浅告辞。”说完又施了一礼,转身走进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