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又紧密地下了起来，冲刷身上的泥土，鳞片重新绽放出亮丽的光泽。霖辰唯唯诺诺地跟在曦稚泉尾巴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张望洞穴里的情况。
“回来了。”霜辰随着声音出现在洞口，他的目光绕过曦稚泉，扫到后方躲藏的小龙身上。
总觉得霜辰的目光是最锐利的，任何东西遇上都无所遁形，即使是霖辰最深处的小心思。
霖辰就像犯了错一般蹒跚地走上前，抬起头又赶忙低下，生怕那锐利的目光又看穿什么难以启齿的事。“那个，霜辰……”
“嗯?”
“我，那个……”
“怎么了?”
“就是，呜……曦叔叔，他其实……”
“我还没打算叫他爸爸呢。”
“呜！”霖辰惊愕地抬起头，看着霜辰得意又不失态地挺起胸膛，对他的崇拜又多了几分。
同样惊愕的还有曦稚泉，他早想到冬柒挚可能会直接说出这件事，但他并没有思考过如何面对知情后的霜辰。
“还愣在那干什么，喜欢淋雨吗?”
曦稚泉和霖辰面面相觑，直到冷雨点在他们的额头上，才犹豫地迈开步子，走向幽暗的洞穴。
偶尔有几只流萤从眼前仓促地掠过，曦稚泉蓦然发现洞中并不是暗无天日，之前没有留意，竟然忽略了生长在两旁萤草。和自己家中落地星不同，萤草不需要依靠其他灵力，本身便能流泻出平淡幽暗的光，十分自然，就如同它吸引来的萤火虫一样，以至于被忽略。他好奇冬柒挚是如何弄来这种植物的，在大平原上应该不多见。
洞并不深，到底部便开阔了许多，先前只是通过了一个也称不上狭隘的隧道。里面这个巨大空间并不是有意挖凿拓宽，而是自然形成的。曦稚泉不得不佩服冬柒挚能在如此雄伟的圣羽峰周围，位于这么一个偏僻的角落，找到浑然天成的居所。一定也煞费了一番苦心吧。
“做完了?”冬柒挚头也没回，背影显得有些严肃，尾巴没有心情愉悦时的自然摆，毫无生气地拖在地上。
如同获罪被捕的犯人，曦稚泉一声不吭，用目光把解释的重任推给霖辰。然而霖辰并没有他所期待的那么勇敢，只是沉默地躲游着冬柒挚仿佛突然会扭过来的严厉面孔。不知不觉，这只怯弱的小白龙已经抱上了霜辰的后腿。
“什么，事啊?”曦稚泉困惑地望着冬来挚挺直的脊背，对他这副自大傲慢的样子十分不满。不再被高大的背影所震慑，曦椎泉果断走上前要将冬柒挚拉下台来。
他迈出的前脚还没落地，冬柒挚缓缓挪动后腿，转过身来，“什么事?你说说你在外面对霖辰干了什么?”
“我，”曦稚泉一开始便语塞，又仔细回想了片刻，自己并没做错什么事，便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我只是跟霖辰把事情说明白了啊。”
“哦？你没对霖辰的身体动过什么吗?”冬柒挚的眼神越来越锐利。
“只是亲了一下而已嘛。”曦稚泉略有些害羞，但又很快摆回认真的表情。
“只是?”
“嗯?”
“打断一下，”霜辰凑近曦稚泉，“冬柒挚派我监视你们的，你最好还是别隐瞒好。”
曦稚泉震惊地盯着霜辰无辜的眼睛，脸颊上的红晕在白鳞片间格外明显。他还没放弃，垂死挣扎着：“我只是，亲了一下，然后紧紧抱了霖辰啊。我身为父亲不可以吗？”
“抱了之后呢?霖辰根本就不熟识你可以做这种事？”冬柒挚厉声吼到。
“哪有……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呢?”曦稚泉的声音渐弱，他当时面对霖辰的确无法控制自己，但不至于到冬柒挚所说的程度。
他继续为自己的尊严辩解，“只是勾了勾尾巴而已……”
然而冬柒挚的眼神更加可怕。
“霖辰还是幼龙……”
“幼龙?霖辰现在起码成年了。这副身子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像幼龙一样对待，要不是他及时把你推开，又要乱到什么程度?”
