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当了御茶房的掌事姑姑后,桑茶便日日忙得晕头转向。
她向来爱自由不受拘束,如今每日料理着宫中各位主子的茶水,将各个娘娘的喜好统统记了个遍,实在是累得很哪。
“蓁儿,这掌事姑姑当得我实在憋屈,生生让那些小妮子叫老了年岁不说,还要处理这样那样的琐碎之事,还不如之前在宜妃娘娘宫中当个闲差来得容易。改日我便要向皇上辞了这差事。”桑茶躺在床上捶了捶腰背,酸疼得很。
“休要胡说,你这掌事之位可是皇上亲口封的,如今你还想辞了去,到时候众人以为你是对这官位不满意,在皇上耳边吹吹风,你又要受一顿鞭刑。”叶蓁苦口婆心地说着。
“罢了罢了。”桑茶瘪了瘪嘴,之前那鞭刑受的,她可是长了记性的。
三月时分,草长莺飞,想来此时的扬州该是烟雨蒙蒙的,没想到紫禁城竟也整日里有些雾蒙蒙的浮露,粘在人的衣襟上,如同穿了一层羽翼薄纱。
“近日京城里的各大店铺收了些春茶,我且去瞧瞧,宫中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便代我料理料理。”一早,桑茶便将主事大权交给了叶蓁。
“你放心吧。”叶蓁做事向来稳妥,桑茶也放心得很。
出了宫门,桑茶才发现今日踏青之人众多,街上依旧如花灯节那般人来人往。桑茶按着前掌事姑姑的描述,直奔京城最大的茶坊。
采买了些新茶,桑茶满意地走在街上晃了两圈。来到城南那处水月谭时,已是青草茵茵,桃花灼灼,和冬日里见到的完全不同。
胤祺前去塞北已有四个多月,她整日奔走在各宫之间,也没能得到关于他的半点消息。她也渐渐开始相信那句话——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山下的日光暖洋洋的,照得人竟泛起一丝春困之意。
“春寒料峭,你穿得这样单薄站在此处也不怕受了风?”那......似乎是胤祺的声音!桑茶一惊,猛回过身寻找着那个身影。
风吹落一树桃花,落英纷纷,迷乱了她的眼睛,却寻不到他的身影。
“大概是这几日太过疲惫了些,竟还出现幻听了。”桑茶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摇了摇头轻笑着。
“阿茶,我回来了。”少年踩着一地的花瓣缓缓走来,衣带上都沾染了些花香。他从后头环住桑茶的身子,将头埋在她的颈窝轻声说道。
“胤祺......?!”桑茶的双眸颤抖着,不敢回身,只怕这是个梦,只怕不是他回来了。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所以,我回来了。”胤祺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眷恋。这一百二十多天的相思,当真熬得不容易。
“你终于回来了。”桑茶回过身抱住胤祺,心中的牵挂可算是放下了。他,终于平安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你不在的时候,你可有闯祸?可有受伤?”胤祺抚着桑茶的长发,柔声问道。
“不曾受伤,我如今可是御茶房的掌事姑姑了,哪能轻易再被别人伤害。”桑茶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哽咽着声音说道。如同卸下了长久以来的护甲,露出了自己柔弱的一面。
“阿茶果真长大了,竟能如此厉害。”胤祺轻笑着,她未受伤,他便放心了。
“你这衣服,怎有如此多的**?”桑茶瞧见胤祺的衣服破旧,又有些心疼。
“方才经过长街时似是瞧见了你的身影,我便临时脱下盔甲赶了过来,还未回府换身衣裳呢。”胤祺抚着桑茶的脸颊,这日思夜盼的脸,终于又见到了。
“那你赶紧回府换身衣裳吧。你这身破旧的衣服,也该补补了。”桑茶蹙眉说道。她知在外带兵打仗顾不得这么多,衣服破了也是常事,可她偏是见不得。
“我家夫人还是如此娴良。”胤祺满眼笑意,两人对视着倒是甜蜜万分。
“你若常年在外带兵打仗,说不准我那天便跟着别人跑了呢。”桑茶威胁道。她这人天生没有安全感,可再也禁不起如此不知他生死的等待,她宁愿跟在胤祺的身边,与他同生共死。
“过几日在封赏大典上,我定求皇阿玛将你许给我。”胤祺立马喂她吃了颗定心丸。
“在塞北的这些日子,你过得如何?边境条件艰苦,瞧你都瘦了许多。”
“不过就是打了几场仗,镇压住了准噶尔的暴乱,若是真的战事不歇,我也不可能提前回来。你瞧我都未曾受伤,便知在哪过得如何了。”
桑茶挽着胤祺的手,陪他走在桃花林中,日光正好,冬去春来,似乎所有的伤痛都已结痂,开出新的生命之花来。
“福晋,管家来报,说是五爷回来了,如今正进宫面圣呢,过些时辰便要回府了。”星阑身边的婢女笙歌进佛堂回话道。
“也好,他回来了,我们之间的事情也能了了。”为萧骞守丧的百日已过,她早已寻好去处,便只等着胤祺回来后,讨一封休书。
“福晋不去瞧瞧?”笙歌在这佛堂陪了星阑四个多月,见她终日郁郁寡欢,却又束手无策,实在心疼。
“福晋,外头来人了,奴才识不得,还请福晋前去瞧瞧。“一个婢女进来说道。
“自五爷走后,这府邸便鲜有人来,今日......怎会有外人来?难道是来拜会五爷的?”星阑感到有些奇怪。
“小姐毕竟是嫡福晋,不管小姐心里作何打算,在外人来看,这家里管事的,还是小姐,小姐还是出门去瞧瞧吧,免得失了礼数。”笙歌在一旁劝说着,借机想让星阑到外头走走。
“也罢。”星阑依旧是一身素衣,手里还捻着佛珠。
春意阑珊,外头的日光也鲜活了许多,星阑打开房门,突然感到有些不适应,不禁眯起了眼。
过了片刻,她睁眼瞧着满园的春色,心里也有了些许暖意。
“没想到,这春天来得如此快。”星阑声音微微,悲喜各半。
到了正堂,里头站着个男子,正看着墙上的字画,那背影,竟让星阑觉得有些熟悉。
“敢问,公子可是来找五爷的?五爷尚未回府,公子还是晚些时候再来吧。”星阑进了正堂说道。
“不,我来寻的,正是你。”那人未回过身,说话间,语气坚定万分。
“你?!”星阑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