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稚泉听到这消息先是一愣,再以极为吃惊的表情瞪向平静如水的冬柒挚,“你开玩笑呢?让霖辰去现世?”
冬柒挚用爪子推开他夸张的脸,变得比平时更加沉稳,脖颈处的鳞片深邃得如同久经风霜的古溪。“霖辰还是不能留在狩界,长老会管不到的地方只有现世。”
水滴落在坑洼中发出明亮的响声,嵛千瑞睁开眼睛。
“那好,我陪霖辰去。”霜辰毅然决然地站上前,目不转睛,十分坚定地直视冬柒挚,无所畏惧的样子值得信赖。
“不行。”冬柒挚一票否决,强烈的语气没有给霜辰任何妥协的余地,“你还有伤,必须留在狩界静养!”
“我已经没有大碍了。”霜辰抬头挺胸,舒展开翅膀,展示出自己的强壮。
“留在狩界,你有事要做。”冬柒挚再一次强调,无形中有一双硕大的利爪把他逼退。
面对冬柒挚这般不容置喙的态度,霜辰也一不再白费口舌,不甘心地把霖辰搂到身边。他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晦涩。
曦稚泉很识趣地在一旁沉默着,但表情还是一样失落。
“放心吧,暮烛离已经同意去照顾霖辰了。”冬柒挚补充了重点。
“烛离,前辈?”霜辰半信半疑,“你还是叫师父妥当些吧。”
“尚渊他和你一样要养伤,况且烛离表现得那么积极,我也不忍心打击他。”
“那你要不能这么随便啊?”
“上次去圣羽峰不也是他负责,你们都平安回来了吗?”
“他负责?”霜辰清晰地记得就是暮烛离拖后腿,才导致他们遇上了大雪。但虽说烛离前辈平时的确吊儿郎当,完全没有长辈样,关键时刻还是可靠的。他犹豫了会,微微摇头,“算了,眼下看来没有其他龙可选了。”
他旁边的霖辰舔着前爪,并没有在意的样子,或者是完全没有听他们说话。这副样子反而更加令龙担忧。
从洞的角落传来摩擦地面的声音。
“我也去。”
一只昆仑鳄缓缓爬上前,细小的眼睛绽放的神采在空气中涌动。洞口的雨声不断被放大,闯了进来。
此刻静得能听到远处河流的汹涌。这场雨一时无法停下来。
霜辰沉默地瞥向他,高扬的脖子每一处鳞片都透射出极度的不信任和厌恶。相以迎接的是俞干瑞不甘示弱的锐利眼神。
脚边的打哈欠的白龙抬起了头。
“额,土政——不知道怎么称呼……”曦稚泉分隔开他们碰撞的目光,自己插手的那一刻仿佛在引火上身。
“嵛千瑞。”
“哦……嵛千瑞,这个事是我们自家的,不用麻烦你了,你要是要报恩的话……”曦稚泉竭力保持礼貌,和事佬这个位置并不适外悄然而至的甘霖。
这是另一个雨季的来临。
“报恩只是一部分,我确实要去现世。”
嵛千瑞昂起头,他没有请求的意思,只是双方平等的商议。
“我不同意。”霜辰的态度依旧坚决,不可撼动。
冬柒挚又陷入沉思,仅凭观察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除了泛起的冷光,看不出任何心思。
他从未和昆仑鳄打过交道,虽然在某些层面上,鳄鱼和龙还是挺相近的,但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实在让他难以信任。
“我只是顺个路,你们的事我可以完全不管。”
“我们为什么要带你?”