“我又没有想.……”
“还狡辩?”冬柒挚甩过头，用眼神打断了要为曦稚泉袒护的霜辰，“就是你先开始的，现在已经搞得不可收拾了！”
“吼……”霜辰开始有些看不惯冬柒挚比外面流雨的天空还阴沉的脸，反驳到：“反正霖辰和我是两情相悦，你已经拿我们没办法了。再说了，你上次吃了紫梢后.……”
冬柒挚的尾巴突然停滞在空中，意气大挫。完全没料到霜辰竟还握有自己的把柄，他咽了口唾液，脸色立刻翻下来，悄然染上平时的和蔼，“好了，这件事就算了。”
霜辰向曦稚泉得意地一笑，转身去安慰霖辰。身后的小白龙已经哆哆嗦嗦，冬柒挚确实有些过分了。
曦稚泉还是摸不着头脑，他保持警惕，继续观察冬柒挚脸上每一部分的细微变化。
“迟早会教训你的。”冬柒挚瞥了他一眼，轻声地说。看到冬柒挚小气的样子曦稚泉舒出了屏在嘴里许久的气，把刚才的一切都抛之脑后，满脸笑意地朝向霖辰。
厚实的爪子伸来的那一刻，霖辰如同被烫伤般退开，畏缩在霜辰的尾巴下。
“怎么了?”霜辰抬起尾巴，向前移动。霖辰紧紧跟在他后面，生怕远离一步。
曦稚泉的爪子在空中僵滞，最后如同石块般沉重地落下，回响在洞壁。他怎么也不相信，霖辰对自己是这样的反应。
“对，对不起……”霖辰委屈的眼神在颤动，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应。对方可是爸爸。
曦稚泉想要再次靠近霖辰，却被霜辰拦下来，“你现在还是别碰霖辰好，他对你还是有戒备的。在外面对霖辰干了什么自己清楚。”
“可是……”曦稚泉欲言又止，放下爪子，凝视着洞壁上的水珠。
“没关系的，”霖辰从霜辰背后走出来，他的脚步在颤抖。“我可以，再试一次。”
“算了，”霜辰斩钉截铁地将他驳回，语气温柔却严厉，“你不需要勉强自己。”
曦稚泉和霖辰相望着，面前似乎被割开了一道银河。霖辰不敢违背霜辰，但他也不想看刚相认的爸爸伤心。
“总会好转的，”冬柒挚实在看不下两龙沮丧的面孔，推了把曦稚泉，“我们可是一家。”
曦稚泉惊讶地看着冬柒挚，仿佛眺望曙光从地平射来的感觉。头一次听他说出像样的龙话。“哼，霖辰肯定更亲我。”
“我今天就不和你争了。”
“你就承认吧。”
“你别得寸进尺。”
“吼。”
争吵声没有打扰到洞角沉默的水晶兰，山泉依旧畅快地沿着石缝流着。旁边有一只与世无争的昆仑鳄倾听了这一切。
“爸，别闹了，还有要紧的正事。”
“啊？”曦稚泉和冬柒挚一齐转过头。
“你凑合什么，又没叫你？”
“什么叫没叫我，刚刚还说是一家的。霜辰不是我儿子吗?”
“你倒是融入得挺快啊，之前怎么扭扭捏捏的?”
“你就算了，我是给霜辰面子。
“你什么意思，想打架啊?”
“来啊！”
两龙互相凝视，爪子在地上摩擦出战斗的号角。
“你们够了，比霖辰还幼稚！”霜辰把两龙拉扯开，有些担忧起来。
“就是就是。”霖辰在一旁附和到。三条龙的目光齐刷刷地焦聚在这只白龙身上，感到不可思议。
“怎，怎么了吗?”霖辰匆忙地跑到霜辰脚边，以无辜的眼神回答着。
“看来还是不行，这幼龙的身体承载不起他的心智。”冬柒挚思考着，尾巴上下飘动。
“不也挺可爱的吗?”曦稚泉同样做出思考的样子。
“所以，”霜辰走上前，在冬柒挚面前晃了晃，“你决定让霖辰回现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