“去现世是我自己的事,你们没有理由知道。”
“你脑子有问题吗?我问的是带你去的原因。”
“没有原因。”嵛千瑞不喜欢咬文嚼字,他拍击地面,灰尘中漫出几缕幽暗的光芒。从地面浮升出来的器物让所有龙大吃一惊。
嵛千瑞不再对空气浪费力气,低下头恢复平静。他从曦椎泉腹下的空隙看看辰,如同凝视丢失已久又意外重拾的珍宝,或是洞一块月牙形的棕色玉石,玲珑剔透,能清清楚楚地看内部流动的灵丝。
五轮玉,这块应该是土象那一部分。
“五轮玉就放在你们这,我去现世如果没回来,还请交还给七政。”
曦稚泉傻眼了,他贪婪地观察着玉石的每一处勾角。如此重要的东西他至今为止只有听闻,现在却摆在面前,触手可及。这唯有七政才能保管的玉器,是狩界最重要的钥匙。
五轮玉分为五块:中间是圆形的金象玉;两边的月牙形玉各贴合半个圆弧,左为水,右为土;上方的火象玉和下方的木象玉将残缺的部分补齐,五轮玉整体又呈现一个规整的圆形。上下左右皆为对称,形似车轮,顾名五轮玉。为守护日月瑾,七政成立了起来,五轮玉也因此产生,作为把关日月瑾的钥匙。
冬柒挚同样惊愕,只是不像曦稚泉表现的那么夸张。他也被五轮玉微弱却格外耀眼的光芒深深吸引。“既然这样……”
“不行,万一是假的呢?”霜辰还在濒死挣扎。
“五轮玉不可能有假,何况还是七政亲手交付的。”曦稚泉的目光灼热,颤颤巍巍地伸出爪子,全身的鳞片都在抖动摩擦。
爪尖碰触的那一刻,仿佛戳破了一个脆弱泡沫,这块玉石变成了一道残影,坠落地下。
“怎么回事?”曦稚泉如同被欺骗的小孩子,强烈地质问。
“我的五轮玉只凝形于土罗灵力,你改变一下灵力就可以了。”嵛千瑞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曦稚泉和冬柒挚不约而同地转头,面面相觑,不由得紧张起来,轻声交谈着:
“柒挚你上啊。”
“不是你要试的吗?”
“我……不会土灵力啊……”
“身为长老不应该通五种以上吗?”
“对啊,可就是没有土啊……”
“你丢龙啊。”
“你去啊。”
“我也不会啊。”
“……”
“哝,”嵛千瑞控制着一块不大的石头飘到曦稚泉面前,“五轮玉在里面,找会土罗灵力的妖凝形就好。”
看那样子是被知道了,曦稚泉朝冬柒挚吐了吐舌头,收下石头。
霜辰浑身难受,急躁却又不敢发出声响地跺脚,对只有自己肩膀高的昆仑鳄愈加看不惯,如同密密麻麻的飞虫一样厌烦,挥之不去。尤其可恨的一点,霖辰竟然从自己脚边向他迈了两步。从头到尾,霜辰根本没把他当善类看待,但现在说什么也都无济于事了。
“既然这样,雨一停咱们就动身。长夜他们随时会再来,尽早离开得好。”冬柒挚的目光穿过狭长的洞穴,透过沉闷的空气,雨依旧密如珠帘地往下掉,仿佛要将天池的水全部倾泻下来。
“嗯,就在不久前蚀日谷那边关押的妖有暴动,大部分守关的白龙都调过去了,现在的看守正值疏漏。”曦稚泉望着平整的岩壁若有所思。他抖撇身子,倾听着雨声,“对了,你要是走了土政的位置怎么办?”
“我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长夜自会找借囗,到现世更加一了百了。只怕今年庆典的时候狩界也要百无聊赖,但也不差我这一年了,不是吗?”嵛千瑞挪动沉重的身躯,朝向霖辰,白色的身躯在他眼里比雨滴还要清澈。
霖辰突然紧张起来,抬起的前爪不知该落在何处。他想回头找躲藏的地方,但霜辰离他甚远,只有那双深邃似星空的眸子低语着:“这次我不能陪你,要照顾好自己。”
“霖辰,是吗?”嵛千瑞挥动爪子,露出的背脊如大地般坚实可靠。
霖辰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的洞穴中闪耀。这只小白龙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将要踏上新的路途。
“我是小瑞,今后,就请多关照了。”
滴答,滴答……
“喂,我说……”
“怎么了?”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吧?”
“什么?”
“星卷可是在你手里,预言更新了总是你先知道的吧?
“唔……”
“别装蒜。”
“这个,我并不想说。”